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如果我死了
雨夜過後，它去迎接的必定是明媚的陽光。
夏日清晨的空氣很是清新，經過了雨的洗禮，整個皇城容光煥發，好似換了件新衣裳，一切都是那麼的新意盎然。
郡主府的主院中，逐影恭敬的站在門口，而他的周圍，有少許的女婢正在打掃著院子。
「見過舒世子。」
前方傳來女婢們清脆而恭敬的聲音。
來人今日一身淺藍色錦衣，頭髮高高束起，臉上是溫柔卻略顯疏離的淺笑，整個人猶如天神降臨，讓人移不開眼。
而他的身後跟著的是比舒子堯還生人勿近的驚雷。
舒子堯點點頭，「不必多禮。」
「是。」
女婢們行完禮之後便各自繼續做著自己的事，對舒子堯並沒有什麼迷戀或者愛慕。
郡主府的人很少，而且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都是出自攝政王府或者是舒子堯之手，部分雖然出自貧民卻也知道分寸，所以看到猶如天神般的舒子堯並沒有多大的驚艷之色。
「主子。」
逐影上前拱手，清冷的臉蛋沒有一絲表情。
舒子堯點點頭，看向緊閉的大門。
「還沒有起？」
昨夜他們都喝多了，這丫頭的酒量雖然不錯，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迷糊，最後還是被他逼著回來睡覺了，現在睡意正濃，昨天軒轅也說了，她一天都沒有睡，只怕這一時之間是醒不過來了。
更何況，某個人本來就嗜睡。
逐影低頭，嘴角一抽，「小姐這個點一般不會起。」
對於舒子研的睡功，逐影一直保持著崇拜的態度。
本來不喝酒這個時辰就不醒了，更何況昨晚還喝了那麼多酒。
舒子堯輕笑，有些無奈。
「罷了，我去叫她起床吧。」
他也不想打擾她，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事沒有解決。
逐影往邊上退一步，「是。」
舒子堯上前，門並沒有鎖，輕而易舉的就把門推開了。
「逐影，以後一直跟著小姐吧，多陪著她吧。」
他記得她以前最討厭的就是一個人了，她說一個人沒有依靠，沒有安全感，總覺得空落落的，所以她不喜歡。
只是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習慣到一個屬下陪在她身邊她都不樂意。
逐影一愣，「可是小姐她……」
小姐不喜歡他們跟著她，她會說麻煩，有個人保護著自己，這樣會顯得自己很脆弱。
舒子堯擺擺手，「聽我的就是。」
逐影不是那種會多管主子閑事的人，明面跟著小研，要逐影幫她做事會方便很多。
逐影低下頭，「屬下遵命。」
舒子堯淡淡點頭，抬腳踏了進去。
房間中，舒子研側身躺著，昨天的衣服沒有換下，嫩黃色的衣裙輕輕蓋在她的身上，被子只蓋到腰間，此時的她睜著大眼睛獃獃的望著前方，眼睛里一片憂愁，卻又略顯迷茫，讓人實在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門外的說話聲傳入耳簾，她卻彷彿沒聽到，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只是那獃滯的雙眸中劃過一絲感動。
舒子堯推開門來到里卧，看到的就是某人背對著他的小身子，那抹嫩黃色很安靜，一切都是那麼安靜和諧。
「小研。」舒子堯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舒子研翻了個身，依舊躺著。
「哥……」
聲音清脆冷靜，哪有半分睡意。
舒子堯輕笑，上前坐在床沿邊輕輕捏著她水嫩的臉蛋。
「今天怎麼醒這麼早，而且昨夜喝了酒，起這麼早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這丫頭的心思他知道，只怕是在擔心火蝴的事吧。
果然，舒子研搖搖頭，可憐兮兮的看著舒子堯，糯糯道：「哥，今天十四了。」
明天就是滿月，白水汐身上的火蝴就要發作了，可是她昨天發了一天的神經，居然什麼辦法也沒有找到。
她該怎麼辦啊？
心裡壓著事，所以早早的她就醒了，根本就睡不著，做夢都能到了。
舒子堯伸出食指戳戳舒子研的腦門，沒好氣道：「怎麼？怕了？」
舒子研伸手一把把舒子堯的手抓住，挫敗的嘟著嘴。
「有那麼一點點，我沒有找到辦法，我去了藏書閣，可是我沒有找到辦法，我想去皇叔府上的藏書閣的，可是冥四不讓我去，我什麼也沒看到，回來的時候我又把這件事給忘記了，所以到現在為止，我一無所獲。」
火蝴發作就在眼前，可是她還有心思去玩，居然一點兒也沒有把事情給放在心上。
她什麼時候能夠成熟一點啊。
說著，摸摸索索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如同一朵缺少水分與陽光的花而，提不起一點兒精神。
舒子堯伸出大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不必害怕，有我在。」
舒子研輕笑，「吧唧」在舒子堯臉上親了一口。
「還是哥哥好。」
舒子堯伸手刮刮她的鼻頭，寵溺一笑。
「你啊，就是這麼長不大，要是這一幕被別人看去了，我看你的面子都別想要了。」
眼底卻閃過一絲擔憂，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
然而，不想被舒子研看見的擔心卻剛好被舒子研捕捉個正著。
舒子研的身子一僵，很快反應過來，親昵的摟著舒子堯的脖子。
「怕什麼，他們隨便說，反正你和依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呢，再說了，有你在我怕什麼。」
哥哥，你明明也擔心，卻還讓我放心，你的這份關心，留給我的這份感動，會讓我窒息。
舒子研搖搖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某人。
「只是某些人心裡已經有了個皇叔，斷然沒有我這個哥哥的位置了，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那個男人若是能夠和小研在一起，小研一定會幸福的吧，只是什麼時候，他才能跨過心裡的那道坎。
「才不會呢，皇叔哪能和你們相比，我喜歡他不錯，但是哥哥和依然對我更重要啊。」
舒子研不滿的反駁，眼眶裡不知為何突然閃動著淚花，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倔強逞強，那強硬的模樣，更讓她顯得楚楚可憐。
她不會忘記那兩個人一生一世的陪伴著她，她也不會忘記哥哥為自己做了多少，依然為了讓自己活命而常年奔走於大陸的各個角落。
至於皇叔，如果沒有了後半生，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來的執著。
而且，她對他，不敢太過奢望，只要她爭取了，不後悔就好。
舒子堯輕笑，伸手輕輕擦拭著舒子研的眼角，柔聲道：「傻瓜，眼睛太紅了，會不漂亮的。」
舒子研點點頭，眼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
「哥，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和依然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幫我照顧好皇帝伯伯個皇伯母，他們在這十多年給了我父愛母愛，還有我的皇兄們，他們也很疼我，必要時幫幫他們，還有皇叔，雖然他不愛我，但是他是我第一個心動的男人，我不想他有事，在我死了以後，記得給他找個好的王妃陪他度過一生，我不想他那麼孤獨。還有子峰和小傲，你是哥哥，多管管他們，他們那麼調皮，長大了會闖禍的。最最最重要的一點，你一定記得找個漂亮的嫂子好好度過這一生，記得也給依然找個如意郎君，我想要你們幸福，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記得清明的時候多給我燒點紙錢，逢年過節多給我做點好吃的就行了，這樣的話，在陰間我也不會被人家欺負。」
火蝴之法難尋，她的生命其實已經定格。
舒子堯眼睛一紅，猛地把舒子研擁入懷中，緊緊把抱著她，似乎如果不抱緊，下一刻她就會離自己遠去。
「笨蛋，這種話以後不要在說了，你說你這腦袋瓜里胡思亂想什麼，我們大家都會長命百歲，活得永久的，你的破事那麼多，我才幫不了。」
話雖如此，可是舒子研分明感受到了舒子堯的身子在顫抖。
舒子研閉上眼睛，忍住眼睛里的淚水，呢喃道：「哥，我沒有時間了，在你回來的前幾日，我……火蝴已經發……發作了。」
火蝴已經發作了一次了，只要再發作一次，那她就有可能隨時沉睡，然後……一睡不醒。
舒子堯摟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不，不會……」
低低的聲音，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卻總感覺有些自欺欺人。
「哥，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你既然知道我三魂歸一，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火蝴發作。」
所有人都認為她在森林裡受了傷，所有人以為他受了重傷所以一直昏迷。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她不是在昏迷，她是在睡覺。
這就是火蝴的特點，每發作一次，她的生命就會短暫一分。
舒子堯輕輕放開她，伸手撫上她沾滿淚水的臉頰，柔柔一笑。
「小研，沒關係，我們還有時間，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沒有要放棄的理由。」
舒子研連忙搖頭，聲音加大，「哥，我沒有時間了，我已經十七歲了。」
「小研！」舒子堯怒吼，他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
舒子研一怔，她也不想死，她也不想，可是沒有辦法，這是命運選擇了她，而不是她去選擇命運。
她想告訴舒子堯，十七年來，太翁和依然都沒有找到辦法，僅剩下兩年的時間，他們怎麼可能徹底解除火蝴。
「對，我們沒有放棄的理由，哪怕希望很渺茫，不到最後一刻誰都說不準。」
舒子研軟下姿態，微笑著點頭，擦乾眼角的淚水，一副滿不在意得模樣。
只是他們都知道，這是在安慰他們自己。
舒子堯點頭，收斂好情緒，為舒子研先來被子。
「好了，趕快起床，我們得想辦法把你答應父王的事解決了。」
舒子研吸吸鼻子，朝舒子堯燦爛一笑。
「好，我去換身衣服。」
說著從床上跳起來，好不活潑。
舒子堯面色含笑，眼睛里滿滿的寵溺，「去吧，穿漂亮點，女孩子就應該漂漂亮亮的。」
舒子研點頭，吧唧在舒子堯的臉上親了一口。
「我馬上就好。」
說著快速的從衣櫃中隨便拿了套衣服，蹦蹦跳跳的就朝屏風後面去了。
在他離開之後，舒子堯的眼神暗淡下來，轉身朝門外走去。
舒子堯亦沒有看到，在舒子研繞過他之後，眼睛里的黯然。
門外，驚雷和逐影安靜的站著，心情無比的沉重，他們不知道主子和小姐在說什麼，但是他們知道，王妃身中火蝴，小姐剛剛也提到了火蝴，而且似乎已經在小姐身上發作過了。
小姐的話語似乎在提醒主子，自己命不久矣。
那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的小姐，只有少於的生命了？
「吱嘎！」
門被推開了。
驚雷和逐影一同上前。
「主子。」
舒子堯看了兩人一眼，隨之眼睛隨意往四周掃去。
「今日我和郡主的談話不得有半點落入安王爺和皇上耳中，你們聽到了嗎？」
清冷的聲音帶著重重的威壓，暗處的影衛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舒子堯知道，暗處保護著舒子研的不止有他們的人，還有歐陽克和歐陽冥冰的人，為了火蝴之事不泄露，他不得不警告。
這件事傳揚出去或許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但是一定免不了一番麻煩。
暗處的暗衛們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這好似關乎於郡主的性命。
「屬下等遵命。」
低沉沙小卻堅定的話語傳入舒子堯的耳朵裡面，他朝著驚雷使了個眼色，轉身再次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