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故人相見
按照祁山的規矩,七日後關閉山門再統一設關卡甄選有資質的弟子,每年名額隻有十人,可聽登記的弟子說,目前新人已達三百餘,競爭十分激烈。
連日來都有求道者入山,每到飯點廚房就忙得不可開交,加上人手不足,廚房裏的弟子經常都顧不上自己的肚子。
這會兒快到午時了,灶鍋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掌勺的弟子熟練的把菜裝盤後,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瞥見蹲在地上控製火候的弟子手忙腳亂,弄得火星子亂飛,他氣不打一處來,“那誰?說你呢新來的!”
“李師兄有何吩咐?”
蹲著的弟子抬起頭顫顫巍巍應道,臉上汗水連連,連睫毛上都掛了幾滴。
“你燒的都是用來引火的幹柴細枝,在家沒燒過柴嗎?!你把火引子燒完了回頭還怎麽起火?真是的!忙得連解手的時間都沒有了!還來你個添堵的!”
蹲著的弟子一聽趕忙連說著對不起,把剩下的細枝整理好後,起身打算去拿些粗大耐燒的柴來。
那姓李的師兄又把他叫住,“你叫啥來著?”
“回師兄的話,我名喚殷伯珩。”
李師兄覺得這名字耳熟得緊,卻也懶得細想,不耐煩道:“這個月負責拾柴火的張師弟病了,這兩天的柴不夠燒,你去後山砍些杉木回來,記得要粗些的。”
殷伯珩麵露難色,“師兄,我大病初愈,現在手腳還不太能使力……”
“看你身強體壯,麵色紅潤的哪像什麽大病初愈?你瞅瞅這廚房裏,每個人都兼顧著幹些其他的活,你連個火都不會燒,去後山砍杉木總比你在這添堵來得好,你居然還找借口推辭,如此懶惰!回頭我讓明亦師兄……”
李師兄話音未落,被飛來的棗核打到頭,他吃疼地‘嗷了一聲,捂著傷處四處望,大聲吼道:“是誰扔我!?”
“李大忠,今早的紅棗南瓜粥欠了些火候。”
說話的是一位鶴發雞皮的老者,一身粗布大衣補丁斑斑,隨意束起的亂發上粘了一些雪花冰晶,漸漸融化,順著發梢滴了下來。他倚坐在房梁上,單吊著一條腿前後晃,說完這句又把手裏的紅棗朝上空一拋,然後張嘴接住,慢悠悠咀嚼著。
李大忠抬頭看向老者,一改跋扈氣勢,訕笑道:“都怪今天這新來的不會顧柴火。”
殷伯珩一聽,心中難免愧窘,低頭不作辯解。
那老者把殷伯珩瞅了一瞅,嗖地跳落地,又圍著他看了一圈,若有深意道:“身體虛成這樣還出來吹風幹活,想再死一次?”
殷伯珩抬首詫異地看著老者,依然沉默。
李大忠確是沒有看出殷伯珩虛在哪裏,不過這位老者是他敬仰的前輩,他燒得一手好菜都是受此人指點,自是不會反駁前輩的話,隻得尷尬地對殷伯珩道:“既然身子虛就回去休息,別杵在這了。”
殷伯珩朝兩人都行了一禮便出了去。
廚房少了一人自是更忙不過來,李大忠正發愁要從哪找幫手,見老者站在灶旁脫去外衫,抖了抖雪漬,他趕忙上前關懷,“前輩剛從山下回來吧,衣衫都被雪水濕透了,大忠給您燒盆碳火烤烤。”
“我哪敢用碳火暖身,能得這廚房一角抵禦冰風寒雪已知足,你若在我這老不死的身上浪費資源,回頭又得被你明亦師兄問責。”
“老不死的,別來無恙。”
此話一出,兩人紛紛看向門口,桓奕看著老者莞爾一笑,霽月清風。
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詫異萬分的神情,老者蠕了蠕嘴唇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對看良久後,老者撓了撓頭,竟隻是‘嗬嗬幹笑了兩聲。
李大忠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門口這位身著對襟雪青道服的師長他從未見過,祁山每個輩分所配置的服飾顏色都不一,雪青是僅次於掌教的護教之色,然看向此人腰間,卻沒有玉葉,難道此人已修入地仙?
正當李大忠腦袋裏亂成一鍋的時候,聽到老者道了一句:“哥,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這下更是把李大忠給整懵了。
“誒?不是,你誰啊?”廚房可是他李大忠的地盤,沒弄清之前他可不管什麽輩分高低。
桓奕瞥了一眼這個不相幹的人,不搭理,又對老者道:“不知百年已過,後山那冬暖夏涼的所在是否尚存,如此天寒地凍的時節,若能在洞中煮酒一壺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大忠那爆脾氣哪容得了麵前人如此目中無人,正要爆粗,被老者叫住:“大忠,不可無禮。”說完又朝桓奕道:“哥,那麽好的地方,我可沒告訴其他人,如今還是個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呢!這不,最近幾日大雪連連,我剛下山買了幾壺桂花酒,剛放進洞裏,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那還等什麽?”
李大忠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把委屈壓了壓,縱使心裏再不舒服,總歸是前輩的故人,總歸是高了自己好幾個輩分的師長,萬一頂撞錯了人,回頭少不了一頓罰。
那一直在旁默默配菜的弟子跑過來,推了推李大忠的肩膀,八卦道:“昨天晚膳的時候明亦師兄來廚房例查,那臉像吃了屎一樣臭,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啥?”
“聽說是被靜思居的客人給氣的。”
“客人?”
“應該就是剛那位,還聽說他輩分極高,連明亦師兄的師傅忘塵真人都喚他一聲師叔呢。”
“那不就是掌教的師弟?”
“可不是嘛,不然按照明亦師兄的性子,哪有他受氣的道理。”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見明亦進了來,趕忙散開,李大忠堆著假笑上前問:“師兄這個點來有什麽事嗎?”
明亦仍對昨天的事耿耿於懷,他冷著臉道:“今天九思堂的午膳不用送去了。”
估計又是哪個弟子犯錯受罰連累了師兄弟不能吃飯,李大忠習以為常應下:“好勒。”
明亦吩咐完又問道:“靜思居的午膳送去了沒?”
李大忠指了指長桌,“還擱那,這才剛把掌教的送去,還沒回來呢,最近廚房的人手……”
明亦不等李大忠說完,徑直走到長桌前,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道:“靜思居裏住了兩位姑娘,身子嬌弱得很,如此天寒地凍的,你以後每天多煮一碗驅寒湯送去。”
明亦可從未會體恤過人,李大忠雖納悶卻也不多問,隻點頭應下,因為還有個更讓他頭痛的事,擺明不夠人手了,每天還得加菜,真不知道這靜思居裏住了些什麽貴客,才來一天不到就給人製造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