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七月底的天氣,正是地裏苞米開花的時候,那頂上小朵小朵的白花開得甚好。像米白樣的顏色,略帶著淡淡的香氣。
??此時,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兩月,除了清晨迷霧時分,都是格外炎熱的。
??蓉縣裏也差不多,金黃的光線總是每日會照射到各個角落,惹得苦讀學子哀叫連連。
??七月底要府考,考生壓力也大,都在學塾埋頭苦讀,不敢鬆懈半分。偏學塾條件簡陋,不及豪門大宅,樹木蔥鬱,茂盛濃密,隻院中零零散散幾棵矮鬆,根本不能遮蔭。
??但索性這段日子熬過來了,府考已經考完,參加府考的學子都已放假,但沒參加府考的,還要繼續讀。
??陸淮這一月多以來,心裏一直念著江九娘,這會兒總算是考完放了假,恨不得立刻飛回永禾村去。
??他讓福祿趕緊收拾好東西,爭取天黑之前回家。
??福祿手腳也麻利,一會兒便收拾好了東西,全部放在了馬車上。
??陸淮走出院子,正準備上馬車,見柳鶯鶯從不遠處走來,身形纖細窈窕,婀娜多姿,一身素白長裙,飄逸若仙,好比神仙妃子。
??她頭戴雪色幃帽,邁著細碎小步到了陸淮跟前。
??陸淮俊眉深深擰起,眉目間頗帶些煩躁。
??柳鶯鶯向他屈身行了下禮,道:“陸郎君這是準備回去了?”
??陸淮淡淡嗯了一聲。
??柳鶯鶯聲音溫柔的問道:“這次府考,陸郎君考得可還順利?”
??陸淮道:“不順利。”
??這話顯然是故意嗆柳鶯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淮並不想和她說話。
??但奈何,柳鶯鶯眼瞎。
??她道:“考得不好也不礙事,陸郎君聰明,來年一定會考得極好的,鶯鶯相信陸郎君。”
??陸淮撒開折扇搖著,又淡淡的嗯了一聲,神態和語氣是十分敷衍的。他冷著臉問道:“你還有事麽?沒事我先回了。”
??他掀開簾子上了馬車,也不等柳鶯鶯回話,便與福祿道:“駕車,回家。”
??福祿坐上車架,趕著馬車離去。
??馬車速度是極快的,就靠柳鶯鶯的三寸金蓮是追不上的。
??柳鶯鶯看著馬車逃一般的離去,逐漸濕了眼眶。
??陸郎君心裏還是沒有她。
??她究竟哪裏不好,為何不管做什麽總是討不了他歡心呢?
??陸淮回到永禾村已臨近黃昏。
??夕陽的餘暉落在清澈透亮的河水中,使得波光粼粼的河水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橘黃。河邊楊柳拂風,翠綠的柳枝在微風中晃蕩著。
??江九娘就蹲在河邊洗手絹。
??一個多月不見,她身子仍舊瘦削,隻是人看起來憔悴不少,小臉沒之前有生氣,皮膚是仍舊嬌嫩雪白,一掐就能泛紅。
??她的發髻鬆鬆散散,耳邊的碎發隨著微風打著旋兒,在她耳邊晃來晃去。她那張臉,似乎又張開了些,更加清麗明媚。
??小姑娘已經慢慢長大,成了美麗婉約的大姑娘。
??陸淮在車上盯了江九娘好一會兒,盯得自己都入了神。
??他的小姑娘,越發迷人了。
??他掀開車簾下了車,讓福祿先駕車回去。
??福祿道:“小郎君,您不先回去一趟?待會兒小的遇著大娘子怎麽說啊?”
??陸淮道:“說天熱,我在河邊洗把臉再回去。”
??福祿看向河邊正洗臉的江九娘,笑了笑,駕著馬車回了陸家。
??小郎君每回都這麽急著趕回來,都是為了見江家小娘子。
??江九娘在河邊洗完臉,正想起身回去,才剛剛轉身,便間陸淮一身青玄色長衫站在那棵最大的楊柳樹下。
??風輕輕的,靜靜的,長長的柳枝飄搖著。
??陸淮手執白扇,腰環素玉,身姿挺拔,目光灼灼地看著江九娘。
??少年愈發俊朗成熟,身體愈發挺拔強壯,處處彰顯不凡風姿。
??江九娘望著陸淮看了好一會兒,不知怎的,看到她回來,自己便覺得委屈起來,忍也忍不住的想哭。
??他走之後發生了很多事。
??每一件她都知道,可每一件她都無法改變,無法控製。
??江九娘紅了眼眶,飽滿晶瑩的淚珠兒啪嗒啪嗒的像豆子似地落下來。
??她哭得實在傷心,又實在心碎,令人看了都忍不住疼惜,更何況是陸淮呢?
??陸淮見她竟然哭了,心裏抽痛起來,大步向她走來,蹙眉問道:“是怎的了?哪裏不舒服?”
??江九娘隻是哭,哭得滿臉淚花兒,可憐極了。
??陸淮想給她擦眼淚不是,想把她抱在懷裏哄一哄更不是,於是急得在原地攥緊了雙手。他右手握著折扇,這會兒捏得折扇嘎吱作響。
??他眉頭擰成了一股麻繩,道:“到底怎麽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江九娘哭得眼睛紅紅的,她伸手擦幹了眼淚,道:“你府考考完了?”
??陸淮見她不回答反倒轉移話題,有些微怒,當下顧不得禮教,拽過江九娘就往河邊的蘆葦蕩裏拉。
??江九娘使勁甩開他的手,“陸淮你放開!你放開!你快放開!我求你,我求你…”
??被別人看見他倆拉拉扯扯就完了。
??陸淮用力握住了江九娘纖細的手腕,任憑江九娘怎麽甩都甩不開。
??他把人拉近了蘆葦蕩裏,高高細細,密密實實的蘆葦把兩人遮得嚴嚴實實,外麵人根本看不見。
??江九娘用力的想拖回自己的手,卻仍舊被陸淮拽得緊緊的。她抬眼,見陸淮冷著一張俊美的臉,知他是生氣了,當下哀求的看著陸淮,她的那雙眼睛純靈幹淨,水盈盈淚汪汪的,哀求人的時候,沒人能夠拒絕。
??陸淮道:“你每一次有事都瞞我,我討厭你瞞我!若你以後還這樣,那我們就在這蘆葦蕩裏待一天一夜誰也別出去!江月台,我可以威脅你!”
??江九娘被他這一低吼,吼得眼淚又蓄滿了眼眶。
??她是委屈的,她不說是有自己的顧忌與恐懼。
??可陸淮卻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這麽脅她。
??江九娘哭得傷心極了,哭得整張小臉都紅了。
??陸淮軟了心,她的每一滴眼淚似乎都滴到了他的心裏,化作一把把寒刃,在一刀刀割壞他的心。
??他溫柔的拿著帕子去拭幹她的眼淚,道:“別哭,是我不好。”
??江九娘哭得更凶了,道:“你剛剛好嚇人…”
??陸淮話語噎了一會兒,道:“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彎下腰身,把她臉上的淚水全部擦幹,見她眼睛都哭得腫腫的,心疼極了。
??陸淮這一靠近,身上的男性氣息強勢的鑽入江九娘鼻息,使得她耳根霎那粉紅起來,連著臉頰也粉紅粉紅的。
??她微微後退,誰知陸淮輕輕的朝著她眼睛吹了吹。
??微熱的感覺席過了她的眼簾,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竄遍全身,像電流劃過一般,江九娘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而陸淮也沒好到哪裏去,他靠近江九娘時,便聞見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冷冽很溫和,若是把人抱在懷裏,應該是嬌嬌軟軟的,舒服極了。
??人就在他身前,隻要他伸手一撈,她就能完完全全的跌在自己懷裏。
??這一時的雜念可害苦了陸淮,他敢這麽想可不敢這麽做。她始終還小,這月月底才滿十四。
??兩人同時退後一步,江九娘臉頰已紅成了猴屁股,像發了高熱似的。她頭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陸淮。
??陸淮倒是要淡定稍許,隻見他從袖口裏摸出一串手釧,上麵串著一顆嬌紅欲滴的紅豆,那紅豆飽滿,足有拇指那麽大顆,很是少見。
??上麵還穿著一顆骰子,這骰子也別無他處,就是賭坊裏賭錢的骰子。
??江九娘一時間看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一顆紅豆一顆骰子串在一根紅繩上,好奇怪的搭配。
??陸淮道:“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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