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林府會客廳。
一進門，林元便見到一名老者高高地坐在上席，而他的父親林天鶴則是坐在賓客席內。
正當林元納悶之時，林天鶴恭敬道：“五長老，府裏的人都齊了。”
聞言，林元反應過來，原來這老者是林氏一族的長老，怪不得能坐在上席。
老者開口道：“我來是為了宣布兩件事。一，我林氏宗族的舊族長退位，由林天鷺任新族長。二，你林天鶴一脈從此貶為旁支，自謀出路，生死由命。”
聽到這話，林天鶴大驚道：“什麽？！我那堂弟林天鷺，憑什麽將我們貶為旁支？”
老者正色道：“新任族長與族老們開會商討後，定了新的族規。我林氏一族，乃是周國頂尖大族，家大業大，現在又處於上升期，不能再養著一些實力不濟的閑人，所以需要去除累贅，精簡成員。”
“五長老，我可是為我們一族立過大功的，就這麽不管我們父子了？”
林天鶴大為氣憤。
老者搖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誰讓你這一脈後繼無人呢？不過你放心，族中不會收回你負責管理的這些小產業，就當是對你的照顧了。你也別怨家族冷酷無情，要怪就怪這個世道強者為尊吧！”
“好了，我還要去通知其他人，就先告辭了。”
話畢，老者直接帶著人離去。
一行人走後，林天鶴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說話，那被奇毒折磨的身軀，有些微微發顫，而與年齡不符的滿頭白發更是讓他顯得無比滄桑。
看到這一幕，林元捏緊了拳頭，心中黯然。
‘原來，在族老們眼中，我隻是累贅嗎？！’
他本來的想法很簡單，隻要修煉《混元造化訣》功成，就能解了父親身上的奇毒，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竟然會因為遲遲修煉不出靈力，讓家族有理由將他們父子貶為旁支。
莫名地，一些愧疚之情湧上他的心頭，而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奮發向上的動力。
兩人各有所思，而一旁的慧兒，小臉上卻滿是疑惑，她畢竟才四歲，根本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這種肅殺的氣氛，她卻是能感受得到。
她輕輕扯了扯林元的衣角，脆生生地問道：“哥哥，你們為什麽都不說話？”
聞言，林元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示意她不用擔心。
林天鶴也安撫道：“元兒，慧兒，沒事，我不會讓你們過苦日子的。不過以後咱們倒是得小心著點，沒了家族的依仗，有些人就敢欺負我們了。”
聽到欺負兩字，慧兒小手一叉腰，一本正經地說道：“哥哥，爹爹，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們，慧兒就，慧兒就……慧兒就變成環形山脈裏的醜八怪，咬死他們！”
這童言童語一出，林元啞然失笑，道：“慧兒，放心，你哥哥我馬上就變厲害了，你不用擔心變成醜八怪。”
但是這話音剛落，門外卻響起一陣嘈雜聲。
一群人不顧家中仆從的阻攔，直直闖入會客廳。
林元仔細一看，帶頭的正是邢力的父親邢紹元，而其餘那些人，不少是建陽城的名流。
“林天鶴，這驚喜大不大？哈哈哈，我一個月前都知道這事了，結果你這個林家人到今天才知道，你說你混得差不差？”
聞言，林天鶴臉色陰沉下來，這邢紹元是在他手下做事的，尋常都稱呼他為大人，但今天卻是直呼其名，想必沒好事。
“邢紹元，你想怎樣？”
“天鶴兄，別急，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說完，他一把拉過自己的兒子邢力，對著眾人說道：“我的長子邢力，前天通過了煉化師聯盟的考核，現在已經是一名見習煉化師了。”
話音一落，那些已經知道此事或者還未知道此事的人，都紛紛圍著邢力恭維起來，畢竟邢力可是建陽城二十年來出的第一個煉化師。
“邢紹元，我承認，你兒子成了煉化師的確算是光耀門楣，讓你整個家族都地位陡升，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有大關係！林天鶴，當初我處處比不過你，但現在你兒子處處比不過我兒子，這滋味爽不爽？”
這話讓林天鶴渾身一震，哪個父親受得了自己的兒子被人看扁？
緊接著，邢紹元傲然道：“好了，我邢家現在也是能出煉化師的一流家族了，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高攀的機會！你把你女兒嫁給我的小兒子邢展當童養媳，當然，嫁妝就是你名下的所有產業。”
咚——
一聲悶響傳來，眾人齊齊定睛一看，原來是林天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指著邢紹元的鼻子，怒道：“邢紹元，訂親是假，搶我們家產是真，沒錯吧？我一直以來對你頗有照顧，想不到你竟恩將仇報！”
邢紹元肆無忌憚地哈哈一笑，道：“林天鶴，話別說得那麽難聽，我這不就是想報恩麽！”
“你身中奇毒，修為跌落，沒幾天好活了，你就不擔心後事？你兒子不能修煉，等你死了，這些產業他既守不住也用不上，徒遭人惦記。你女兒年紀這麽小，以後跟著個無能的兄長，隻會被人欺淩，還不如嫁給我那瘸腿的兒子。”
“你！咳咳咳……”
聽到這些話，林天鶴怒極攻心，劇烈地咳嗽著，整個人都萎了下來。
“林天鶴，這已經是你最好的選擇了，誰讓你命不久矣兒子又這麽不爭氣呢？就算我不來別人也會來，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邢紹元不知廉恥地說著這些話，跟他一起來的眾建陽城名流，紛紛點頭附和。
而林天鶴則是一言不發，撫著自己胸口，神情落寞。
看著自己父親滿頭的白發，和那微微發抖的病軀，林元心中明白，父親這次是真的被打擊到了。
其實他父親身中奇毒後積勞成疾，一直是在硬撐著，艱難地為他和慧兒撐起一片天，但這回是真不行了。
他環視了一圈整個屋子，發現邢紹元帶來的建陽城名流們，個個都在‘義正言辭’地教訓他的父親。
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認為他和慧兒尚且年幼，所以覺得隻要打垮林天鶴，就可以隨意欺淩他們一家。
他和妹妹慧兒，在這些處世多年的高階武者麵前，的確算是非常年幼。
但是林元知道，至少他比慧兒年齡大。
在慧兒眼中，他是頂天立地的哥哥。
他低頭看了一眼緊緊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
一雙小手正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小小的腦袋仰望著他，一些恐懼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
“哥哥，那些叔叔爺爺為什麽要欺負我們？慧兒好害怕！”
“慧兒，有哥哥在，別怕！”
林元有些心痛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他那尚顯稚嫩的臉龐，此刻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通紅。
但那通紅之中，還透著一股堅毅。
如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嫁給別人當童養媳，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無能？
他想起從玄靈珠裏得知的，曾經有一位封號北鬥武帝的人族至強者，生前也時常碰到這種敵人無比強大的局麵。
可以選擇退縮，那樣就能置身事外，獨善其身。
但真正擁有強者之心的人，定會奮起反抗。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即便與全世界為敵又如何？
北鬥武帝當年，正是靠著這種勇猛剛強的不屈鬥誌——
登頂人族至強，建立不世之功，橫壓諸天萬界，證得無上大道！
他林元，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熱血男兒！
難道就做不到？
想到這，他猛地起身，指著邢紹元的鼻子道：“邢紹元，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真當我好欺負？”
此言一出，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有些不解地看向林元。
這小子還真有勇氣，這麽多靈旋境修為的高階武者在場，他難道不害怕？
尋常少年碰到這種情況，定是嚇得畏畏縮縮，他倒還真出人意料。
或者說，他已經瘋了？
一群人心中思索著。
不過這一幕看在林天鶴眼裏，倒讓他為之一振。
緊接著，眾人便又將視線從林元身上移走，畢竟這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而已，能翻起什麽浪花來。
雖然大人們對林元不屑一顧，但是邢力卻是大聲斥道：“大膽！你一個家族棄子，也配直呼我父親的名字？”
邢力冷冷地看向林元，隨後三兩步走到他麵前。
“小子，小時候青青隻和你一起玩不願理我，大家也都覺得我不如你，但是最終結果呢？哈，不怕告訴你，她很快就會接受我的表白！”
“她想跟誰在一起是她的事，不過她的性格我知道，眼光高得很，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隻是她的候選人之一，是不是？”
似乎是被林元說破了心中的擔憂，邢力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小子，還嘴硬，反正事實就是，連女人都看不起你！”
眾人聽到邢力的話，也紛紛痛斥林元。
甚至有好幾個老頭‘義憤填膺’地衝到他麵前，大聲嗬斥他無禮，將他的各項‘罪狀’添油加醋地數落了一頓。
林元知道這些人都在急著站隊表忠心，都想巴結上邢力這個未來的煉化師。
他不想和這些人過多糾纏，便轉頭看著邢紹元道：“我父親病重，現在這個家由我說了算！你邢家想娶我妹妹，無非就是想找個正當理由占了我家的產業，是吧？！”
“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命人散盡家財，除非你邢大老爺敢不顧律法明搶！”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想不到這十五歲的小毛孩，還真有些魄力。
“你？！有種！”
邢紹元臉色陰沉下來，眼前的小毛孩還真有些不好對付。
邢力接話道：“小子，不怕告訴你，就算我父親明搶，也沒人能拿我父親怎樣，你信不信？”
眾人也都覺得可笑，現在的邢家怎麽可能會害怕這種威脅。
誰知林元聽到這話絲毫不懼，反而擲地有聲地反擊道：“邢家主，人要臉樹要皮，難道你真的想要背負一個恩將仇報的罵名？”
此言一出，邢紹元明顯愣了一愣，顯然他也在意表麵上的名聲。
看到這表情，林元冷笑道：“算了，我給你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