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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援

  我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感到那帶著血紅色瞳仁的人慢慢朝我走過來,我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他更像是飄到我面前來的。我覺得這種感覺有一點荒誕,可是很恐怖,彷彿是一種類似死亡的壓迫,離我很近很近。


  他的手冰涼刺骨,完全不像活人,摸到我的鎖骨上,然後慢慢向上移動,最後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用力掙扎,可是身體被蛇纏住,完全動彈不了。蛇的冰冷,手的冰冷,使我整個身體都像是落在冰窟中一樣,冷得渾身起了厚厚的一層雞皮疙瘩。


  這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恐懼。


  我在一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中忽然想到了秦公子,在他身邊的時候,在他略顯涼薄的笑意里,我曾經感受過那種屬於生命的溫暖。他偶爾的笑容,他的呼吸,他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像是生命給我的饋贈。無論是他利用我也好,拿我當別人的替代品也好,至少在某些瞬間,他對我的好都是真真切切的,曾經的每個點點滴滴的美好,都是真實的。


  不知怎的,這麼一想,忽然就覺得脖子上的力道變輕了。我閉上眼睛,放空思維,不去想那可怕的蛇或者血紅色的瞳孔,果然,它們都像潮水一樣,在一點一點地退去。


  我忽然意識到,這不是真的,這一定只是夢境!我把所有的意識集中到一根食指上,用力地動了動,再動了動。


  然後,我用力睜開眼睛——


  我成功了!四周依然很黑很暗,但我知道自己還躺在床上,這是我熟悉的卧室,沒有蛇,也沒有血紅色的瞳孔。


  我伸手扭亮了床頭燈,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滿頭的冷汗,起身倒了半杯溫水喝下,靠在床頭坐了一會兒,略覺得好了一點。


  大概是聽見我房間里有動靜,黃嬸在外面叫我,「葉小姐,葉小姐?」


  我打開門讓她進來,「我沒事,好像做了個噩夢。」


  周啟文也聽見動靜開門走進來,他穿著睡衣,但並不顯得睡眼松朧,大概一直也沒怎麼睡熟。


  我在床邊讓出一塊地方示意他坐下,「啟文,陪我坐一會兒,我做噩夢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手機的鈴聲,我順手抓起來一看,果然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網路電話,號碼被屏蔽了。


  我心裡頓時一緊。我今天並沒有按照他說的做,而且也沒有馬上收到他新的恐嚇。現在是凌晨三點鐘,我剛剛醒過來,打開燈,電話就來了,難道說……


  我接電話的手有一點點顫抖。


  「葉小姐果然還是很堅持原則。方才送葉小姐的噩夢,感覺如何?」


  我大驚,這人到底是誰,怎麼連我做噩夢了都知道?我夢裡有蛇,也許是早上在屋裡看見蛇受到的刺激也說不定,但他怎麼就能篤定我晚上做夢會夢見蛇?我剛剛睡醒,剛才只同黃嬸還有周啟文說了句我做噩夢了,聲音也不大,我敢肯定在外面聽不見我說話,怎麼他就知道了?難道還真有所謂的讀心術不成,就算讀心術,也不能在連見都沒見到我的情況下就知道吧?

  我忍不住四下看了一遍,難道說我房間里有攝像頭?

  可也不對,就算我房間里有攝像頭,他怎麼能知道我今晚一定做噩夢,大半夜的不睡覺等著給我繼續打恐嚇電話?

  見我沉默了半晌,電話那頭的人不徐不疾地問道:「怎麼樣,你現在很詫異我是怎麼送你一場噩夢的吧?」


  我被他戳中,只好閉口不說話。對方笑了笑,「葉小姐,不願意承認你被我猜中了心事也不要緊,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免得你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睡不著。記得你中午點了一個外賣么,你的噩夢就是你自己從嘴裡吃進去的啊哈哈哈哈……」


  白天周啟文送我到飛娛大廈以後就離開了,一直到下午下班的時候才去接我的。中午我嫌自己出去吃飯太麻煩,就打電話點了一份牛肉飯的外賣。聽他的意思,是我點的外賣被人做了手腳,可能在裡面下了什麼葯?


  「葉小姐,既然你這麼不配合,暫時我也不打算跟你提第四件事。不過,我會時不時地用我的方式提醒你不要忘了,直到你決定好好配合為止。我的提醒方式,葉小姐,經歷了三次以後,你應該已經明白了吧?」


  不等我回答,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周啟文臉色鐵青,立即給姜醫生打電話,叫她馬上過來。


  我知道他也很生氣,如果是什麼綁架甚至槍擊之類的大動作,只要是正面衝突,我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豹三爺的勢力有著絕對的優勢,就算只靠周啟文手裡的勢力,一般人也不是對手。可偏偏對方就一直躲在暗處,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時時刻刻地騷擾。這些小手段都是比較容易完成,卻又很難抓住對方的,就像一隻大象一直被小螞蟻偷襲,完全找不到還手的方式,相當窩火。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姜醫生就過來了,帶著藥箱。我大致跟她講了一下剛才噩夢的癥狀,姜醫生先拿聽診器仔細聽了我的心跳,測了脈搏和血壓,然後抽了一些血,從藥箱里拿出一些試劑進行簡單的化驗。


  過了一會兒,她說道:「葉小姐可能服用過少量的LSD,也就是俗稱為致幻劑的一種無色無味藥物。噩夢可能是在一定的精神因素影響下,與致幻劑的雙重作用所導致的。不過,按照葉小姐的描述,如果是中午的時候攝入LSD,到了晚上睡覺以後才恰好發作,對方對致幻劑的劑量使用方式已經精準到了非常驚人的地步。初步判斷,藥量不是很大,好好休息,盡量不要胡思亂想,應該問題不大。至於具體的攝入量,以及是否還有其他的藥物,需要明天拿到化驗室去做更詳細的化驗。」


  我白天受到了毒蛇的驚嚇,所以在受到一定藥物作用的時候,噩夢裡也出現了蛇,這是能解釋得通的。


  但他怎麼知道我怕蛇?


  聽剛才那人打電話的口氣,這種騷擾可能會無休無止地繼續下去。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的精神會崩潰。


  我再也睡不著,抱著被子蜷縮在床頭。


  周啟文陪我坐著,快到早上的時候,有電話叫他過去,聽著好像是有什麼事。我聽電話那頭好像是什麼要緊的事,連忙說道:「我沒事了,你有先過去吧,耽擱了正事也不好。」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已經亮了。他沉吟片刻,終於站起來,「那……我就先過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黃嬸也被我打發去休息了,外面只留了一個小保姆守在客廳里。周啟文離開以後,四周又恢復了寧靜,我忽然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寂寥。


  我覺得我是一個相當省事的女人了,不撒嬌不作死,懂得識大體,不會把男人束縛在身邊。可我現在其實是希望周啟文留在身邊陪我的,他卻有那麼多的「正事」。也許在他看來,待在女人身邊只算是一種消遣?

  他所做的事,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天天接我送我,陪我,幫我查實,到底也為我花了不少時間。可是在他身邊,我幾乎從來沒有一種被寵溺的感覺。


  我甚至莫名地想到,他對我的表白,他所謂的愛我,會不會從某種程度來說只是因為我省事,並且身份合適,所以他覺得我可以愛。


  我不願意細想下去。


  我心裡有點煩悶,卻不知道該向誰求助。


  糾結再三,我給豹三爺撥了電話。


  「三爺,」我斟酌著用詞,「那個恐嚇電話,還一直在威脅我,還往我家裡放蛇,有沒有辦法……」


  他打斷我的話,語氣果斷而沉穩:「我叫啟文待會給你拿兩把微型手槍過來,我看看有誰還敢惡作劇。」


  他的語氣中帶著大佬的霸氣,在他看來,那隻能算得上是惡作劇而已,根本不放在眼裡。聽他的口氣,就算我一氣之下用他給的手槍擊殺了誰,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幫我擺平。


  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這種騷擾,我覺得對方的目的也正是從心理上摧毀我。定時炸彈設的時間那麼長,蛇也只有一條,LSD致幻劑也只下了那麼一點點的分量,說明對方要的不是我的命,就是為了嚇唬我,可我偏偏沒有那麼強大的心理素質,我就吃了他的嚇唬。


  我遲疑著開口,「可是,我覺得每天都提心弔膽地生活,時時刻刻都要去考慮哪裡是否還有紕漏,是一件很累心的事……」


  「想殺我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他語氣淡淡,「我陸家的女兒,難道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如果現在沒有,就鍛煉到有為止,慢慢習慣這樣的生活。記住,只要他不能實際把你怎麼樣,就忽略他,難受的是他。」


  他張口就說「我陸家的女兒」,我心裡那句「錦心也是陸家的女兒」死活憋著沒說出口。其實我很想像陸錦心那樣無憂無慮,在我打電話之前,我就在想,假如現在受到威脅恐嚇的人是陸錦心,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聽見他那邊響起一個女聲:「旅客朋友們,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為了保障飛機導航及通訊系統的正常工作,請關閉手提電話……」


  他在飛機上。


  我只好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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