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爭
霧霾很深，血腥味很濃，一時之間，空氣更加的壓抑。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長，追風和逐影忘記了言語，而舒子研再等著他們的妥協。
終於，她等不及了。
舒子研抬眸，那眸子，冰冷又絕情，掙扎又悔恨，十分的複雜。
其實，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能是在犯錯，可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時間不早了，要麼讓我進去，要麼……殺了我。」
威脅從來是無恥的，更別說是對自己人威脅。
舒子研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因為好人不會像她一樣卑鄙。
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追風和逐影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這是一場戰爭，一場無聲的硝煙。
終於，就在舒子研冷笑想要自己動手的時候，逐影說話了。
逐影抬眸，道：「小姐的命令，屬下自是不敢違背！」
他妥協了。
他只能妥協。
舒子研是一個狠毒的女人，她有多執著，她對自己就有多狠，只怕最後為了進去，割下自己的頭顱都在所不惜。
追風低下頭，拱手：「屬下遵命。」
「呵……」舒子研笑了。
那個笑，成了森林裡最柔美的陽光。
鬆開手，血還在流，可是一點兒也不疼。
酸澀，感動，愧疚，時時刻刻的都充斥著她全身。
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逐影和追風怎麼會讓她死。
舒子研眨眨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
深深的看了追風和逐影一眼，終究是轉了身。
「對不起。」
三個字很輕，飄蕩在森林的上空，根本就聽不清。
可是，追風和逐影都聽到了，那一刻，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十七年來，這是舒子研第一次對他們說這三個字。
回過神來，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抹嬌弱的背影。
追風猛然回神，大驚，連忙追了上去。
「小姐，你的傷……」他大叫。
舒子研卻沒有回頭，輕飄飄的飄來幾個字，「無礙，快些走吧，暮色快來臨了。」
輕輕鬆鬆的話語，隱隱之中，卻好像夾雜了些許的哽咽。
逐影看著劍身上的那一抹血紅色，眸子終究是沉了。
……
密林里的霧霾很重，比外面森林的又重了幾分。
可是，這個密林和軒轅夜朔所形容的大半分不一樣。
舒子研進入密林，吹個一望無際的霧霾以及樹木，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什麼毒蟲野獸，根本一個影子也看不到。
靜。
死一樣的沉寂。
霧霾很重，所以看不清路，夜色降臨，有些昏暗，總之，一眼看過去，除了霧霾和樹木，什麼都沒有。
別說能收毒蟲，就是一點除卻人之外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彷彿，這裡就是一片死林，就好像進入了地獄的畢竟之路一樣，沉寂得可怕。
舒子研手上的血液已經沒有再流淌了，隨意的吃了一粒止血丹，此時血液已經乾涸，凝固在手上，看起來也著實骯髒。
舒子研感覺不到痛意，只是覺得這安靜的密林讓她有些不安。
這裡根本沒有軒轅夜朔說的那樣可怕，什麼都沒有。
可是她深知軒轅夜朔絕對不會說謊，所以，毒蟲沒有出來，肯定沒有原因。
要麼，他們還在邊上，要麼，毒蟲是被某種東西嚇跑了。
比如……蠱源。
蠱源的威力，區區毒蟲怎能承受。
逐影和追風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兩個人一前一後，簡直把舒子研當做欲破碎玻璃一樣保護在中間的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追風在前面勘察路型，越看越覺得詭異。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追風擋在舒子研的面前，警惕的看著周圍。
「小姐，密林里太過於安靜了，沒有任何氣息。」他稟告著實情。
舒子研陰沉著眸子，亦停下了腳步。
「只怕是被她壓住了。」她的聲音極其陰沉。
追風皺眉，「那小姐，我們……」
「繼續走！」舒子研冷然打斷，再次抬動了腳步。
追風一愣，倒也不覺得意外，亦抬動了腳步。
越進入密林，空氣越壓抑，可是緊隨著進去，氣息也就變得愈發的微弱起來，甚至是沒有。
很安靜，這種安靜就好像沒有生命一樣，莫說是毒蟲，甚至是生命的氣息都覺得奢侈。
舒子研越往裡走，眼睛就愈發的明亮，隱隱之中眼底紅光閃爍，她想要的東西就在眼前。
路隨之變得崎嶇，泥濘，一路濕漉漉的，泥濘之路，很快讓徒步的舒子研變得狼狽起來，那雙清秀華麗的深褐色長靴立刻被泥土沾滿，泥濘甚至減慢了她前行的步伐，然而，她卻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壓抑，沉重的壓抑。
突然之間，呼吸有些困難了。
霧霾突然越來越重，眼前的風景漸漸的已經看不清了。
可惜，本就是詭異到了極致的密林依舊沒有一點兒生息。
這就是一個死林。
追風和逐影對望，一前一後緊緊的貼在舒子研的身側，繃緊了渾身的神經。
「小姐，越到里霧霾越重了。」追風道。
舒子研紅光閃爍，眼底的一切卻都格外的清晰。
她繼續往前走，「軒轅他們呢？」
追風頭都沒有回，「找不到軒轅公子的一點兒痕迹，不知是否來過。」
很有可能來過之後那些走過的痕迹被霧霾甚至是其他東西給掩蓋住了。
舒子研皺眉，並沒有停下，「繼續走。」
低沉的嗓音十分堅定，不管是什麼，都無法抵擋住她前進的步伐。
追風點頭，繼續走路，「是！」
只是，腳步才不過踏出一步，身後舒子研的聲音卻更加陰沉了。
「等一下。」三個字猶如地獄魔音一般。
追風身子一僵！
「唔……」舒子研突然一聲悶哼，下意識的就捂住心口。
一股暖流突然流竄至她的心臟，可是也就是同一時間，一陣刺痛傳來，那種痛猶如針扎一般，蝕她血肉。
不過一個眨眼，她紅了眼眸，臉頰上已經滲出了緊密的汗珠。
追風和逐影大驚，猛地後退以及上前。
「小姐！」
「小姐！」
兩人驚呼，不約而同的抓住了舒子研的脈搏。
舒子研暗暗咬牙，她忍住身體的顫抖，沒有說話，死死的盯著前方。
她自己知道，她體內有兩個東西正在打仗，而且不分伯仲，兩個同樣的強大，不肯退讓。
「唔……」哪怕是她極力忍住也忍不住悶哼出聲，那壓抑的悶哼聲簡直讓她崩潰。
「小姐，怎麼回事？」逐影咬牙，緊緊的抓住了舒子研的肩膀，舒子研幾乎整個人已老在他的身上。
追風把著脈，臉色愈發的陰沉。
舒子研沒有理會兩人，只是下意識的，她抬起了頭。
前面一片灰暗，什麼都沒有，霧霾遮住了所有的光，所有的氣息都被掩蓋，什麼都沒有。
沉寂，死一樣的沉寂。
光，成了這片森林最隱晦，也是最奢侈的東西。
有人說，絕望的時候看到的東西都是灰暗的，因為心裡沒有色彩，所以絕望，因為絕望，所以生無可戀。
舒子研看著灰暗的森林，她除了絕望，還有窒息與無力。
她知道，肖林落其實就在附近，她也知道，她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
剛剛的溫暖，絕對是來自於蠱源的召喚，而那抹痛苦，明明是靈珠對火蝴的攻擊。
靈珠在她體內這麼久，以前她距離肖林落那麼近都從來不會有任何動靜。
而此時此刻，它已經學會與火蝴爭佔位置了。
舒子研真的好絕望，那雙明亮的眼睛，漸漸的沒有了顏色。
空洞，失望，無力，還有……放棄。
她其實很懦弱，真的很怕死，可是她別無選擇。
追風和逐影的呼喚聲她聽到了，可是此時此刻近在咫尺的聲音對她來說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就好像來自遠方，她永遠也看不到的遠方。
「小姐……」
「小姐……」
他們在叫她，可是她真的什麼也聽不見。
亦或者她聽見了，可是她應不出聲。
她突然覺得，她和他們，甚至是所有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即使火蝴不發作，她的身體也會因為火蝴以及靈珠的戰爭而變得破碎不堪。
追風和逐影叫著舒子研，可是不論他們怎麼叫，舒子研也只是獃獃的看著眼前，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就好像一個被遺棄了的玩偶，亦或者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逐影看著已經不在狀態的舒子研，眼神一閃，正準備用催眠術喚醒。
「小姐……對不……」
然而，也就在此時此刻，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舒子研已經沒救了的時候，那雙空洞的眼睛卻又再次終於有了光亮。
只見她突然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走吧，我知道她在哪裡。」
一句話彷彿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聲音已經變得沙啞，這彷彿是她生前最後的動力。
話落，追風和逐影身子一僵，下意識的抬頭。
「小姐，你……」追風突然有些害怕。
逐影沒有說話，卻皺起了眉頭。
舒子研沒有看兩人，只是挺直腰身，放下了捂住心口的手，輕輕的推開了兩人。
「我知道她在哪裡，我們走吧。」淡淡的話語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