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給竇扣送湯的弟子回到廚房,見明亦站在門口,趕忙迎了上去,左顧右盼後朝明亦輕輕點了個頭。
“你可有看著她喝了?”明亦倒是問得若無其事。
那弟子搔了搔頭,嗬嗬幹笑,“沒有。”
明亦賞了個白眼,“算了,你隻要說是師傅吩咐的,想她也不會懷疑。”
“這個我說了,不過她竟然問我的師傅是誰。怎麽看都是個傻裏傻氣的小丫頭,師兄何必費心。”
“新弟子大選在即,今年我便可以收徒了,但是收徒前還得比試,優勝者能先挑選有資質弟子。周師叔,楊師叔,魏師伯座下那幾個不稂不莠的同輩我絲毫不放眼裏,可這半路殺出的陳咬金不知功法深淺,我可不能讓她搶了風頭。”
“可她輩份和咱不一樣,也是一起比試嗎?”
“按照規矩,不分輩份,資質到了便要與同期比試,除非她不想收徒。”
“那要是師兄你贏了那師叔輩份的小丫頭,以後可就沒人敢看不起咱們了。”
明亦輕蔑一笑,“那日受辱,我倒要看看那祁山的罪人能教出多大能耐的弟子。”
“師兄指的是那剛回山的師叔公?”
瞥到有人走近,明亦整了整臉上的表情,對那弟子道:“你先去幫忙。”
那弟子行完禮進了廚房。
看清是何人後,明亦又不削一瞥,轉身繞出了廚房的園子。
尤璃看著背影搖頭自語,“子淮如此蕙心紈質之人,怎會收了個狐鼠之徒。”
正要轉身進廚房,看到李大忠端著個火盆子出了來。
李大忠一看到尤璃,馬上把火盆擱下,搓了搓手道:“前輩杵這幹嘛呢,今日可是又比昨日冷了些,裏邊的火盆裏剛加了新的木炭,前輩快進去烤烤吧。”
尤璃看了一眼擱在地上的火盆,問道:“你這是要送到哪裏去?”
“這不上次您說的那個身子虛的弟子嗎?給他送去的。”
“喔?誰讓送的?怎麽之前不送?”
“傳話的弟子說是掌教的意思,之前為什麽不送這我就不知道了。”李大忠滿臉堆笑,又催了尤璃進去烤火後,端起地上的火盆匆匆走了。
灶台上還蒸著饅頭,廚房裏就剩一人,是那送湯去靜思居的弟子,正湊在火盆邊上啃著半塊饅頭。見有人進了來,他轉過臉愣了半秒後,問道:“您是?”
他鮮少來廚房,所以不知道有尤璃這麽一號人。
尤璃也瞅著此人麵生,想著應是近兩年入山的新人,難怪被人利用,他慢悠悠走到火盆邊坐下,懶懶丟出三字:“老耗子。”
那弟子不明所以的點頭‘哦了一聲。
“你呢?又叫啥?”
“鄉裏人都叫我柱子,拜入祁山後,師傅賜道號:了真。”柱子說完看了看灶台又道:“李師兄剛蒸好的饅頭和包子,包子是冬菇餡的,很好吃,我去給您拿一個過來。”
“還是柱子親切些。”尤璃擺擺手讓他坐下,接著又瞅了瞅他灰底白邊的道服問道:“腰間無玉葉,你去年入山的吧,不過一年時間修入氣動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
柱子低了頭去,咬了咬嘴唇尷尬道:“我已經入山三年多了。”
尤璃稍稍意外,就他所知,祁山還從未有過資質那麽差的弟子,辜子淮怎會收了他?
想來是踩到了人家的痛處,尤璃趕忙轉了話道:“你為什麽不問我是誰?”
“祁山尊長之多,我來時不長,剛聽到李師兄在門口叫您前輩,想著應是哪位未謀麵的師叔師伯。”
“這聲師叔師伯可千萬別喚我,不然你可要挨你師傅訓的,我隻是寄居在後山的山野老蒼,偶爾來廚房混點吃的,所以都喚我老耗子。”
柱子又點點頭‘哦了一聲。
尤璃起身走到灶前揭開蒸籠拿了一個包子,斜眼看到灶口旁的地上用磚頭圍著一個小火坑架了一隻陶罐,坑裏微微星火使罐裏的東西持續冒著熱氣。
尤璃一聞便知道是燉給那小丫頭喝的湯,隻是這般明目張膽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把包子放回去,蹲了下來揭開陶罐的蓋子,心下一驚:不對,這不是那小丫頭喝的湯,裏麵少了芫花。
就尤璃現在看到的,這完完全全就是一罐養氣護體,止咳暖身的正規驅寒湯。那芫花到底是何時放進去的?
想想也是,若是有貓膩的湯又怎會放在誰都能盛一碗來喝的位置。
柱子眼角瞅著尤璃的動作,心虛地繼續啃手中的饅頭,見尤璃起身又拿了包子走到身邊坐下,頭更是低去了一些。
尤璃看著這人倒不像是個壞心的種,若把事情捅出來,沒準會替人背了黑鍋。就為剛進來時能主動叫一個陌生人去吃包子的善心,尤璃打算指引一番。當年和桓師兄一樣,亦未收徒,現如今雖無仙骨,可祁山的心法口訣,術法要領還是能傳人一些的。
“柱子。”尤璃喚道。
柱子抬起頭,“嗯?”
“後山臨織崖上的山洞可知?”
柱子想了想,“有時候砍柴會經過,可沒看到那有什麽山洞啊。”
“你若想功法有成可去那洞中尋我,到時候自然就看見了。”
柱子一聽趕忙擺手,“不不不!另投他師可是有違門規的。”
“我教你的亦是辜子淮教你的,隻不過教你一些要領訣竅罷了。”
“您怎會祁山的功法?”
“記住,不要多問,也不要跟別人說,特別是你的明亦師兄。”
此時,李大忠又匆匆進了來,腳都還沒停住,就對尤璃道:“幸好前輩您還在這,不然可不知要去哪尋您了,剛送火盆回來時,碰到個師弟要來廚房,那師弟看到我便讓我來傳話了,說是梅園的師祖讓您過去,還說您桓師兄也在。”
尤璃付之一笑,幽幽道:“沒想到活到這把年歲了,還跳不出那個坑。”他把手中未吃過的包子塞給李大忠,給了柱子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便走了。
柱子對這個突然說要教他要領訣竅的老先生更是好奇了,他得知靜思居那位剛回山的師叔公也是姓桓,若和李師兄口中的是同一人,那眼前的老先生可是比師父還長了一輩。
於是向李大忠確認道:“李師兄,剛你口中的桓師兄是靜思居的那位師叔公嗎?”
李大忠倒是沒有細想是誰,不過上次在廚房看到的那位來找前輩的年輕人,從身著打扮來看確是師叔公的輩分沒錯,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剛回山的祁山長輩。
“嗯。”李大忠點點頭。
柱子想起剛才老先生說讓他不要多問,想來是有什麽不願提起的過往,那便罷了。目前能確定的是,老先生確是沒有騙他,所謂指導也確是祁山的功法,倒是對自己有所幫助,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