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棄子02
【2】
我一直等一直等，手術室的燈一直亮一直亮，時間漫長地很不真切，我的親人不多，所以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姐姐，怎麼樣？」蔏華又打來了電話，她在外地確實是沒辦法回來，所以還是一直給我打電話問情況。
「還在手術。」我有些疲憊，看著手術室的方向，心沉了沉。
不知道我們這樣祈禱，奶奶能不能聽見。
過了很久，久到我一站起來就覺得天地在旋轉，我扶著牆，問剛剛從手術室里出來的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說：「對不起，我們儘力了，趁著還有時間，跟傷者道個別吧。」隨後他就從我的身邊離開了，順帶著，一群人都離開了。
我用力搖搖頭，抓著頭髮：「不是，這不是真的……奶奶，奶奶，奶奶！」我衝進了手術室，跪在奶奶面前，用力握住奶奶的手，只是那一刻，我懂的，她的手已經不能再給我溫暖了，她的手是那麼冰涼。
「奶奶，不要，不要離開我，求您了，我會聽話的，我什麼都聽您的，別走……」悲傷到了極點，我竟然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呼吸了。
我也沒辦法控制住顫抖的身體和湧出的眼淚，我明明不想奶奶在生前最後一刻卻只能看見我悲傷的樣子的。
奶奶艱難地抬起手，說：「別難過……」她的手還沒碰到我，就滑落了，最後，沒想到，她竟然只留給我了三個字——「別難過」……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眼淚模糊了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臉，我努力擦著眼睛，可是我看不清，淚，在我抹掉以後又湧出了，最後，我放棄拭擦眼淚，大喊：「奶奶——！」
對不起，讓您這一生這樣悲哀，但願下輩子，您可以有個好女兒，有個好孫女……
……
「姐姐，怎麼了？」蔏華一個小時后給我打了電話，那個時候，我已經哭得有些虛脫了。
我閉上眼睛，感覺眼睛已經幹了……
「奶奶，已經走了。」
「怎麼會……」
我深呼了一口氣，說：「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理的，你安安心心待在外面，千萬不要回來。」
「為什麼，難道讓我參加一下葬禮都不可以嗎？」
我苦笑道：「蔏華，姐姐只剩下你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蔏華沉默了，但是，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姐妹倆了，我怎麼能讓蔏華再回來冒險？她待在外面就好了，在外面，有顧庭，我放心。
最後蔏華妥協了，不過她讓我替她給奶奶送上一束百合，我答應了。
……
葬禮那天，來的人很多，祈禱完了以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看著奶奶生前的照片，再流不出眼淚。
「沒想到，她竟然死了。」
我猛地回頭，看到紀穹序依然笑著的模樣，衝上去就是一拳：「奶奶是你害死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紀穹序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我有說過是我害死的嗎？你奶奶有跟你說是我害死的嗎？」
「那幢別墅里只有你一個人，奶奶去那裡就出了事情，不是你是誰？」
紀穹序搖搖頭：「我根本沒料到你奶奶會來找我，更何況，我一病號，怎麼也不會拿她怎麼樣的。是你奶奶突然闖進我的屋子，二話沒說就對我拳打腳踢，你說我總不可能不閃躲吧，而你奶奶呢，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捂著胸口就癱軟下去了，我看那樣應該是心肌梗塞，我還沒來得及拉一把，她就從樓梯上滾下去了，頭部還撞到了桌角，我看到的時候，就只她一定沒救了，不過我還是打了120，免得你誤會。」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紀穹序笑道：「我家按了監控，如果你不信，隨時可以查。」
我一咬牙，道：「如果你騙我，我不會放過你。」語罷，我轉身離開，善後的事情還有很多，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了，而且奶奶那家公司怎麼辦還是個問題，我想併購了，但是覺得這樣不妥。
「蔏華。」我最後還是給蔏華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奶奶的公司，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們那邊有一家分公司，你把總公司改過去，至於之後的一切手續，我會幫你辦好的。在工作上如果有不懂的，你問顧庭，還有，你讓顧庭無論如何也要同意你做總裁，這是奶奶的心血，不能毀掉。」
「好。」
掛掉電話以後，我收拾好了奶奶的遺物，都把那些東西放在了一個房間里，然後我離開了那幢別墅，反鎖。
我看著這幢別墅，曾經的一幕幕都顯現了出來，不過幾天，這裡，就空了……但願以後我都不會來這裡的。
我坐車去了公司，剛打開辦公的門，就看見蘇沐陽坐在辦公椅上，閉著眼睛，一副很累的樣子。
我忍不住理了理他的頭髮，沒想到他睜開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嚇了一跳，看著他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好久，他開口道：「你變好多了。」
我清醒過來，抽出手，不敢看他，說：「你來做什麼？」
他站起身，靠近我了一點，道：「我聽說你的事情了。奶奶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我一愣，輕輕點點頭：「你是以什麼身份來管我的？」
他沉默下來，過了很久我說：「你走吧。」我正要去開門，卻被他一把拽回來，貼上他柔軟的唇。
我用力推開他，瞪著他：「我不是你需要的人，你也沒必要這麼做，你走吧。」
他深呼了一口氣，把頭低了下去：「對不起。」
我背過身去，說：「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蘇沐陽沒有走，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下個星期我和馥耀的訂婚典禮，你來吧。」他沒等我回答就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我不想去的。
沒理由我要去參加他的訂婚，因為看見，會更痛的……
我翻開辦公桌下最底層的那一個帶鎖的抽屜，看看那一些老舊的、微微有些泛黃的照片，我哭了——照片上的我與蘇沐陽是那麼快樂，可是為什麼如今卻是這樣的？
蘇沐陽，是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我不是好人，所以我不會說祝福的話，因為我愛他，所以我也不會去祝福他與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即便我也讓馥耀嫁給蘇沐陽，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心有多痛。
【3】
接連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都比較閑，沒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這還是多虧了蘇沐陽曾經處理得不錯。
我看著外面微微泛紅的天空，又看了看整理完畢的文件，舒了一口氣，準備回家。
這個時間，太陽還沒落下，這樣走在大街上，看的風景最美了。
我微微笑了笑。
不過我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犯病，而且來的那麼突然，疼痛那麼劇烈。
我癱軟在地上，一旁有路人過來扶我，可是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顫抖地給穆清亭打了一個電話：「穆清亭，救我……」
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當我再次醒來，我環顧四周，就知道，我一定又在醫院了，不過這個房間被拉上了窗帘。
穆清亭和易苜蓿都在，不過都在睡覺，我微微動了動身體，兩個人就都醒來了，我一愣，笑了笑：「弄醒你們了啊……」
易苜蓿先是愣了幾秒，隨後趕緊給我倒了一杯水過來，我接過一飲而盡：「謝謝。」
易苜蓿笑著搖搖頭。
「說老實話吧，你怎麼會突然犯病？」穆清亭一臉嚴肅。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好像是因為我沒吃藥吧……不過我想反正是傍晚應該還不至於，沒想到會這樣啊……」
「你啊，沒人照顧可怎麼辦。」穆清亭一臉無奈。
我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今天是蘇沐陽和馥耀的訂婚典禮，你不去真的不要緊嗎？」易苜蓿看了看手機，隨後遞給我。
我一看，竟是訂婚典禮的直播……
「因為今天這個情況，所以我沒告訴別人你住院的這件事情，我想，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再說吧。」
我道了聲謝，看著手機屏幕上蘇沐陽的表情，突然胸口有點悶，我道：「不是已經開始了嗎？過去也沒有什麼用，就這樣吧，更何況，我知道，我這個樣子，暫時還出不了院。」我看向穆清亭。
穆清亭點點頭，說：「的確，你要在醫院待上一段時間看看情況了。」
我點點頭，笑道：「看來，我的的確確沒多少時間了。」
「別傻了。」穆清亭只是悶聲罵了我一句就離開了，隨後都是易苜蓿陪我的，她總會陪我聊些八卦，但是關於我病情和蘇沐陽的事情，她都不提。
我知道，她不想我難過。
我握住她的手，笑道：「謝謝。」
……
之後的第三天，我有些意外徐因的到來，不過他和易苜蓿一樣，都不提蘇沐陽和我的病情，我知道他們都知道的。
不過既然他們不說，我也不問就是了，不過，我不想徐因再耽誤下去了——
「徐因，其實你不用來看我的，我們根本不可能，就算我沒有病，我愛的人也不是你。」
徐因沉默了幾秒以後，道：「你該讓你的天空放晴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你到最後的……即使你不愛我。」後面那一句，他說得很小聲我也聽見了。
我沉默了，其實我想他走啊……
徐因離開以後，穆清亭進來遞給我一杯水和一些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說解決就能解決的。」
我吃了葯以後，笑道：「嗯，我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坐到一旁不再跟我說話。
其實這樣輕鬆也不錯，可是我不想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這裡，如果病情有所好轉，我一定要離開。
再做一點事情吧，為了蘇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