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我願意讓姐姐活下去
眼睛里的色彩慢慢褪去，只留下點點餘光。
她控制住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呵……」她笑了，嘴角勾起的那個弧度，諷刺卻又溫柔。
她輕輕回頭，只能從夜明珠下看到兩個怔住的身影。
「哥，小傲，子峰，我愛你們。」
好好活著，連著我的那一份，帶著依然一起。
低低的聲音聽不出字詞，只有低低的含糊聲。
她沒有多停留，收回視線，身子縱身一躍，只見一個藕粉色的影子閃過，轉眼沒有身影。
「咻！」
然而，緊隨她之後，一抹藏青色影子飛過，極快，只留下一道殘影。
世界再次安靜了，除了夜裡呼呼風聲，再無其他。
室內。
舒子堯就這麼怔在原地，無法動彈。
很快，舒子研消失在視線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沒有了她的蹤影。
「小研……」
舒子堯猛地轉身，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抓人。
然而，眼前除了那發光的夜明珠，什麼也沒有。
她走得好決絕，什麼也沒有留下，也什麼都沒有帶走，連他都不要了。
他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現在她連他也不要了。
舒子堯攥緊手指，隨即手上猛地一用力。
「砰！」
「叮鈴叮鈴……」
前面的屏風瞬間變成一堆廢墟，房中的風景被內力震得「玲玲」作響，十分的悅耳。
舒子堯垂下眸子，淡淡的看著地上的那雙沒有被穿走的鞋，久久無法出聲。
他絕望的閉上眼安靜，眼角一滴清淚滑落，他終究是忍不住了。
這麼多年，他從未哭過，他從來不哭。
因為，他是一個家，是他們的港灣，所以他不能倒，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了。
他感覺好疲憊，老天好不公，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嗚……」舒子堯忍不住一聲哽咽，卻哭得無聲。
他這麼堅強，竟在這時候哭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上突然觸碰到一抹別樣的溫熱。
軟軟糯糯的，十分舒服。
「大哥……」小孩子的哽咽聲十分的委屈。
他好害怕，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好無能，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他也好傷心。
他親眼看著姐姐走，看著二哥走，看著大哥哭了，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只會偷偷的哭。
舒子堯聞言，身子一僵，睫毛輕動，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終於不再明亮，只有無盡的幽深，還有那滿眼的紅血絲。
「小傲……」眼前的孩子，讓他亦心疼。
只見他可愛的小臉已經哭紅了，他撇著嘴，小心翼翼的哭，生怕哭出聲被聽見，小手輕輕的覆在他的大手上，那麼弱小，又那麼溫暖。
舒子堯輕笑，愈發的想哭了，淚水掉不下來，心卻猶如針扎一樣的疼。
是啊，他再成熟，面對自己的親人，也只是個孩子啊，更何況，他真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舒子堯蹲下身子，伸出大掌，輕輕的撫去舒子傲眼角的淚水，柔柔一笑，「哭什麼，男子漢不準哭。」
他儼然像極了一個父親，撐起了所有。
舒子傲小嘴泯起，輕輕搖頭。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最終，小手落在了舒子堯的臉上。
舒子堯身子一僵。
臉上傳來的觸感讓他覺得溫暖，又覺得新奇。
小傲雖大膽，但是從未對他這般。
舒子傲沒有去擦乾舒子堯臉上的淚水，就是這麼輕輕的把手覆在他的臉上。
「大哥，不要哭，小傲也會保護大哥的。」
那一抹感動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淚水順著臉頰落下，剛好濕了舒子傲的小手。
「小傲……」出聲，已經沙啞，僵住的手，半天沒有動彈。
他習慣偽裝堅強了，這麼多年，大家只會做著體貼他的事，卻很少說出承諾他的話。
如今被小小的他說出來，心裡的柔軟就好像被人全部戳破一樣，難堪又感動。
舒子傲哭得很難看，小嘴撇在一起，眼睛里說不盡的委屈。
舒子堯看著他，心裡欣慰，「你信姐姐嗎？」
舒子傲眨眨眼睛，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使勁點頭。
「信，我信她。」他哭腔的聲音說出來，哭聲又加大了些許。
舒子堯輕笑，「為什麼？」
舒子傲眨眨眼睛，淚水沾在睫毛上，濕了睫毛。
他撇嘴更厲害了，「因為，我……我……要保護她，就……就像你保……保護她一樣。」
所以，他會讓姐姐不傷害自己，也不傷害他們。
舒子堯對於這個回答有些破涕非笑，他不知道應該感動還是應該否決，心裡感動不錯，可是他的力量終究是小的啊。
「可是小傲，你太小了，你保護不了我們。」
小小的他，現在還未成長，又怎麼能保護得了他們呢。
舒子傲搖頭，「不，不是的，我可以的，我們是家人。」
「呵呵……」舒子堯忍不住輕笑出聲，心底無限的欣慰。
他蹲下身子，伸手撫摸著舒子傲白嫩的臉頰，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
「小笨蛋終於長大了。」
面上笑得欣慰，心底亦也是無限的酸澀。
舒子傲努努嘴，也溫柔的擦乾舒子堯眼角邊的淚。
「大哥，我們相信姐姐，她不會傷害我們，因為她愛我們。」
抽抽搭搭，小模樣真是惹人心疼。
舒子堯輕輕點頭，重重承諾，「嗯，我們相信她。」
「大哥……」舒子傲突然收回手，用力的揉搓自己的眼睛。
他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強大。
「如……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麼……我……我和二哥……和二哥一樣，我願意……我願意讓姐姐……讓姐姐活下去……唔……」
有些泣不成聲，沒有人不怕死，可是，為了姐姐，她願意。
沙啞啼哭的聲音聽不清，只是在舒子堯聽來，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打在他的心頭，於舒子傲來說，又用了多大的勇氣。
舒子堯心頭顫抖，手忍不住的抖動。
他輕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風輕雲淡，「小傲，你放心，有大哥在，一定會沒事的。」
「嗚嗚嗚……」舒子傲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緊閉著眼睛，很顯然的不贊同與不信任。
舒子堯大掌漸漸往上撫去，撫摸著他不安分的小腦袋，溫柔一笑，「睜開眼睛，看著大哥。」
他不知道，他說出來的話已經不再有力，只剩下深深的偽裝。
舒子傲輕輕搖頭，倒也乖巧的睜開了眼睛。
他吸吸鼻子，「大哥，我……我……」
「聽大哥說……」舒子堯悠悠打斷，含笑的眸子猶如春天的暖陽，滲入人心，格外的暖。
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掉落，他卻笑著。
「傻瓜，聽大哥說，這輩子，不管發生什麼，大哥都不會讓你們姐弟，我們兄妹相互殘殺，大哥會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好姐姐，也會去保護好你和二弟，因為我們是家人，我們之間，不可以有自相殘殺的事情發生的。」
他循循善誘，就好像在跟小朋友講道理一樣，和藹可親。
然而，舒子傲聽完，眼眶愈發的紅了。
「可是姐姐……」說到這裡，他泣不成聲。
不是他不相信大哥，實在是現實就是如此，姐姐現在已經不要他們了。
舒子堯無奈，沒好氣道：「你真是個傻瓜，你姐姐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她既然叫你和子峰殺了她，必定是因為她不想傷害你們啊，所以，我們要相信她。」
舒子傲卻使勁的搖頭，哭得更凶了，「可是這樣，姐姐就會死的，她會……她會死……」
舒子堯的身子徹底一僵，臉上的笑容終於被僵硬住。
他忍住淚水，輕輕的拉住舒子傲，往懷裡輕輕一帶。
舒子傲小小的身子順其自然的落入舒子堯的懷抱，舒子堯緊緊的抱著他，給他無盡的安全感。
舒子堯閉上眼睛，輕輕道：「放心吧，哥哥不會讓姐姐死的，也不會讓子峰和小傲死的，哥哥一定會保護姐姐，也會保護子峰和小傲的。」
輕輕的聲，隨風飄去，淚水夾雜著悲傷，充斥著整個郡主府。
他的聲音向來是溫柔的，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一般，是剛強又無力的。
舒子傲忍住哭泣，伸出小手，緊緊的抱著自家哥哥，心底無限的悲傷。
透過窗戶看過去，兩個身子緊緊相擁，好一幅兄弟情深圖。
他的承諾是真的，也是最重的。
八月的天，漸漸涼了。
……
黑暗之中，只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穿梭而過，在這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那抹藕粉色在夜裡看不太清楚，就像一抹鬼影一樣穿梭在天空之下，格外的嚇人。
她飛得很快，根本是沒有任何目的性的，在整個皇城裡亂竄，影子從不停留。
身後跟著她的黑影似乎徹底融入黑夜，但是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到一抹影子。
她到了哪裡，那抹影子便也到了哪裡，總之，他一直跟著她，沒有停留。
黑夜之下，已經看不到她眼睛里的顏色，不知不覺，那抹紅藍已經退卻了。
吹著冷風，她竟是清醒平靜的。
身子穿梭在皇城的各個角落，可是她什麼地方也不想停留，只想就這麼一直飛下去，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