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奔喪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媽一直坐在床上抱著膝蓋發抖，我心裏面也在發抖。
我媽其實是個美人，她不管走到哪裡都有百分百的回頭率，我爸原來是很緊張她的，很怕她被別的男人看上了來追求她。
我媽為了讓我爸安心，也很少出門。
先崩潰的人是我爸，他下班回來看我媽不在家裡，帶著我去找我媽，看到我媽拎著菜站在街上和個男人親熱的說話時就崩潰了。
我記得那次我媽解釋那是她的老同學，僅僅是偶遇而已，我爸怎麼都不聽怎麼都不信，歇斯底里的吵了一大通后，摔門而出，第一次幾天沒有回來。
後來，就有鄰居看到我爸摟著一個很醜的女人招搖過市，我媽根本不在意的。
幾天後，我爸回來了，他說他有愛的女人了，我媽再也綳不住了，拼了命跟他吵。
我瑟瑟發抖的看著他們吵，房間里的燈被他們揮舞的手打到，晃來晃去的，讓我感覺我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我放聲哭著，拚命的哭著，我想用我的哭聲來壓過他們的吵架聲。
可是，我媽卻暴怒的衝過來甩給我幾個耳光又接著去跟我爸吵。
我爸有些心疼的抱著我說：「你還像個當媽的樣子嗎？她不是你生的嗎？」
我媽卻恨恨的還擊著：「我不是個當媽的人，我不配。但是，她是你的孩子，我恨你，我當然要揍她，要往死里揍她。」
我媽說著又要來打我，我爸忙抱著我躲閃。
我以為我爸是愛我的，可是，我爸躲閃了一會兒后，生氣的把我放下后，自己開門跑了。
我媽哭倒在床上，我哭倒在地上。
自此以後，不管我有沒有在哭，我心底總是有個小女孩在嗚嗚的哭著的，從來沒有停息過。
特別是晚上夜深人靜時，她的哭聲越發響亮。
現在，我心底的小女孩又哭了，很悲傷。
我爸是在他們離了婚後就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甚至連他的消息也沒有聽說過。
有一天，我在街上遇到我姑姑，我姑姑也看到我了，在我還遲疑著要不要叫她的時候，她就忙轉身跑了。
我站在原地呆住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木木的又酸又痛又不止是酸痛的味。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爸媽離婚了，我就跟我爸爸那邊的人全斷了來往？難道，我們不是親人嗎？
長大之後，我有點明白了，他們可能是怕我去向他們要錢吧。
這是幾個來我們店裡的客人說的，她們在教其中一個客人不要跟她前夫以及女兒來往，不然他們會來向她要錢的，勸她心不要軟，趕快另外找一個男人嫁了才是正事。
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我姑姑看到我會像看到鬼一樣的逃走了，原來她很可能也是怕我去向她借錢的。
我在候車室里想得很多，記憶像把刀一樣的一刀一刀的剜著我心上的肉。
我很少去回憶往事的，很少在讓我覺得幸福的往事，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來我的事，否則他們要給我戴上負能量的帽子。
火車終於到了，上車后，我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而且越來越強烈。
這種恐懼感讓我身體又不舒服起來，鄰座的一個老頭微笑著遞過來一杯熱水。
我知道我不能拒絕，我只能感激的接下來說聲謝謝，不管我對他有多大的恐懼感。
如果由著我的性子來，我的行為肯定會讓別人認為我是個瘋子的。
回到明坤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五點多，我出了火車站看著生我養我的地方感覺很陌生。
真的很陌生，出了火車站就圍過一群外地人說著好幾個省的地方話讓你去住他們的旅館。
等我說我是本地人時，他們一看沒有生意可做，馬上就散了。
早上寒冷的風吹著我，而我還穿著一條裙子，明坤市的三月的早上寒氣很重，讓我感覺不到故鄉的親切和溫暖。
半年前，我飛似的逃離的地方，現在我又回來了。
我原來以為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回來的，卻因為一個跟我關係不大的人不能不回來。
我又想到我媽說我有好幾年都是被這個人養著的，我幾乎有種想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還他，只要我跟他沒有關係就好。
現在連最早一班早班車都沒有，我也不想打計程車，幾十元的車費，我消費不起。
我又坐進了候車室里，候車室的人並不多，畢竟現在不是打工高峰期。
我記得我媽說她有兩年多沒有給過我生活費，那麼應該是我親爸爸給我的生活費了。
可是，我爸給我生活費為什麼要不讓我知道呢？是不是他怕他現在的妻子知道了跟來跟我鬧騰呢？
我親的爸爸一個星期給我一千元，他不養現在的家了嗎？還是他已經發財了，他可以隨便的給我錢了？
我心裡有點暖意，這件事我也不打算跟我媽說了。如果，我跟我媽說，我媽一直會想辦法把我的錢給要回去一些的。
我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給她錢，我不能給她錢的。
這樣想著，我翻看了一下我這個月的兼職工資，總共只有一千多，到燕京的火車票要三百多，其他一千一百元花在我媽身上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這樣想著，我的心平靜了許多。
然而，我媽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能就此放過我嗎？我真不敢想象。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我回家的感覺非常的糟糕。
按理來說，真像我媽說的，她的男人死了，我不管怎麼說也是吃過他幾年飯的，應該來送送他，送完了之後就各做各的事。
但是，我媽不是普通的媽，我真的能平安的回到學校嗎？
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趙夢潔曾經跟我說過，她願意陪我回去送那個人走，願意盡她一份朋友之力。
可我能有朋友嗎？我這樣的人，又能給別人帶來點什麼好處呢？不，我不能給她添麻煩的。
我不記得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過一句話：怕麻煩別人的人，其實是怕別人來麻煩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