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事出反常
安王府。
地下暗室,寒泉之中,那個男人依舊在裡面泡著,他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只是那張俊逸的臉龐卻依舊是那副羸弱接近無生氣的模樣,彷彿沒有一點兒知覺。
似乎過了很久,他的睫毛輕輕的動了動。
這一動,周身的寒氣卻隱隱消逝而去,睫毛上一層薄薄的冰層漸漸融化。
肖賢站在寒泉邊上,看到寒氣漸漸消散,突然上面,眼睛一眯,手中突然出現一根細長的銀針,他猛地往前一丟。
「咻!」
微不可見,僅僅一個眨眼,銀針飛身而出,從歐陽冥冰的頭頂擦過,隨之在空中一個旋轉,肖賢猛地收手,銀針已經回了他自己的手上。
肖賢皺眉,收回手,並未再動。
也就在這時,寒泉之中的人兒終於有了動靜。
睫毛輕顫,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皮沉重,他無力,僅僅一個睜眼的動作,他似乎用了一個世紀之長。
終於,他徹底睜眼。
那一雙眼,似清明,似無力,似恍惚,眼底的那一抹擔憂,哪怕才剛剛蘇醒,也不曾褪去。
歐陽冥冰恍恍惚惚的醒來,看著眼前幾個模糊的影子,沒有感覺到任何安心,只有沉重與心痛。
寒泉之中,他稍稍扯動了一下嘴角,卻無法出聲。
「主子!」
「主子!」
「主子!」
冥一一等人見此連忙上前,二話不說就是一陣呼喚。
然而如此呼喚,歐陽冥冰卻彷彿聽不見一般,低垂著眼眸,扯動的嘴角更加無力。
肖賢眉頭一皺,卻並未說話。
歐陽冥冰朦朦朧朧,迷迷糊糊,腦子裡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呼……小……研……」
簡單的兩個字,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話落!
肖賢身子一僵,冥一一等人亦是一愣。
「小研……等我……」他低低的呢喃著,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冥一一等人沉默了,看著寒泉之中脆弱無比的歐陽冥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的主子何等強大,可是此時此刻,他脆弱得只能記下一個人的名。
肖賢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緊,內心開始掙扎。
明明兩個相愛的人,到底都是什麼原因,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
那個承諾,他突然也怕了。
漸漸的,歐陽冥冰的意識終於逐漸清明,那雙眼睛里的渾濁也漸漸散去。
歐陽冥冰感受到渾身的刺骨寒冷和周圍的靈力。
他終於抬眼,入眼的便是冥一一等人的擔憂以及肖賢那平靜之中的掙扎。
歐陽冥冰眼神一閃,看著幾人,最後的目光,終究還是落在了肖賢的身上。
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肖賢,眼睛里沒有壓迫,沒有冰冷,沒有殺氣,更沒有情緒,就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似乎他的注視僅僅只是寫了看他一眼,僅此而已。
歐陽冥冰不說話,肖賢卻無法再保持沉默。
肖賢上前,淡淡道:「師兄,你感覺如何?」
話問得有些違心,歐陽冥冰如何,其實他心知肚明。
歐陽冥冰目光平靜,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醒了嗎?」
一個問題無關緊要,平淡極致。
只是才剛剛問完歐陽冥冰便笑了,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寵溺而無奈,也有些苦澀。
「呵呵……只怕是又睡著了。呵呵……」
按照她愛睡的性格,就算醒了,沒什麼重要的事,起來玩一會兒,只怕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或者,他們之間的決裂,並未給她帶去任何傷害的。
因為她依舊睡得香甜。
想著,歐陽冥冰嘴角的笑容止住,眼底苦澀盡泄。
肖賢了解歐陽冥冰,所以他看清了歐陽冥冰眼底的苦澀情緒,心底掙扎,面上卻萬分的平靜。
師兄,你怎知,她的安好,都是虛偽的假象。
歐陽冥冰很快回過神,收斂情緒,看著一旁的三個暗衛,冷了臉色。
「如何?」兩個字,哪怕羸弱如他,說話都冷得刺骨。
肖賢抬頭,「師兄,你的身子真氣完全耗損,走火入魔帶來的反噬幾乎燒滅了你全身的經脈,涅生泉可以幫你療傷,可是短時間之內,你無法使用內力,必須靜養,最起碼,一個月之內絕對不行。」
一個月,這是最快的期限,沒有要了他的小命就已經是慶幸,想要快速痊癒,根本不可能。
聞言,歐陽冥冰的臉色沉了下去,可是卻很快恢復過來。
他面無表情,「我知道了。」
肖賢點頭,「嗯,每日過來泡寒泉,堅持住,就一定會沒事。」
歐陽冥冰別開頭,垂下眼眸,不言,微微皺起的眉頭,突然略顯不耐。
他最恨的,就是他也會脆弱的一天。
肖賢倒也不介意,看向一旁的冥一一等人,不言。
突然,暗室之中安靜了下來。
空氣突然被凝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氣死沉沉得令人窒息。
半晌,歐陽冥冰終於抬頭,他開口輕喚:「冥七。」
冥七上前,低下頭,「主子。」
「何事?」聲音略顯低沉,心情突然不悅。
冥七抬頭,「西落王朝此行,由主子親自去,離殤郡主不可能去西落過中秋,攝政王爺帶病告假,亦不可能去西落,為了以表重視和誠意,此次送出冰玉珊瑚,由主子您親自送。再之,八月之前,您必須返回。」
話劇,歐陽冥冰的臉色更冷了。
西落王朝?
他們有什麼資格邀請離殤去過中秋,他們也配嗎?
十七年前能徹底斷絕他們之間的聯繫,十七年後他們依舊沒資格認離殤。
離殤姓舒不錯,是她西落皇上的外孫女也不錯,可是她亦是他們歐陽皇家的女兒,她叫離殤,她的名字是在他們歐陽皇家族譜上的,所以,他們沒有資格。
她是歐陽家的女兒,一直都是。
想著,歐陽冥冰眼神一凝,殺氣盡泄。
歐陽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低道:「皇兄可是知道我受傷了?」
「未曾!」冥七道。
歐陽冥冰眉頭一皺,心底突然有些不安。
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隨便叫歐陽毅軒亦或者歐陽蒲熙都是可以的,怎麼會叫上他。
似乎知道歐陽冥冰心底的想法,肖賢連忙道:「此番你受傷極重,皇上此番行為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掩飾和機會,冥七代替你出行,你只需要好好養傷便可,八月他回來,你便也能出門了,這樣也剛好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至於為什麼會選擇你,因為你是歐陽冥冰,你是離殤郡主所在乎,亦所想要隱瞞的人。
肖賢話落,歐陽冥冰非但沒有放鬆,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為何?」這是他唯一的疑問。
皇兄為什麼會選擇他?
是巧合嗎?怎麼剛好是這個時候。
肖賢抬眼,淡淡道:「你明知道西落對離殤郡主非同凡響。」
一句話,模稜兩可,說得莫名其妙。
只是如此話語,卻成功讓歐陽冥冰沉默了。
西落和其他國家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因為皇家姓白,而白家公主,正好是離殤郡主的母親,不需要別的關係,僅僅這一層便夠了。
歐陽克此番派他過去還有一個理由,宣誓舒子研的占有權,這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訴西落皇上,更甚是告訴全天下,舒子研可以姓舒,但是她更叫離殤,她是歐陽家的寶,任何人都無法剝奪這份關係,包括血緣。
這是宣誓,對全天下的宣誓。
歐陽冥冰眼神一閃,很快明白事情始末,他別開頭,看著寒冷的泉水表面,眼神平靜。
「其他的呢?」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些。
話落,暗室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肖賢以及冥七一等人都看著歐陽冥冰,一時之間卻沒有說話。
他們在猶豫,也在糾結,因為此時此刻,除了肖賢,沒有人猜得到這件事到底是為何。
察覺到所有人的不對勁,歐陽冥冰抬頭,眸子突然冰冷。
「說!」
一個字低沉又沙啞,猶如來自地獄。
肖賢眼神一閃,不言。
冥七眉頭一皺,沒有猶豫,低下頭,「回稟主子,皇上宣布,今年郡主的生辰宴會徹底取消,不做任何準備。」
「你說什麼?」歐陽冥冰瞳孔猛地一縮,他感覺到自己的聽力似乎出了問題。
「是,離殤郡主十八歲生辰宴會徹底取消,皇上吩咐,不做任何準備。」冥七不得不說清楚這件事,哪怕他們也覺得莫名其妙。
歐陽冥冰面色一沉,眼底瞬間烏雲密布。
「為何?」
「屬下不知!」冥七道。
歐陽冥冰暗暗咬牙,眼底突然戾氣橫生。
以前他有一點不喜歡栗色,原因就是她的恃寵而驕,作為一個郡主,光是生辰宴會就堪比皇上過壽,排場十分的盛大,十七年來,從來不曾變過,就算她自己不喜歡,皇兄也會昭告全天下一起慶祝。
而現在,居然取消了生辰宴會,那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歐陽冥冰沒有再說話了,心底有一大團的疑惑糾纏著她,瞬間讓他萬分的心煩。
其實這或許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他就是莫名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僅僅這個七月,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