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無聲的哽咽
白水汐猛地回神，看著碗里的糖醋排骨，亦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嗯，你也多吃點。」
說著，亦是伸手連忙給舒灝翎夾了個排骨，眼睛卻都沒看舒灝翎一眼。
舒灝翎輕輕點頭，抬眼去看，這才發現白水汐有些心不在焉。
他眉頭一皺，「怎麼了？在想什麼？」
白水汐無奈搖頭，眼底多了些蒼涼，「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王府有些空蕩了。」
說完之後白水汐便感覺到一絲好笑。
這王府，是什麼時候不空蕩，雖然多了些人，可是卻明顯的比十七面前空蕩太多了。
而且，王府不也一直都是這些人嗎？除了小研，什麼時候又少了人了，真是好笑。
「是想孩子們了嗎？」舒灝翎的聲音有些低沉。
白水汐點頭，卻是咧嘴一笑，「是啊，孩子們長大了，不貼娘了。」
是啊，一眨眼已經過了十七年了，堯兒二十四了，小研十七，過了生辰也十八了，就連後面出生的子峰和小傲都已經十五歲，十二歲了，確實長大了。
長大了，離他們也越來越遠了。
舒灝翎輕笑，說到幾個孩子，心情放鬆了不少。
「孩子們總會長大的。」
白水汐眼神一閃，有些無奈，「是啊，他們都這麼優秀，長大了會更優秀的。」
舒灝翎輕輕搖頭，笑笑，卻不說話。
突然，白水汐眼睛一眨，扭頭，透過窗戶看到外面漸漸黑下的天空，臉上的笑容卻收斂了下去。
「灝翎，今天的雨有些奇怪，還有剛剛那天空上的異象，讓我很不安。」
白水汐的聲音有些顫抖。
舒灝翎身子一僵，眼神一閃，伸手給白水汐又夾了個排骨，「別多想，不過就是一場雨而已。」
白水汐卻是搖頭，憂心忡忡道：「不，我覺得沒那麼簡單，今天的的雨有些奇怪，城邊一直打雷。」
舒灝翎眼神一閃，很快反應過來，「陸府出了寶貝，那東西可能是對寶貝出世所產生的異象，你不用在意。」
這件事是堯兒的計劃，他大體知道一些。
白水汐一愣，想了想也是點點頭，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關於天生異象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也知道皇上把這件事交給他們查，所以她還真的不用在意。
看來又是她多想了。
……
舒灝翎陪白水汐吃晚飯，便出了門。
舒灝翎很快走出了主院，他步伐穩健，大步流星，似乎很急。
「堯兒呢？」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的身後是他的貼身護衛，殘影。
殘影連忙開口，「屬下不知，不過驚雷來報，這件事已經處理完畢。」
「驚雷可說堯兒去了何處？」舒灝翎莫名其妙的特別生氣。
這股氣來自哪裡他也不知道。
殘影搖頭，「不曾，不過驚雷特意交代，這件事已經處理好，讓主子不用擔心。」
話落，舒灝翎頓住了腳步。
挺拔的身姿在大路中間格外的突兀，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威亞卻讓人窒息。
「處理好了？」舒灝翎臉色非常不好。
殘影恭敬回答：「是！」
舒灝翎眉頭一擰，心底非常難受。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心底的不安非常強烈。
許久，舒灝翎轉身，二話不說就朝前。
「派人保護好他們，有什麼事情立刻來報，現在去邊城。」
洪厚的嗓音透著不可置否，堅定不移。
「是！」殘影堅定回答。
舒灝翎眼神一閃，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知不覺終於的加快了腳步。
他不希望自己的猜想變成現實。
那抹不安，來自的是血脈。
……
舒子峰落後了舒灝翎一步，晚了一刻鐘的時間，舒灝翎才剛剛和殘影出門他便到了。
天色已經朦朧黑下了，可是他卻不知道疲憊，也不知道休息，騎馬才騎到攝政王府的大門口，二話不說提起輕功就往荒院飛奔而去，不做一絲停留。
來到荒院，看著前面屋檐下的人兒，舒子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一次揪起。
屋檐下，小小人兒一身淺藍色的錦衣已經全部淋濕，衣服緊貼著他瘦小的身子，衣服沒有滴水了，顯然是已經被風吹了一陣子了。
他腦後的頭髮濕漉漉的一小撮，些許地方的的碎發已經被吹下來了，這樣顯得他有些狼狽。
他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攥住，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一張好看的小臉一片蒼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身上散發的悲涼氣息不符合他的年紀，亦不符合他。
朦朧黑夜下，那種氣息帶著痛，帶著絕望，帶著不甘心。
似乎，他被全世界拋棄。
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舒子峰心底一緊，卻是放慢了腳步。
他走得很慢，走了很久才走到舒子傲的面前。
然而舒子傲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一直低垂著頭，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動一下。
突然，眼前多了一雙藏青色的男子金絲線圖騰長靴。
舒子傲一愣，下意識的抬頭。
一抬頭，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那俊逸的臉龐和他挺拔的身姿，他面無表情，只是此刻，他依舊在他帥氣的外表的身上看到了狼狽。
因為他看到了他眼底的隱忍。
舒子傲心底一揪，淺淺開口：「二哥……」
他的聲音糯糯的稚嫩，很動聽，卻很委屈。
舒子峰眼神一閃，淡淡的看著他蒼白的小臉，低低開口：「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隱藏不住的哽咽。
舒子傲搖頭，看著舒子峰俊美的臉，壓制住的堅強再也忍不住崩塌。
「二哥……嗚嗚嗚……」
他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那一聲聲哭泣是他心碎的聲音。
舒子峰雙唇顫抖，眼眶裡淚花閃爍，卻還是強迫自己忍住。
他上前，坐在舒子傲的旁邊，伸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嘴角努力勾出一抹淺笑。
「怎麼了？」他的聲音很輕。
舒子傲連連搖頭，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除卻他的嗚咽聲，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舒子峰抬頭，眨眨眼，不讓眼淚流出來，「好了，天……都黑了，該……回去了。」
話中的顫抖他假裝聽不見。
突然，舒子傲猛地抬頭，一把抓住舒子峰的衣袖，眼睛里的沉痛能夠湮滅全世界。
「二哥，大哥和姐姐怎麼了？你告訴我，他們怎麼了？」他不死心的問著。
他知道，他們出事了，所以他的心才這麼痛。
舒子峰的心底一顫，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那一滴溫熱順著臉頰落下，最後浸入了他的衣襟之中。
「小傲……」他輕輕的叫著他，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舒子傲搖頭，哭得愈發的傷心，「我知道，嗚嗚嗚……我知道，他們受傷了，受傷了……在安王府……嗚嗚嗚……」
他們的的人早就過來傳過消息了，他一直不敢離開，一直淋著雨坐到了現在。
舒子峰身子一僵，看著眼前的淚人，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應該說什麼，他又能說什麼。
大哥和姐姐此刻就在涅生泉，難道他要告訴小傲說他們沒事嗎？
怎麼可能。
人都已經到了涅生泉，怎麼可能沒事。
突然，舒子傲一把抱住舒子峰，哭得更加大聲了。
「二哥，怎麼辦？如果每一次都這樣，那姐姐有多痛，大哥又有多痛，嗚嗚嗚……怎麼辦？嗚嗚嗚……」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嗚嗚嗚……如果他們出事，我寧願當時御劍的是我……嗚嗚嗚……」
「為什麼不是我……嗚嗚嗚……二哥……嗚嗚嗚……」
「我說過要保護他們的……我說過的……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二哥……」
他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是在發泄。
他緊緊的抱著舒子峰，淚水濕了他的臉，濕了舒子峰的衣衫，濕了他們的心。
舒子峰聽著他的哭聲，本就接近奔潰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眼眶裡的淚水嘩嘩嘩往下掉落。
「小傲，不關你的事，我也沒有保護好大哥和姐姐，是我的錯。」
是他的錯，怪他終究太過弱小。
「嗚嗚嗚……不是……不是……不是……」舒子傲還在哭，他沒有抬頭，卻在強硬的反駁。
舒子峰雙唇顫抖，忍住哭腔，反手抱著懷中的小人兒，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事的，一切都沒事的，會好的，都會好的小傲，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
他沒有停頓的說完一句話，卻如何也掩飾不住其中的哽咽。
舒子傲埋在他的懷裡，連連點頭，「嗯……對……他們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嗚嗚嗚……」
舒子峰閉上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那是他們的大哥，那是他們的姐姐，那麼強大的人啊，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打敗。
有了歐陽冥冰的涅生泉，他們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心底的祈求與哀傷，悲哀與痛楚，老天，你是否看得見。
兩兄弟就這麼抱著彼此，兩人的身姿在黑夜下那麼的瘦小無助。
風吹過來，很冷，那抹蕭瑟怎麼也吹不開。
不知道兩人哭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是多長時間，他們不知道。
總之，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院子中什麼都沒有，今天下雨，也沒了月光，除了身後房間里的燭光，什麼都沒有。
許久，舒子峰和舒子傲抬頭看著天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滑落。
大哥，姐姐，聽說城邊新開了一個酒樓，那個酒樓里有太冥沒有的火鍋，趕快醒來，我們去試試好不好？
無聲的哽咽，誰聽？
這個夜，好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