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她是無情之人
白水汐的脈搏很微弱,弱到感受不到,如果不是因為那若有若無的氣息,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死人。
舒子傲的心臟在無止境的顫抖,此時此刻,他怎麼也無法安靜得下來。
抬頭去看舒灝翎,努力讓自己平靜,「父王,娘親她……」
「她會醒來的。」舒灝翎連忙打斷,不給舒子傲任何多話的時間。
他也怕這個不懂事的小兒子會說出什麼他無法接受的話。
聞言,舒子傲咬住唇瓣,瞪大眼睛看著他,反問:「會醒來的?」
「對,她會醒來的。」不過不知是何時罷了。
「呵!」舒子傲笑了,回過頭,是慕依然平靜的容顏,那雙眼睛之中,無任何情緒。
舒子傲放開白水汐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下的台階,隨後轉身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他沒有再說任何話,所有的委屈與抱怨,所有的疑問與控訴,在此時此刻,全部咽下。
突然,他就這麼沉默了,那雙眸子看著前方,無比的平靜。
或者,他不知道該如何了。
受害者不是姐姐一個,所有的責怪,在看到娘親奄奄一息的模樣時全部消失殆盡。
他要如何,他又能如何?
舒子傲很痛,可是他卻似乎沒有知覺。
眼前的世界就是他的家,身後的人是他最親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卻感覺無比的冰涼。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不過離開短短數月,為什麼回來之後什麼都變了。
為什麼?
為什麼?
舒子傲的心裡無比餓了焦躁難受,可是那雙清澈的眸子一眼見底,沒有絲毫雜質。
看到小兒子如此模樣,舒灝翎亦是心痛萬分,終究他還是出了聲。
舒灝翎抬眸,淡淡道:「回去休息吧,你受傷了。」
他的臉十分難看,還渾身的血跡,很顯然是儘力狂奔而來,只怕是用了內力,然後再配合馬兒的形式,或許這一路已經累死很多匹馬兒了。
然而,舒子傲卻沒有理會舒灝翎,低垂著眸子,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他不想離開,也不想休息。
此時此刻,他只想靜靜的坐著,坐著做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總之,他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這裡,他希望睡著的人能夠醒來跟他說話,或者,他希望全世界都將他遺忘,再也不要記起他。
慕依然看著,只需一眼便看懂了舒子傲的情緒。
她沒有多言,輕輕抬起了雙眸,眸子很平靜,剛好看向了舒灝翎。
舒灝翎卻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彷彿感受不到一般。
只是,這份無視沒有停留多久,舒灝翎突然站起了身子。
他面無表情,淡淡的瞥了坐在台階上的舒子傲一眼,衣袖下的手顫了顫,終究是轉過了身。
只是,走過慕依然旁邊的時候,舒灝翎頓住了。
他稍稍扭過了頭,那雙眸子異常的平靜。
「她……真的會醒來的對嗎?」
他不確定的問著,只是因為想要壓下心底的那一抹不安。
「呵!」慕依然笑了,扭過頭,眼底一片冰涼,「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能不醒嗎?她就是不醒,小研也會去閻王殿把她拉回來?怎麼?滿意了嗎?」
諷刺的話語是她的隱忍,亦是她的憤怒,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在舒灝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再次爆發。
用命換命,白水汐有什麼資格不醒。
話落,舒灝翎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欣喜,他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好!」
這個字,是他最後的語言。
他選擇相信,他亦只能選擇相信。
舒灝翎再次抬動腳步離開,只是還沒來得及走,耳邊又傳來一抹低沉的女音。
「好好珍惜接下來平和的三年,不要浪費她的努力,否則,你真的會後悔。」
世界上沒有誰有那麼多三年,而白水汐,只有這一個三年了,小研欠他們的生命,就在舒灝翎動手的那一刻,就在小研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全部還清了。
十七年前就該屬於白水汐的三年,現在給她,她沒有虧。
話落,舒灝翎的身子有一秒鐘的僵硬,只是他很快反應過來。
這一次,他沒有問原因,亦沒有出聲,眼底流光一閃,抬動了腳步。
他的腳步沉穩,步伐卻有些漂浮,低垂下的眸子,看不清任何情緒,身上的那抹悲涼,遲遲沒有散開。
「呵!」慕依然笑了,眼角一行清淚滑落,濕了她的雙眸。
抬頭去看坐在地上的舒子傲,心底猛然一陣揪痛,卻是轉了身。
轉過身,似乎世界都變了,恍恍惚惚,很多東西,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模樣。
「走吧,讓他靜靜,亦……讓我靜靜……」
她好累,亦好痛。
南宮亦梟沒有拒絕,他上前,彎腰,大掌握住慕依然的小手,輕輕的點了點頭。
「走吧!」她的痛他不能代替,可是他可以陪伴。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暖,慕依然身子一僵,只是很快反應過來。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輕輕的點了點頭,看了南宮亦梟一眼,抬起了腳步。
一陣清風呼過,房間之中頓時只剩下沉睡的白水汐以及沉默之中的舒子傲。
小小的孩子坐在床下的台階上,一動不動,那雙眸子逐漸空洞,卻布滿了淚花。
終於,一滴清淚落下,無聲,剛好滑落在嘴角,格外的苦澀。
他淡淡的看著前方,面無表情,淚卻止不住的落。
終究,他也不過一個孩子,可是此時此刻,這份悲涼與成熟卻殘忍的讓他承受了。
除了流淚,他又能如何。
……
早上的天,還是有些涼。
慕依然和南宮亦梟出了舒灝翎和白水汐的房間,兩人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個院子剛好是肖林落被關押的地方,也正好是舒子研小時候一把毒藥撒下去的地方。
偌大的院子有些荒涼,很乾凈,卻也很孤獨。
空虛了十一年的院子,因為肖林落,所以前段時間有了些人氣,只是肖林落死了,那最後一絲人氣也消失了。
兩人走在路上,欣賞著院子的風景,看過院子,看過房屋,看過花木,亦看過亭子,還看過那破破爛爛的小鞦韆。
看到那鞦韆,慕依然有些想哭,看到那被摧毀得只剩下一半綠蔭的大樹,慕依然又有些想哭。
那鞦韆,是她一輩子從未變過的喜好,只是似乎,她已經很久沒有盪過鞦韆了,那棵大樹……
其實想想,那時候的她是有多調皮,她能夠想象到她小魔王一樣的拿起藥粉到處揮灑的模樣,那時候的她,真的很令人頭疼,不過幸好她不算笨,否則,只要她腦子裡神經稍稍搭得歪一點,不死也是個殘廢了,又得浪費他們的很多葯了。
最終,慕依然停在了那棵大樹下。
大樹依舊半禿半綠,看起來極其怪異。
「呵呵……」慕依然笑了,笑得極其溫柔,「知道嗎?這棵樹是她毀的,一把藥粉撒下去,就這麼毀了整個院子,所以這個院子才這麼荒廢下來的。」
她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柔和的笑容十分溫暖。
南宮亦梟抬眸,看著那棵大樹,面無表情。
這棵樹,真的很醜。
這時,慕依然上前,二話不說,轉過身,一屁股坐在了大樹下,隨意的躺在大樹榦上,藍色水紗散落,女子絕美容顏,別有一番風味。
「有酒嗎?」慕依然閉上了眼睛,散漫開口。
南宮亦梟眉頭一皺,正想說什麼,然而慕依然很快又開口了。
「去給我找一壇酒吧。」她淡淡的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南宮亦梟聽還是說給暗處的暗衛聽。
南宮亦梟臉色有些不好看,卻是稍稍扭了頭。
身後的暗衛授意,一個閃身便不見了蹤影,那速度堪稱如風亦如電。
南宮亦梟上前,沒有任何猶豫,更沒有嫌棄,一屁股就坐在了慕依然的旁邊。
他坐下,一抹黑衣格外突兀,只是一如既往的,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陪她靜靜的坐著。
往日里的那些爭吵或許只是為了逗她,而現在,他唯一能做,安慰就是陪著她。
慕依然沒有介意他的陪伴,歪頭倚靠在樹上,拱起雙腿,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手中的衣袖輕紗。
「小研是一個很活潑的人,亦是一個很霸道的人,她的霸道程度,無人能比。」
緩緩的,慕依然出了聲,她平和的聲音,只是在說一個美麗的故事。
「只要是她想守護的,想要的,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更不會有任何人去染指,她看起來對任何人都溫柔都揍死你,其實她是一個特別無情的人,所以,被她愛上,被她在乎的人是非常幸福與幸運的。」
說到這裡,慕依然笑了,那一聲輕笑,清脆而明亮,「呵呵……很幸運,我就是她所在乎之人中的一個。」
真的很幸運。
她是一個無情之人,因為舒子研的心,從來不會輕易跳動的,她看人的眼睛一直都是第三隻,所以,對於任何人的評判和言論,她從來都是無所畏懼。
「我愛她,很愛,她是我的親人,我的妹妹,似乎我的一生就是為她而生一樣,或許,很多事情一出生就註定了,就好像……她一出生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歐陽克和宮淺虞,更甚……她一出生就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