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棄卒保車
周青竹見馮立亮和徐泰來以錄音證據需要鑒定為由，批評他辦案草率，不由心頭火起，黑著臉反駁說：「徐書記、馮部長，你們這樣吹毛求疵有意思嗎？不管這兩段錄音是真是假，但顧鑫等人收受夏嬌的紅包禮金總是真的吧！雖然他們後來一起退給了夏嬌，但他們沒有當場拒絕那些紅包禮金，也沒有上繳給單位紀檢部門，而是過了近兩個月才退還，已經構成了違紀事實。而且，顧鑫還有騷擾、猥褻夏嬌的言行，嚴重違反了黨的紀律。就憑這些事實，縣紀委就有充分的理由對他們採取立案調查措施。」
鍾蔭一直在摩挲著手裡的玻璃茶杯，半眯著眼睛聽馮立亮和徐泰來跟周青竹辯論，這時候便插言道：「青竹同志，我原來也在紀檢監察部門工作過，對紀委立案的程序和標準比較清楚。《案件檢查工作條例》第十六條規定：『對檢舉、控告以及發現的黨員或黨組織的違紀問題，經初步核實，確有違紀事實，並需要追究黨紀責任的，按照規定的許可權和程序辦理立案手續」』。
「對這一條規定，我的理解是：黨員和黨組織存在違紀事實，是紀委立案的前提條件；需要對違紀者追究黨紀責任，是紀委立案的法規條件。以上兩個條件缺一不可。決定立案與否的關鍵是看違紀事實是否存在，證據是否充分可靠，需不需要追究黨紀責任——我的理解沒有錯吧！」
周青竹點點頭說：「鍾縣長，您的記憶和理解都沒有錯，『存在違紀事實』和『需要對違紀者追究黨紀責任』確實是紀委立案的兩個前提條件。您博聞強記，我非常佩服。」
鍾蔭「嗯」了一聲，用他那一貫的遲緩、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青竹同志，關於顧鑫他們的違紀事實，你們只是聽取了舉報人夏嬌的一面之詞，說他們有多次索賄受賄行為，但是，顧鑫他們始終不承認這一點，對不對？而且，顧鑫他們收受紅包禮金，都是劉熙才經手的，夏嬌並沒有親自給他們送過錢，對不對？」
周青竹只好點頭說：「沒錯，夏嬌舉報材料里說送給顧鑫和幾位副局長以及高彪等人的紅包禮金，都是在劉熙才的授意下經由他的手送出去的，她本人並沒有親自送紅包禮金給顧鑫他們。」
鍾蔭又「嗯」了一聲，說：「按照你剛剛陳述的案情，最後退錢給夏嬌的人也是劉熙才，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劉熙才並沒有把夏嬌送的錢交給顧鑫等人，而是自己將那些紅包禮金收下，最後見情況不對，又把錢全部退還給夏嬌，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周青竹差點跳了起來，漲紅著臉高聲說：「這絕不可能！劉熙才不可能有這麼大膽子！」
馮立亮馬上反駁說：「周書記，這怎麼不可能？我見到過很多這樣的事例：一些**機關的辦事員或者小官員，在敲詐勒索服務對象時，往往借口說要送錢給領導，要服務對象把錢交給他去送，然後利用被敲詐者不敢詢問領導是否收到了錢的心理，把那些錢全部獨吞。所以，鍾縣長並不是憑空猜測，他的懷疑是有根據的，劉熙才很可能就是假借顧鑫等人的名義，向夏嬌索要紅包禮金，但並沒有把錢送給顧鑫等人。不然的話，最後退錢時為什麼是他一個人去退？為什麼不是顧鑫他們自己去找夏嬌退？」
直到此時，周青竹才反應過來：鍾蔭和馮立亮、徐泰來他們採取的是「棄卒保車」策略，想把顧鑫等人的受賄問題全部推到劉熙才一個人身上，犧牲劉熙才一個人來保住顧鑫等四五個人……
徐泰來也順著馮立亮的思路說：「青竹同志，如果按照事實和證據來說，除了劉熙才親自收受過夏嬌的紅包禮金之外，顧鑫和其他幾個被你們調查的幹部都沒有親自受過夏嬌的錢，他們自己也不承認收了錢。這樣的話，如果要對他們立案調查，紀委就必須找到他們收受紅包禮金的確鑿證據，但這個證據你們顯然並沒有。因此，我的建議是：暫時將顧鑫他們放回家，不對他們採取雙規措施。你們紀委可以繼續尋找證據，也可以要求他們隨時配合你們調查，這樣是不是穩妥一點？」
周青竹轉頭看著葉鳴，見他沉著臉坐在那裡，目光在鍾蔭、徐泰來、馮立亮三人臉上掃來掃去，卻始終不發一言，心裡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便問道：「葉書記，您的意見呢？」
葉鳴沒有立即答周青竹的話，皺著眉頭思考了一陣，站起身說：「青竹同志，你就按鍾縣長和老徐、老馮的意見辦，先把顧鑫他們放回家，但劉熙才必須雙規，一定要他如實交代問題。你回去后再開個常委會，研究一下查處劉熙才的方案，並把劉熙才的立案調查決定書報上來，我們明天再研究。散會！」
走出會議室后，周青竹跟隨葉鳴回到書記辦公室，把門關上，有點焦灼地問：「葉書記，您在會上怎麼不據理力爭？現在把顧鑫他們放回家，如果他們訂立攻守同盟、毀滅相關證據，今後還怎麼查處他們？」
葉鳴冷笑一聲說：「他們毀滅不了什麼證據，證據都在劉熙才那裡呢！我猜測，劉熙才不可能那麼愚蠢，他在轉手送錢給顧鑫他們時，肯定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避免到時候說不清楚。鍾蔭他們現在想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劉熙才身上，其實是很愚蠢的賭博行為，是把劉熙才推向他們的對立面，無異於作繭自縛。你們只要加大對劉熙才的審查力度，儘快突破他的心理防線，這個案子就有轉機，顧鑫他們也難逃法網。
「我告訴你一個策略：在正式雙規劉熙才后，你可以讓辦案人員有意無意提醒他，說顧鑫他們現在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身上了，那近五萬元的賄賂款要他一個人承擔。這樣的話，肯定會激怒劉熙才，說不定他就會向你們提供相關的證據，證明夏嬌托他轉交的紅包禮金他已經如數送給顧鑫等人了。即使他提供不出相關證據，他也會把所有的事實陳述清楚，並跟顧鑫等人當場對質，證明他們確實是收了錢的。到那時候，顧鑫等人想要狡辯也辨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