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雨
舒子研上前抓著冥四的手臂，暗暗用力。
「我再問你，你到底要不要帶我去藏書閣？」
如果冥四說不，那她不介意親手幫歐陽冥冰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木頭。
冥四忍著手臂上傳來的痛意，依舊不說話。
心裡卻在哀嚎，郡主什麼時候這麼暴力了，以前都不會動手的啊。
舒子研怒極反笑，鬆開冥四的手，轉過身。
「好，很好，非常好，不說話是吧，不說話我自己去。」
說完，繞過冥四，抬步上前。
然而本無反應的冥四卻突然閃到舒子研面前。
「郡主，請不要為難屬下。」
不是他不想去通報，也不是他不想讓郡主去藏書閣，只是主子說了，只要郡主來，不管來幹什麼，她的要求一律不準，他能有什麼辦法。
主子之命大於天，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舒子研的腳步頓住，陰森森的看著冥四。
「為難？到底誰為難誰？你說需要有你家主子的允許才可以進去，行，那你去通報啊，你在這裡攔著我是什麼意思？」
說到後面直接用吼出來的，要是眼神能夠殺人，不知道冥四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冥四理直氣壯道：「主子太忙，屬下不好打擾。」
舒子研語塞，看著冥四的眼神更冷了，心裡卻知道，如果沒有歐陽冥冰的允許，冥四又怎麼可能一直攔著她。
「那好，我去清風閣等他，一直等他忙完總可以了吧？」
那語氣，怎麼聽都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誰知冥四不為所動，「郡主，只怕您要失望了，主子外出，最起碼也有五到七日，短時間回不來。」
為了不讓主子，他可是扯了彌天大謊啊，要是等會兒郡主一不小心看到主子，那他真的就完了。
被郡主記恨上真的不是好事啊。
舒子研暴走，河東一聲獅吼：「你剛剛不是說晚點能見著了嗎？現在還變成七天了，冥四，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此刻再不知道是歐陽冥冰吩咐冥四在堵她的話，那她真的可以撞豆腐死了。
冥四伸手摸摸額頭的冷汗，弱弱道：「郡主，剛剛屬下記錯了。」
郡主今天吃火藥了，身體爆炸幾率很高啊。
舒子研捏緊拳頭，呼吸聲極重，胸口來回起伏，可見被氣得不輕。
許久，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咬牙，「好，我等。」
說著，轉身回去坐著，快速的倒了杯茶，不管它苦不苦，一口罐入口中。
「砰！」
猛地把茶杯放下。
舒子研艱難的把茶咽入腹中，長長的呼了口氣，「好，五天是吧，行，五天就五天，你去忙吧，我就在這裡等著他，一直等到他來。」
幾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好幾天不和歐陽冥冰扯蛋蛋了，他么的他的皮是真的癢了啊，以前雖然也不見她，可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幾天不在王府的理由，她還真不知道他是扯什麼瘋了。
突然，舒子研腦海里想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卧槽，不會是大姨爹來了吧，五到七天，正常周期就是這樣的啊。
想到這裡，舒子研嘴角一抽，她真心佩服她腦子裡搭錯的神經，什麼都想得到啊。
舒子研打發了冥四，一個人悠哉悠哉的在大堂里喝茶。
準確的說是看茶，一個勁的盯著茶杯看，眼睛一眨不眨。
冥四走了，原本焦躁的心情也慢慢平緩下來。
心情冷靜下來以後，舒子研就沒有再留下去的意思。
不管歐陽冥冰是真的出門了還是假的出門了，不想見她就是了。
人家不歡迎她，她自然不會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這閉門羹吃多了，也會有怨氣的。
只是才剛剛走出大堂，舒子研的腳步便頓住了。
剛剛大好的天氣此刻卻有些陰沉沉的，天上的白雲不知道何時已經轉黑，就連周邊的空氣也有些悶，很顯然要下雨了。
舒子研輕笑，嘴角那柔和的弧度顯示出她心情非常好，她最喜歡的就是下雨天了，她最喜歡的，就是淋雨了，她穿越來了這麼久，好像都沒有下過雨哎，這一場雨，可是她三魂歸一之後的第一場，不得不說，這個時間她等的太久了。
招招手，「逐影！」
逐影的身子一如既往地的如同鬼魅出現在她面前。
「小姐？」
舒子研笑眯眯的看著他，張開雙臂，享受著暗沉的空氣。
「快要下雨了，帶兄弟們回去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去，不用管我。」
她要等下雨了，然後淋會兒雨再慢慢回去。
從來把舒子研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的逐影這次卻奇迹般的沒有反駁，「是！小姐。」
說完，一個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他知道，小姐喜歡雨天，而且每到下雨的時候，都會讓兄弟們回去休息，免得他們受涼感冒，這麼多年，從來不變，時間長了，他們自然也就習慣了。
舒子研點點頭，嘴角的笑容卻慢慢的隱了下去。
下雨天的陰沉，有時候會讓人感覺是世界末日，那種窒息的感覺，有時候會逼得人死亡。
她記得，她第一次殺人，就是在一個雨夜，黑暗中的滂沱大雨，讓她迷失了方向，那一槍打出去之後，她就已經變了。
想著，舒子研不知不覺抬起腳步，慢悠悠的朝門口走去，雙眼無神，一臉的平靜。
舒子研走出大門，門衛看到舒子研的身影，恭敬的行了個禮，然而舒子研卻好像沒聽見一樣，應都不應一聲。
門衛疑惑，隨即看看陰沉的天空。
快要下雨了，郡主這是要回去了嗎？
舒子研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擁擠的街道也慢慢變得冷清起來，許是知道快要下雨了，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就連做生意的小販們也收拾起自己的攤子回家。
「轟隆隆！」
「轟隆隆！」
雷聲想起，街道上的百姓們加快速度，只是雷聲打過沒有多久，雨就從空中落了下來。
「老婆子，你倒是快點啊。」
「哎呀，我得快點走，這胭脂濕了可就不能用了。」
「老闆，我要把傘。」
「娘子，我們快些走吧，你身子弱，著涼了不好。」
「你說這鬼天氣，剛剛還艷陽高照，現在怎麼下雨了呢。」
「我得快點，寶兒一個人在家，聽著雷聲，只怕是嚇壞了。」
「虎子他娘，我先走了，這雨太大了。」
「雨太大了，看來這生意是做不成了。」
「……」
「……」
百姓們的聲音不絕於耳，不知不覺讓舒子研停下了腳步。
嬌小而安靜的身子在大街上格外的格格不入，百姓們都忙著收拾東西趕回家，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大路中間，平靜的看著這忙碌的一幕。
在她站著的這一段時間，有幾個人好心的來勸她回家，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好心的送上一把傘。
「砰！」
「砰！」
「……」
是店家們關門的聲音，雨實在太大了，紛紛濺過門檻，店家不得不關門。
很快，大街安靜下來，除了嘩啦啦的雨聲和天上震耳的雷鳴，她什麼也聽不見。
滂沱大雨打在她嬌小的身上，腦後的髮絲已經完全濕透，翠綠色的輕紗緊貼著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前凸后翹，好不勾魂，只是這一刻，卻沒有人去欣賞這份美麗。
她的臉上是滿滿的雨水，雨水朦朧，看不清五官，眼眶微微泛紅，不知道是雨水打入眼睛難受，還是已經哭過。
「轟隆隆！」
「啊！」
舒子研輕呼，嚇了一大跳，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回過神來，這才慢悠悠的抬著腳步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腦海里閃過的是她第一次殺人的場景。
「林志，你殺了我兒子，我要你陪葬。」
「老東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要殺了你為我兒子報仇。」
「老東西，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你那短命的兒子。」
「小研，快開槍。」
「砰！」
「砰！」
兩聲槍響，結束了兩個人的生命。
林志殺了他的養母，而她殺了林志。她從來不知道，一把槍會重得讓她拿不起來。
舒子研猛地閉上眼睛，腳步再次頓住，身體有些顫抖。
那一天和今天一樣，下著滂沱大雨，雷聲轟鳴，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衫亦迷濕了她的眼。
沒有人知道，那一槍，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舒子堯和慕依然從小就一直訓練著她，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出任務，她以為她會毫無壓力的把人給殺了，但是沒有想到，她拿著槍的手居然都在顫抖，要不是舒子堯那一聲大喝，或許她都沒有勇氣開那一槍。
那一夜，舒子堯和慕依然陪著她淋了一夜的雨，後來卻喜歡上那種弒殺和陰沉的感覺。
她一直覺得雨是全世界最乾淨的東西，它在不同心情上給人不同的感覺，她喜歡淋雨，因為只有在陰沉的雨夜，她才能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
因為雨打在臉上，就看不到她眼角的淚水了。
許久，舒子研終於睜開眼睛，看著朦朧的大路，抬起腳步朝前走去。
她沒有看到，在她的上空，有一雙擔憂的眼睛。
「主子，真的不下去嗎？」
冥一站在歐陽冥冰的身後，滿臉的擔憂之色。
而他的前面，歐陽冥冰靜靜的站著，目光凝視著下面的身影，卻沒有半分動作。
一身白衣，把他襯托得安靜溫和，外面的大雨成了他的陪襯，只是他那張沒有一絲表情的臉，讓他看起來如此絕情。
聽不到歐陽冥冰的回答，冥一有些無奈，再次出聲：「主子，郡主她這樣……」
只是話沒說完就接到了歐陽冥冰冷厲的眼神，未完的話也不得不吞入腹中。
歐陽冥冰握緊雙手，緊盯下面的身影。
舒子研無力的踏著腳步，臉上的雨水迷糊了她的雙眼，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寒了的卻是她的心。
她多麼希望，皇叔能夠從她的身後走過來，然後緊緊抱著她，抱怨她的任性和不聽話。
可是她知道，不會有，皇叔不會來，他討厭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關心她。
樓層上的歐陽冥冰終於忍不住，低低的嘆了口氣，淡淡道：「冥一，去拿把傘吧。」
終究，他還是狠不下心。
終究，他還是心軟了。
冥一大喜，從身後拿了把傘就遞了上去。
「主子。」
說著，眨巴著大眼睛期待的看著自家主子，那清冷的臉和那明亮的眼眸看起來像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