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沉重
歐陽冥冰心底一顫，緊泯著雙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也怕。
要是一睡下去就不會醒來，那他應該怎麼辦。
這個傻瓜，真的好傻好傻。
歐陽冥冰收斂心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傻瓜，我不會讓你一直睡的。」
他的生命里，似乎已經不可以沒有她了，怎麼能讓她睡著。
舒子研心底一顫，渾濁的眼眸突然恢復了些許清明，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猶如天神一般的男子，鼻頭一酸，一滴晶瑩的水滴從她眼角緩緩滑落。
「為了你，我不會的。」含含糊糊，聽不真切。
可是歐陽冥冰聽出來了，低低的嗓音中包含著她對生命的渴求。
歐陽冥冰輕輕點頭，「好！我相信你。」
他相信她。
舒子研輕笑，低低的應了一聲，眼角淚水泛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底，太多感動。
有時候，感動，真的只需要你的一句相信與在乎，這就夠了。
空氣突然變得悲涼而旖旎，曖昧卻苦澀起來。
他們的眼中都有著彼此，可是很多事情，卻是身不由己。
終於，耳邊傳來了響亮的馬蹄聲。
「噠噠噠……」
馬蹄聲極其凌亂急促，顯然不止一匹馬。
很快，大隊人馬映入眼帘。
帶頭的是軒轅夜朔和逐影，後面的就是花笑和追風，令舒子研萬萬沒想到的是，白水汐和舒灝翎也來了，再之還有一些暗衛，隊伍可謂是特別長。
然而軒轅夜朔一等人過來看到舒子研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了。
舒子研渾身都是血液和泥土，那張好看的小臉蒼白毫無血色，髮絲凌亂無比，混合汗水貼在她的肩上，下巴處的血液就格外的刺目，嘴角的那抹笑容很淺，卻格外的苦澀。
她此時安靜的坐在樹下，而她的面前，歐陽冥冰正源源不斷的為她輸送著真氣。
她柔弱得似乎沒有生氣一般，要不是因為她笑著，所有人都會以為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就像一個破碎的不娃娃，機械性的笑著，實際上已經沒有了生氣。
軒轅夜朔大驚，縱身一躍，來到舒子研面前。「小研！」
說著，亦是二話不說，立刻盤腿而坐，手中凝聚內力，緩緩拍在舒子研的一邊肩膀。
白色的光暈緩緩流淌，流入了她嬌弱的身子之中。
舒子研一怔，感受著又一股力量，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你們兩個……太緊張了……」
話雖這麼說著，其實心裡暖暖的，這種感覺，猶如在溫室中一般，無形之中就擁有了全世界。
逐影緊隨軒轅夜朔之後下了馬，他不做猶豫，從懷裡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丹藥，直接將丹藥塞入舒子研的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食入腹中，又是一股清涼的氣息充斥在她的全身。
「小姐，您怎麼樣？」逐影緊張的問道，看著正在努力輸送真氣的歐陽冥冰和軒轅夜朔，眼底一片心疼。
舒子研輕笑，輕輕搖頭，看著兩個男人，眼底從未有過的溫柔，「我沒事。」
逐影輕輕點頭，退到了一邊。
「離殤，你……」花笑張張嘴，不由得有些想哭，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追風站在一邊，嘴唇有些顫抖，紅了眼眶。
空氣再次被凝固，後面的人就這麼看著，舒灝翎和白水汐整張臉都是白的，看著眼前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心底一片冰涼。
他們都很害怕，也很感動，只是現在，他們懦弱了，懦弱倒就連上前問候一句都沒有勇氣。
終於，過了一刻鐘，歐陽冥冰和軒轅夜朔兩人同時收回了手中的內力。
沒有了支撐，舒子研身子驟然一軟，就往一邊癱軟下去。
歐陽冥冰連忙伸手，猛地轉移位置，舒子研剛好落在了他的懷中。
鼻尖瀰漫的青竹幽香，讓她勾起了嘴角。
軒轅夜朔看著兩人，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退到一邊，並未言語。
歐陽冥冰勾唇一笑，柔柔道：「我現在帶你回去，別睡。」
說著，彎腰溫柔的抱起她。
舒子研的身子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她輕輕勾著歐陽冥冰的脖子，嘴角的弧度如抹了蜜一般的甜。
只是，她傷得真的太重了，心脈全部被震碎，僅僅比上次行天的時候好一點點，軒轅夜朔和歐陽冥冰的大部分內力灌輸進去只能緩解她一點點的痛苦。
她不過才伸手勾住歐陽冥冰的脖子，就感覺渾身無力，那嘴角的笑容都不由得僵硬了。
「唔……」舒子研忍不住悶哼一聲，這一輕輕動作，只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捏碎了一般。
歐陽冥冰心底一顫，抱著她的手凝聚了淺淺的真氣，在看不到的地方緩緩輸入她的體內。
舒子研一愣，瞪大眼睛，卻是搖頭，「皇叔，不要！」
這樣的輸送真氣對她來說，真的是浪費。
歐陽冥冰勾唇，柔柔一笑，「我只想你好好的。」
舒子研心底一顫，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嗯……」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其實，有一個人為你撐起一片天空，真的很好。
逐影他們考慮得很多，似乎想到舒子研可能會受傷，所以準備了馬車，只是馬車在大路邊，這裡是樹林，根本進不來，騎馬的話太過於顛簸，舒子研的身子會受不了，所以只得讓歐陽冥冰這麼抱著她。
歐陽冥冰走得很快，也很穩，他小心的抱著舒子研，就好像捧著一個珍寶一般，生怕碰著摔著了。
突然，舒子研看到了舒灝翎和白水汐。
白水汐或許是因為擔心的緣故，衣服都沒有換，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她的臉上布滿淚痕，渾身顫抖，卻終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舒灝翎扶著她，面無表情，只是那雙睿智的眸子之中，除了愧疚，還有害怕。
在經過舒灝翎和白水汐面前的時候，舒子研突然笑了，她扭頭看著兩人，沒有說話。
歐陽冥冰卻似乎知她心中所想一般，停住了腳步。
「小研……」白水汐輕輕的呼喚著，想伸手去撫摸她的臉，卻又不敢。
樹林中，是心碎的聲音。
她也受傷了，可是她的一些皮肉傷，怎麼比的上她的半分。
舒子研輕笑，看著舒灝翎，再看看白水汐，嘴角的笑意變得肆意起來。
「抱歉，他逃了。」含含糊糊的聲音有些聽不真切，卻清晰的落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裡面。
話落，舒灝翎猛地抬頭，白水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淚水強迫性的止住，軒轅夜朔一等人亦沒了反應。
歐陽冥冰身子明顯一僵，眼神一閃，抱著舒子研，大步離開。
她冰冷的語言沒有關心任何一個人，只是平淡的在闡述一個事實：黑影逃了。
她沒有抓住黑影，卻把自己弄得一身的傷。
所有人的心裡都不是滋味，她一個人擋住了最大的危險，沒有哭，也沒有喊痛，只是平淡的提醒著他們：黑影逃了，所以他有可能再來，她沒能抓住那人，所以她感到抱歉。
她堅強到，哪怕下一步是死，都能風輕雲淡。
白水汐身子一顫，悲痛的捂住心口，就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在歐陽冥冰來之前，她一個人在和黑影獨斗，她擊敗了黑影，弄得自己滿身的傷痕。
然而，她沒有說過一句痛，沒有叫過一聲哭，更沒有流淚，那嘴角一直都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她都已經看透了生死一般。
這個女孩，他們究竟辜負了多少。
白水汐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那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撕心裂肺。
就連「對不起」，在此刻，都覺得蒼白。
舒灝翎很平靜，眼角的淚水，沒有人看得見。
軒轅夜朔和花笑一等人亦很平靜，眼底的心疼，湮滅了世界。
……
歐陽冥冰走得很快，因為舒子研的臉似乎越來越白，哪怕有他真氣的支撐，她也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馬車旁邊有暗衛守著，看著歐陽冥冰懷裡的舒子研，心底大驚，連忙迎了上去。
「小姐她……」兩個暗衛不由得害怕起來。
舒子研無奈，抬頭對著暗衛們笑笑，「別那麼個表情，我沒事，中了軟筋散而已。」
然而，她的話沒有任何一個人信，暗衛們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吸吸鼻子，都陷入了沉默。
歐陽冥冰小心的把舒子研抱上了馬車，卻沒有放她下來，依舊小心翼翼的抱著，就連手上凝聚的真氣都沒有停。
「小研，困嗎？」歐陽冥冰輕輕的問，似乎怕吵了她。
舒子研輕輕搖頭，「不困，我精神很好。」
只是眼皮很疲憊。
歐陽冥冰點頭，「那就好，如果累了就好好睡會兒，我陪著你。」
剛剛她吃了還魂丹，所以不會死。
「嗯……」舒子研低低的應了一聲，淺淺一笑。
她整個人都埋在歐陽冥冰的懷裡，猶如一個小貓咪一般，享受著他所有的溫度。
也只有在他受傷的時候，她才能享受到他隱藏不住的關懷。
這個認知，不由得讓舒子研感覺到苦澀。
就在這時，馬車的帘子被輕輕拉開，舒灝翎抱著白水汐走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進來的這一刻，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舒灝翎看著歐陽冥冰懷裡的舒子研，輕輕把白水汐放在軟榻上，眼底閃過一道流光，最後消失不見。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白水汐並沒有睡，她的視線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舒子研。
舒子研其實想打招呼，可是沒有力氣，索性也懶得說話了。
舒灝翎在馬車裡找了塊毛巾，小心的擦拭著白水汐臉上的血跡，眼底一片心疼。
突然，他輕輕扭頭，複雜的看著舒子研。
「你……怎麼樣？」低沉的聲音之中，竟聽出了些許哽咽。
那一聲隱藏的哽咽，就好像什麼東西，被撞破了一般。
舒子研身子一僵，抬頭去看，舒灝翎蒼白的臉，壓眸底的愧疚與擔憂，瞬間充斥她的大腦。
所有的委屈在他的那眼擔憂之下，全部消失殆盡。
不知不覺，她竟有些想哭。
這一刻，她居然感覺是值得的。
舒灝翎到底何德何能，一個眼神，一聲哽咽就滿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