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從未欠過
最後，歐陽冥冰還是走了。
或者，他已經沒有留下去的力氣了，嘴角還有她的溫度，可是早已經被血腥味給污染。
臨走之前，他還是轉過了身，看著床上沉睡的她，沒有任何安心，那抹沉痛卻愈發的強烈。
似乎，他面對的，一直都是無法醒來的她一般。
小研……
只能無聲的呼喊她的名字，卻什麼也做不了。
於他來說，那抹沉痛一直是心底的不安在作祟，又怎知，她的沉睡是用死亡來交換的。
歐陽冥冰轉過身，霎時間，紅色雪花染紅了他的白色水杉。
「噗！」
那一朵紅梅，竟是如此刺目。
搖搖晃晃，他連站穩都變成了奢侈。
冥四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大喝：「主子，你怎麼樣？」
歐陽冥冰抓緊他的手臂，忍住顫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抬眸，雙眸冰冷，哪裡還有剛剛的柔情與苦澀。
只是，他卻沒有看冥四，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黑暗之中。
然而，黑暗之中，他再也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所以，這裡所發生的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歐陽冥冰鬆了口氣，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回……府」
再不離開，他真的會死。
「唔……」突然，歐陽冥冰又是一聲悶哼。
「主子！」冥四大喝，來不及多想，架起歐陽冥冰，縱身一躍，躍進了黑夜的天空。
「呵呵……」
歐陽冥冰卻是笑了，一聲悲涼輕笑，打亂了黑夜之中最沉寂的那顆星。
他看著冥四，下意識的扭頭。
那抹夜明珠光亮距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可是，他卻再沒精力跟她說一句再見。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立體的五官在黑夜之中猶如白玉雕刻，美得不可方物。
黑暗之中，眼角晶瑩液體滑落，再沒有任何生息。
強大如他，第一次落了苦澀的淚。
……
歐陽冥冰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之後，房頂上突然多了一抹灰白色的身影。
那抹影子，竟是如此的熟悉。
肖賢眼看著他離開，那雙眸子之中，再激不起任何波瀾。
似乎過了很久，他轉過了身，縱身一躍，落到了地面。
已經深夜，寬大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黑漆漆的一片，除卻天邊的月光，什麼也沒有。
肖賢面無表情，抬動腳步，慢悠悠的走向了前方。
他走得極慢，眼睛慢慢沒有了光亮，變得空洞無神。
前方是何處，其實他也不知道。
因為有兩條路，兩個選擇，他根本不知道到底該走哪一條，因為他的腿很重，走哪一條都會讓那條路從中折斷。
……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似乎這一夜會這麼過去。
然而，沒有任何人看到，在住院的某個黑暗的角落裡，三個身影猶如黑夜之中的鬼魅一般，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黑夜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南宮亦梟用他的所有力量屏蔽了他們的氣息，猶如隱形人一般。
若是全盛時期的歐陽冥冰，又怎會讓三人在暗處看他如此之久。
此時的他，一個三歲孩童殺了他都覺得浪費。
舒子堯的臉很白，看著歐陽冥冰吐血的那一刻，什麼都釋然了。
其實這個男人，從來不絕情。
突然，慕依然出聲了，她面無表情，卻哽咽了喉嚨。
「原來，他誤會了小研和軒轅。」
他們一直不知道，原來誤會的，不止舒子研一個。
舒子堯勾起唇角，「小研不會給他解釋真相的機會了。」
如果她知道是他亦誤會了她，此時此刻，她內心或許是雀躍的。
因為這樣的誤會才會讓他恨她，所以他才會更絕情，而她才會更安心。
慕依然鼻頭一酸，眨眨眼睛，不讓眼淚落下來。
「他走火入魔了，現在的他，不會死，可是卻不是那麼好活。」
武功越高，走火入魔的反噬便越強，這個道理，所有人都動。
這一次，沒有人說話。
南宮亦梟一直看著慕依然，心疼，卻也只能一言不發。
而舒子堯卻也只想靜靜的站著。
很多事，他們或許懂了，可是現在，或晚或早，是時間的問題，他們沒有選擇了。
「小研……」突然，慕依然扭頭，看向了舒子堯，雖然她嘴裡叫著的是舒子研的名字。
舒子堯身子一顫，扭過頭，薄唇輕啟，「其實……歐陽冥冰……自始至終……不曾欠過。」
是的，其實自始至終，他為她做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欠了她什麼，很多個時候，她的安穩，是他用血換的。
這一次，他幾乎為了她獻出了生命，只因為想看她是否安好。
他的淚，不假，深情。
……
安王府。
冥四把輕功發揮到了最快，大量使用真氣，短短的時間，自己都接近昏厥。
冥四一到安王府，直奔主閣，還沒到主閣就大叫：「肖公子！肖公子！」
然而，空蕩的主閣之中，卻沒有肖賢的半個影子。
也就在這時，冥九突然一個閃身從暗處閃出來。
冥四不給冥九說話的時間，一把抓住他，「冥九，肖公子呢？」
冥九搖頭，對於昏迷的歐陽冥冰沒有感到任何意外，連忙上前幫忙扶著，「肖公子說，主子回來，不管是何情況，將主子放入涅生泉暖泉即可。」
冥四一愣，卻來不及多想，絲毫不懷疑冥九的話，連忙扶著歐陽冥冰，快速走進房間。
繞過屏風，兩人沒有猶豫，直接把歐陽冥冰放了進去，將歐陽冥冰身子盤坐在邊上，任由泉水泡著。
「然後呢？」冥四趕緊問，生怕會遺漏了什麼。
冥九卻是搖頭，「沒有了，你放心，涅生泉靈氣極強，主子不會有事的。」
「肖公子呢，他不在，怎麼確定主子是不是有事？」冥四根本淡定不下來，臉色極其陰沉。
他實在不知道關鍵時刻肖賢到底去哪兒了。
冥九抬眼，「肖公子自你們離開后便消失了，臨走前他說過，主子體內本就真氣缺失，更何況還強撐身子去郡主府，所以吐血也是正常，回來之後放涅生泉即可。」
冥九話說得輕鬆，只是那閃爍不停的眼睛卻顯示了他的緊張，因為所有人都在緊張，此時此刻，他只能壓下他的緊張了。
「他知道主子過去之後一定會吐血？」冥四眼睛一眯，頓時有些生氣。
冥九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是！」
「他怎麼知道？」冥四知道肖賢的醫術高明，卻不知道已經高明到如此地步。
還是，主子的身體已經弱到隨時吐血的地步。
冥九搖頭，「主子走火入魔，不應該是這樣嗎，他能夠撐起身子去郡主府，這些都是肖公子安排好的。」
否則，走火入魔到七孔流血，怎麼可能好得這麼快。
冥四一愣。
「你知道的，主子只要遇到郡主的事，他不會猶豫，也不會不管的。」所以，冥九非常理解肖賢的做法。
冥四眉頭一皺，卻也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肖賢的醫術多高明他們是知道的，無法安定的，是他們躁動的心罷了。
只是想著離殤郡主，不知道為什麼，冥四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
主子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郡主，可是郡主根本無礙。
這……根本不可能啊。
可是，郡主是真的沒事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冥四想不通，抬頭去看，歐陽冥冰的臉色極其蒼白，嘴角的血液以及衣服上的血液已經被泉水稀釋，寒氣裊裊，他似乎沒有呼吸一般，簡直不堪一擊。
他們強大到堪稱世界之王的歐陽冥冰，此刻弱到連一個孩童都能將他親手殺死。
而這一切切的根源是什麼，真相沒有人知道，他堅持了那麼多，冒著生命危險還要去郡主府，僅僅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她可知，他從來都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
肖賢走了很久，總之，他走到安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或者說，天快亮了。
回到安王府的時候，肖賢的頭髮都已經有了些許濕意。
走進安王府大門的那一刻，他頓了頓腳步，下意識的看了看主閣的方向。
空氣安靜了很多，那股緊張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有平靜。
突然，肖賢招了招手。
「咻！」一個閃身，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肖公子！」黑影拱手。
肖賢放下手，淡淡道：「去跟冥四和冥九說一聲，師兄在涅生泉里要泡到明天子時，必須一天一夜，叫他把所有事情安排好，再之，記得泡好了之後給師兄喂還原丹，我就不過去了，後日我再過去。」
黑影一愣，剛想問為什麼，肖賢卻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自己便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那個背影有些落寞，顯得孤獨。
黑影想要說出的話不由得吞入腹中，無奈，只得轉身稟報。
肖賢依舊走得很慢，不管周圍的人怎麼看他，總之，他的溫和笑容再也保持不住了。
回到淺心苑，他沒有猶豫，直接進了內室。
房間中，女人睡得很香，主閣的事情天翻地覆，卻沒有驚醒她半分。
冥九找他的時候只到門口便發現他不在，所以這個小女人，倒是半分沒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