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村裏有馬車的就他們一家。
??近新年家裏沒什麽活計，所以輪不到江九娘做飯，一般都是張秀群。這會兒飯已經做好，張秀群在屋外喊江九娘吃飯。
??江九娘應了一聲，收好手裏的宣紙，出了門。張秀群打了個雞蛋湯，又炒了點臘肉，這吃食已經算是一年中吃得最好的一頓。
??張秀群對著江福昌道：“明日除夕，你把雞籠裏那隻老母雞殺了，明中午燉湯喝。”
??江福昌想著要拿菜刀割雞的喉嚨，搖頭道：“我不敢殺。”
??張秀群氣憤道：“要你有什麽用，連隻雞都不敢殺。現在朝廷正和蠻夷打仗，已經輸了好幾座城，要蠻夷打到我們永禾村來，你怎麽保護我們娘倆？”
??江福昌道：“我們這兒離酆都天高皇帝遠，蠻夷打不過來的。朝廷現在是輸了戰事，但不是派出李敖將軍去前線了，我就沒聽說過他吃敗仗的。”
??江九娘拖著下巴問，“爹，李敖將軍很厲害嗎？”
??她沒怎麽聽說過這個人。
??前世也沒聽過。
??江福昌道：“你年紀小所以沒聽過。李敖將軍原本是個詩人，就生在酆都城，但屢試不中，便作罷了。隆安三年，闖王楚鈺叛變，帶十萬大軍在半月內占領我西宋數十座城池，後來朝廷力抗叛軍，收複了一半失地，闖王便帶兵占酆都。
??李敖將軍當時有個結拜大哥，叫杜禹，是酆都城安永軍中的一個副將，不幸被闖王所擒。當時李敖將軍就找到永安軍主將雷宋，希望他與闖王談判，把杜禹放出來。誰知雷宋膽小不願意。
??這酆都城兵馬足，原本可以與闖王較量一番，就是因這雷宋膽小，一打就退，不出半日闖王就占領了酆都。李敖將軍當時已有不滿，但奈何手裏無兵無馬也無實權，但不敢吭聲。這回雷宋又不願意救他大哥，罵他怯懦無能，當場就拿劍殺了雷宋。
??李敖將軍得了兵馬，當晚就帶著人衝進酆都城把杜禹給救了出來。他隻想救人，沒想要酆都城，但是闖王卻忌憚起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於是派兵絞殺。誰知，他派出的兵馬連連被擒，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李敖斬下了闖王首級，稱霸一方。但不久之後，他就帶著兵馬歸順了朝廷，賢宗封他為一品忠勇大將軍，賜丹書鐵券，尚方寶劍，極為寵信。”
??江九娘啞然道：“一個詩人，這麽厲害。”
??江福昌道：“李敖將軍生得高大勇猛，使得一手好劍法，做詩人屈才。”
??張秀群道：“淨講那些沒用的，吃完飯把雞殺了。”
??就如江福昌所說，這裏離酆都天高皇帝遠，況且他們一介小老百姓，擔心又有什麽用。
??江福昌道：“秀兒，我真不敢殺，讓江西殺吧。江西殺雞厲害，一刀下去，雞就死了。”
??張秀群道：“真沒用，要你有什麽用，殺雞不敢殺，剖雞不敢剖，就知道吃，吃完了拉屎。”
??江九娘在一旁笑出聲，道：“娘，您也別這麽說爹，他就是膽子小嘛。”
??張秀群道：“就和那雷宋一個樣。”
??江福昌道：“雷宋比我厲害，他應該敢殺雞。”
??**
??母雞還是江西殺的，江福昌怎麽都不敢殺雞。雞殺完之後，張秀群燒了一鍋熱水開始燙雞毛，把雞毛全部拔掉之後，又在門外生了一堆火，燒一下拔不掉的絨毛。
??燒完之後，開始剖雞。
??把雞腸、雞心、雞郡肝等全部拿出來，清洗幹淨，然後拿進廚房開始切雞肉。一般雞肉是難切開的，所以需要稍微用點力把雞肉斬成一塊塊的。
??雞肉弄好之後，張秀群便沒再繼續弄，而是把雞肉放進罐子裏，待明日清早再做不遲。
??除夕說來就來，近半夜，外麵鞭炮聲不斷。江九娘烤著火吃著瓜子兒聽外麵的鞭炮聲。
??今夜恐怕要等鞭炮聲放完之後才能入睡。
??江九娘靠在椅子上，摸著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
??今日張秀群燉得雞湯很是好喝，江九娘接連喝了三大碗，又吃了一碗飯，還吃了許多菜，實在是太撐。
??夜色越來越沉，停息了一日的雪又開始飄起來，夜裏的天總是格外寒冷，江九娘守著炭火有些犯困，便鑽進被窩睡了。
??新年就這麽過去，轉眼到了十六這日。
??陸淮已經回家快一個多月，得回縣裏讀書。他走時讓卿雲給江九娘說一聲，並未私下見她。
??這半月來，陸淮時常抽查她的功課，她偶有答不上來的時候，陸淮臉色就會不好。但她叫一聲陸哥哥，他也就好了。她知道，陸淮是個嚴厲的人，但對她已經很寬容。
??若是別的學生，估計不是抄書就是體罰。
??陸淮到縣裏第一步並非去學塾讀書，而是去找了傅白。
??傅白這會兒家裏生意正忙，正在鋪裏幫忙做櫃，見陸淮來，麵上帶笑，道：“陸秀才，可是來小店買酒的？”
??陸淮道：“找你幫個忙。”
??傅白道：“喲，陸秀才竟然找我幫忙？我想想你該找我幫什麽忙，不會是想去趟瓦舍，讓我幫你打個障眼吧？”
??陸淮冷橫他一眼，移步至鋪裏四方桌前坐下，不客氣的倒了杯茶，道：“你成天想著瓦舍，不怕你家娘子聽見給你立規矩。”
??傅白到他身前坐下，道：“她規矩太多，要立就立。況且，自從老子娶了她，就去過一次，就那一次還被五花大綁的綁回了傅家。你說這樣老子多沒麵子，老子是男人。”
??陸淮眉眼含笑，道：“可我沒見你有多氣憤。”
??傅白哼了一聲，道：“老子是不跟娘們兒一般見識。”
??陸淮嘴角扯出一抹笑，不再說此話題，正事道：“江月台不久會來縣裏買間鋪子開藥鋪，你幫我找一個地段好一些的，鋪麵幹淨一些、木材新一些的，還有，最好是後麵帶院兒的，到時候你找著了，你去找她，買鋪子的錢我出一半。”
??傅白雙手環胸，道：“你可真是癡情，別人有說要嫁你麽？付出這麽多。”
??陸淮道：“早晚是我的人。”
??傅白道：“嘿，話可不能說太滿，眼下朝政正和蠻夷打得不可開交，要李敖將軍也輸了，估計咱們朝廷得完，到時候蠻夷占領了我們這個小縣城，搶了你的小嬌娘可怎麽辦？”
??陸淮道：“我會在蠻夷打來之前，帶她一起逃，前有司馬相如帶著卓文君私奔，後就有我陸淮帶著江月台一起出逃。”
??傅白嘖嘖出聲，“瞧瞧，多轟轟烈烈呐！”他拿著茶壺也給自己倒了杯茶，道：“這縣裏後麵帶院兒的鋪子有，還很多，可你要地段好的，少說百來兩銀子。陸秀才，你們家是能輕輕鬆鬆拿出五十兩銀子來，可你能拿出五十兩銀子出來嗎？”
??陸淮麵帶微笑道：“我有你啊。”他從懷中摸出一張宣紙來，攤開，上麵有兩個字寫得特別大，正是借據二字。
??他放到傅白手中，道：“先問你借五十兩，日後還你。”
??傅白道：“敢情你都算好了是吧？瞧瞧這上麵這寫的五十兩銀子，寫得真清楚。”
??他陸淮在縣裏讀書這麽多年，哪兒能不知道鋪麵的價格。他們家在縣裏還有四間鋪子，日常收租的，他隻要稍稍問一下他娘，他啥不知。
??老奸巨猾。
??傅白道：“五十兩銀子對我來說也很難呐，我現在身無分文啊，我要去管家那兒支銀子，五兩十兩的還好，一下五十兩我耳朵都能被劉柔柔給擰下來。”
??陸淮道：“我借據也在此，你拿給她看，她不會把你怎麽樣。”
??傅白把借據揣在懷中，道：“那好吧，我試一試。我那娘子雖然潑辣了點，但心還是善的，也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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