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御花園相遇
沐芙宮中。
姬嫿嫇半倚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榻冥思,入宮亦有幾日,一入宮便得聖寵,乃父皇所要,父皇的交代自己已是做到,只是自己怎也想不到自己竟成為父皇討好此國的一枚和親的棋子,遠嫁他鄉,舉目無親,何等悲涼,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虐我詐,自己早已看清,一切對自己而言不過只是換了一個牢籠而已,既來之則安之便好。
窗外雪花絮絮,一片雪白,點點紅梅印綴,倒是一片美景,幾日來,都是呆在自己寢宮,亦未曾出去走動,去那御花園瞧瞧亦好。
起身,只見伊人一襲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棉裙,外披雪狐鑲邊青紅染金舍利皮鶴氅,三千青絲高挽鸞鳳髻,發前簪著碩大五鳳金錢玉步搖,嬌嫩耳垂懸挂飛燕重珠耳墜,更顯別緻奪目,且無一不顯高貴華麗,芊芊柔荑捧握赤金雲牙暖爐,蓮步至御花園而去。
而此刻,婉荷宮中。
韓夢瑾看著窗外飄起的雪花,將手探出窗前,立刻融化於手中,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雪花飄入泥土之中,到還有個歸宿,而自己的歸宿卻不知在哪?
起身著一襲月白色水紋凌波棉裙,外披一件白狐絨毛鑲邊淡紫妝花緞披風,一頭綿綿的秀髮挽成參鸞髻,斜插一支精緻的蝴蝶步搖,略施粉黛,氣質如蘭,只是面上只有愁容而已。
晚香見自己主子一直心情不好,便開口道「娘娘,您把自己關在寢宮有好幾日了,今日咱們去御花園賞梅吧」
知道晚香的心意,心中甚是安慰,對其點頭示意,晚香會意后,手拿青銅鏤花手爐遞於眼前,走去寢宮,緩緩走向御花園。
不知是否乃是天意,竟讓這兩人冥冥中相遇。
韓夢瑾本心情就不大好,一見到姬嫿嫇更是一點興緻都沒有了,但出於宮規,於是走上前,微微福身,言「臣妾參見貴妃娘娘,隨後晚香也行宮禮」
姬嫿嫇至御花園中,見那點點紅梅傲放,味清香而甘甜,甚喜,御花園之景,同西涼國花園相比卻是不相上下,終是有自己一個可以思鄉之處,正賞花,卻見伊人,恃竹雲煙道前方乃是昭儀,早聞深宮有一昭儀娘娘,同帝一同入宮,一直倍受恩寵,而自己卻做了陳咬金,入宮先封貴妃不說,幾日來帝日日於自己寢宮陪伴自己,她,心中定是對自己不爽吧,此番偶遇,只能成禍,既然遇見了,亦已經躲不開了,聞伊人嬌音響起,緩緩至前,抬臂捂嘴嬌笑「免禮吧,雖說本宮貴為貴妃,卻是昭儀娘娘比本宮陪伴皇上時日較長,入宮時日亦是較長,原本是本宮需叫昭儀一聲姐姐,只是這宮規纏身,倒是昭儀莫怪了」身後雲煙同恃竹盈盈俯身請安「參見昭儀娘娘,娘娘金安」
韓夢瑾聞言,心裡暗道,以為貴妃會說什麼,不過都是表面上話語而已,這話自己已聽了很多,亦是不覺得奇怪,淺笑道「貴妃這話言重了,不管進宮時間長短,如今貴妃也是皇上的寵妃,權高位重,臣妾可不敢失了禮數」言畢,走向前方,看著那梅花,無論寒冷也是獨自傲立在那,是那麼的堅強,而自己也要向不敗的梅花一樣,唯有這樣在後宮才有自己的一片天。
偌大的皇宮,一片雪白,唯有清雪宮人掃帚發出'次次'之聲,眼帘外一片雪白,一片靜寂,了無生氣,是啊,皇宮雖大,確如金籠,我等嬪妃便是金籠中的金絲鳥,而皇上便是那養鳥之人,心情好便逗弄一番,心情不好,項上之首便是有了威脅,帝王心難測,或許他上一秒還是慷概一笑,下一秒便是發怒之虎,宮中人人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一句話便惹來禍根,如此之地,又怎能存有生機?
姬嫿嫇聞言,雙眸微眯,淺笑盈盈道「昭儀說的哪裡話,宮中孰不知昭儀娘娘你乃是代掌鳳印之嬪,權,乃在昭儀手中,又怎的說本宮權高位重?雖昭儀娘娘如今只是代掌這鳳印,又有孰能知曉今後呢?」自己心中明白,帝王寵愛如流星般一閃即逝,自己在西涼國便已經看清了這點,故自己一直保管好自己的心,不得傾心帝子,如若付出了愛意,得到的便是那無情的傷,帝之後宮佳麗三千,自己怎敢去賭。
韓夢瑾慵懶說道「貴妃都說了暫代了,如果能知道日後之事,那豈非神人?看今日情形皇上如此寵愛貴妃,若日後有了子嗣,必是母憑子貴了,臣妾只是暫代鳳印,也不是日後這鳳印就是臣妾的了,能不能位高權重全憑貴妃的本事了,臣妾豈能亂加猜測。」在後宮除了爭鬥就是陷害,猶如進宮為的就是一個區區的皇后之位,皇上的寵愛,想來人生就這樣度過,當真是可笑,不知怎麼,突然之間覺得在權利之下自己竟是如此竟渺小,抬頭仰望天空,雪花一片片飄落自己的衣間,頓時的感慨萬千,卻不能表達,真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罷了。
寒風從姬嫿嫇的頸項吹入,身上微微發寒,她本不喜這後宮中的勾心鬥角,只是命是如此,她又怎能違抗命運,如今儼然已是後宮嬪妃之一,便註定了自己這一生便要這樣爾虐我詐而過此生,而自己如今便如這紅梅一般,堅強的傲放過,展現過自己的一番風華,最後亦是會零落,與泥土渾然,被遺忘,被凌棄,終有一日,會這樣。舉步至前兩步,頭上玉搖輕晃,折下一枝紅梅,遞至鼻前輕嗅其微微的清香,朱唇輕啟,烏珠顧盼,氣似幽蘭「雖爾暫代但是如今鳳印卻於你手中,後宮瑣事依舊你管,不是么?鳳印在手且又如何,帶著鳳印守著空房,夜夜空盼,相比,本宮卻是希望得寵在先」繼而道「謝過昭儀吉言,如今皇上日日就寢於本宮宮中,且本宮日日養身,想必不久便能懷上皇上的孩子」此言,不知是自行諷刺自己,還是故意嘲笑著面前之人,只是那不明的三分笑意,卻是不懷好意
韓夢瑾聞言,心裡雖是氣憤但表面上還是沒有絲毫動容,依然面不改色,欣賞著梅花,感受著冬天給人的寒意,猶如自己的心一般「貴妃如此說來,是心中不滿嘍?雖然娘娘以是貴妃,很得皇上寵愛但鳳印皇上並沒有打算交到娘娘手裡,若真如娘娘此言,你進宮我失寵,那麼這鳳印早就到了娘娘手中了,不是嗎?」又頓了頓言道「貴妃不會是在想我既然失寵了,這鳳印還是物歸原主的好,笑,貴妃受寵不受寵和臣妾沒有半點關係,獨守空房的人可比臣妾多很多了,臣妾比起她們算是幸運的了,失寵之人還能暫代鳳印,我何樂而不為呢?」自己心知她話中之意,可自己偏偏要故意扭曲,既然她想玩,那便奉陪到底,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目光。
姬嫿嫇見面前之人依舊從容面不動色,似乎自己的諷刺之意,其未曾聽見一般,只道其心機慎重,頗有城府,亦是,如若面前之人是那性情溫和之輩,又怎能坐上這昭儀之位,還代掌了鳳印,聞言,且知其心中已是不快,心中暗笑,這昭儀便是這樣的沉不住氣么?看來還是自己高估了她「本宮怎會不滿,昭儀本就是入宮較早,而本宮入宮未有幾日,又怎敢同昭儀搶這鳳印呢?且這太后善在,就算有了鳳印又是如何,終究抵不過太后一言」扔下手中紅梅,摔地紅梅花瓣散落離枝,腳踏紅梅微擰,紅梅與那泥土便混為一色,勾起唇角,宮中朱顏未老恩先斷之典例數不勝數,只是自己已是步入深宮,一切便是自己無法選擇的了「方前便言了,昭儀你只是代掌鳳印,代掌代掌,便不是終掌,早聞昭儀對皇上乃是真心實意,今日見來原是不過為了權勢罷了」雙眸微微看向面前佳人,低眸一瞥,嘴角含著一抹不知明義之笑。
韓夢瑾聞真心實意四字心中冷笑,自己對他真心實意,他待自己又是如何?也許該死心了,曾經的幻想早就破滅,留下的不過是一顆希望破滅的心而已,後宮之中本無真情,自己早該知道不是么。冷哼一聲、看其眼前之人「臣妾若是為了權勢,當初仗可以有著皇上的寵愛坐上比昭儀更高的職位,臣妾若是為了權位,明知道太后的意思,還讓墨蝶同自己比肩,讓娘娘坐上貴妃之位,娘娘在進宮前,不會沒有聽說過這後宮吧,你我心知肚明,這深宮之中的爭奪,貴妃也是久居深宮之中,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娘娘既然已是皇上的寵妃,娘娘再不想爭鬥,恐怕也不由,就看誰斗的最高,最漂亮。」言畢,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臣妾的手段想必貴妃很清楚,今日的對話貴妃娘娘不要放在心上,今後之事臣妾拭目以待。」
一入宮門深似海,不過便是如此了吧,身為後宮嬪妃,如若付出真心,那邊是全盤皆輸,輸的會是很慘,姬嫿嫇於深宮長大,這些道理,一直便是非常的清楚,非常的明白,聞其言,知自己已經將其惹怒,心中卻是開心,一句句話語如同尖銳的刀鋒「昭儀想得卻是不錯,只問昭儀,雖然當初你乃皇上寵妃,卻能要求皇上將你晉陞?理由呢?讓大家,讓重臣臣服的理由呢?未曾產得一子,卻要求高位?皇上會怎想,如若當初你這樣做了,皇上還怎會寵愛於你?權勢?比肩?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其中之緣由你自己心中清楚便好」繼而,稍有停頓,言「入宮本便知自己的一生都必須處在爭鬥之中,這點無需昭儀提醒.本宮心中很明白.你的手段本宮早聞,亦是很明白,而昭儀亦知本宮乃深宮長大,所見所聞,後宮爭鬥比你可多,手段亦多,否則便不會入宮,而你卻不知我的手段,不知昭儀可曾聽聞一話:未知的可怕才是最可怕的」言畢,傲然嬌笑,看看天色道「一個不留神竟然這般時辰了,本宮便先回宮了,避免皇上見不著我擔心,昭儀你便繼續慢慢賞花吧.」
韓夢瑾看著姬嫿嫇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十指緊握,尖銳的指甲刺入手掌流下殷紅鮮血亦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