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別離
“…你呢，你對得起我麽？”
秦歡聽出他語氣中的失望和責問，心中頓時一怒，五指略一用力就想一把掐死他，幹脆一了百了。
沈玉樓不做反抗，運力間，秦歡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真氣波動。
秦歡臉色一僵，手下意識鬆開，目光轉動，沉聲道：“你武功被廢了？”
沈玉樓微笑道：“托你的福，全送給你那相好的了！”
他口中所謂的“相好”，自然是指凝香。
功力全失，沈家徹底衰敗，老住持沈夜被殺，就連跟沈玉樓有過夫妻之名的少女，也時日無多。
這所有的一切，或多或少都跟秦歡有些牽連。
思量間，秦歡心中已有些愧疚自責，但他心底更多的卻是煩躁和不滿。
“你讓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我托付你的事情呢，辦得如何了？”
沈玉樓忽然問道。
秦歡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皺眉不解道：“都這樣了，你還想著沈家麽？”
或許是身上有傷痛，沈玉樓吸了口氣，神色看起來有些難受，他正色道：“隻要還有一絲機會，我就絕不會讓沈家倒塌，這是我的責任。”
什麽意思，難道說沈玉樓還不知道，他並不是沈家後人麽？
秦歡眼珠轉了轉：“我把割鹿刀送到了寒山寺，老住持把沈家的無名刀法傳給了我，老住持……”
說到這兒，秦歡頓了頓，偷偷掃了眼沈玉樓表情。
“他怎麽了？”沈玉樓一臉緊張地問道。
秦歡目光微動，淡淡道：“死了，割鹿刀也被你媳婦弄丟了，現如今那刀應該又落入了凝香手中。”
聽得此話，沈玉麵色怒紅，慪得猛咳嗽幾聲，目光陰沉地望著秦歡，冷冷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秦歡頭一次見他如此氣憤，張了張嘴想要辯解，還是忍住了。
“老住持應該是被他認識的人下的毒手，你妹妹還在寒山寺守喪，有什麽想問的，你可以直接去問她。”
說著秦歡又隨口問道：“剛剛那人是誰？”
沈玉樓正在思量秦歡的話，聽得詢問，他沉默了半響，怔怔地說道：“一個偏執的故人。”
當年一次又一次的暗殺，沈家五子隻剩下沈玉樓一個，剛才那人沈玉樓稱呼他“三哥”，也就是說那人應該是當年存活下來的沈家第三子，至於他是怎麽活下來的，那就要去問他本人了。
想到剛才短發武士的話，秦歡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繼續給寧王賣命，算計沈家麽？”
沈玉樓看了眼秦歡，笑道：“你都聽見了？”
秦歡摸了摸鼻梁：“碰巧路過，就聽見了。”
“你還是不會說謊騙人！”
沈玉樓微笑著上前來拍拍秦歡肩膀，繞過秦歡朝院門走去，淡淡道：“沈家還有一次崛起的機會，百年武林世家，不會這麽簡單就垮掉，我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我要去一個習武之人都想去的地方，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習武之人都想去的地方？
秦歡愣了愣神，不由問道：“你要去哪兒？”
“俠客樓！”沈玉樓揮了揮手，前行中，他臉上露出一絲不甘之色，複又妥協了，溫和地說道：“阿月就拜托給你了，我從未見她對哪個男人如此順從過，你，莫要負她！”
俠客樓，他居然要去找傳說中的俠客樓，這個名字秦歡隻在卷軸上見過一次，雖然空間裏躺著俠客樓和天魔樓的令牌，但他卻找不到這兩大勢力的據點所在。
“他們會輕易放你走麽？”秦歡轉過身來看向那背影，擔憂地喊道。
“將死之人，有何所懼。”沈玉樓坦然道。
說話時，他已經走出小院，不做任何停留。
沈玉樓就這樣走了，他的壽命隻剩下半年，或許他能找到俠客樓，從而獲得續命的手段，也或許他會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冰冷的角落裏，從此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沈玉樓。
秦歡沒敢在院中多待，沈玉樓離開後，他便翻牆回到巷中小路，循著雪地朝倉房走去。
倉房裏，老乞丐縮在灶牆下，拾起一塊木柴丟入爐灶裏，灶台上火燒得很旺，屋子裏暖氣彌漫，比之外麵的冰天雪地暖和了許多。
秦歡推門走進來，反手將門滑上。
老乞丐扭頭一看，連忙問道：“怎樣，外麵的人都撤了麽？”
秦歡搖搖頭，陰沉著臉走過來蹲在一堆厚厚的枯草前。
草堆上鋪了一條綿大衣，郭彩月睡在上麵，蒼白的臉恢複了幾分紅潤，已不像剛才那般嚇人。
“老頭，要不你先帶她回苦海鎮好不好，我怕再待下去會出事兒！”
秦歡憂心忡忡地望著熟睡的少女，輕聲道。
老乞丐縮著脖子往這邊挪了挪，嘿嘿笑道：“怎麽，喜歡上人家了？”
秦歡翻了個白眼，惱怒地說道：“兩個老弱病殘，你們待在這兒除了給我添亂毫無用處。”
老乞丐不以為怒，賊溜溜的眼睛望著秦歡，搖頭道：“不行，老夫不能白跑一趟，你放心，我已經跟小杜打過招呼了，倘若咱倆遲遲不歸，他就帶著錢去金陵黑市找霹靂門的人，買來一堆雷火彈，將這沈宅炸他個底朝天，到時咱們就趁亂逃走。”
前夜杜雲生和霍青離開時，老乞丐吩咐的話，便是杜雲生湊錢去黑市跟霹靂門的人做一筆交易。
霹靂門的生意遍布天下各地，出了名的認錢不認人，而且絕不會透露買家消息，很守江湖規矩。
秦歡沒想到老東西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敢想出這種損招。
丐幫的人都這樣嗎，想當初那丐幫女子，也是與霹靂門合作，炸翻了英雄山莊。
秦歡表情古怪地打量老乞丐，暗暗道：這注意，該不會是別人給他出的吧！
老乞丐在一旁陰惻惻地笑道：“我倒想看看，這百年世家到底有多少底蘊，再過幾個時辰，一切謎底也就該揭開了！”
秦歡見他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撇嘴打擊一句：“別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去去去，淨說胡話。”
老乞丐揮揮手，起身鬼鬼祟祟地朝門口跑去，悄聲道：“我去看看信鴿，你別亂跑等我回來。”
房間裏隻剩下熟睡的少女，和心事重重的秦歡。
……
沈宅外麵，風雪中的街巷空寂無人，陰暗的巷子裏，一個鼻青臉腫的窮酸儒生，與一個胡子拉碴的矮壯青年，二人並肩而行，肩上都背著一隻皮包，包包鼓鼓囊囊，散發出一股很淡的硝石味兒。
“老杜，你說這個世界如果邁入工業時代了，武學之路還會存在嗎？”
霍青麵帶期許，一手扛著皮包，一手摸著下巴胡渣，問道。
杜雲生揉了揉臉上的烏青，很是不忿地咒罵一句，怒道：“百家雜學無人重視，各個都一心習武，誰來推動時代的巨輪！封建統治遲早過時，等我們安定下來，就去邊荒西域，建造屬於我們的科技文明，我可受不了這落後幾百年的古武江湖！”
霍青歎了歎氣，說道：“咱們離開邊荒已經快滿一年了，也不知那些人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把咱們的文明傳承下來！”
杜雲生臉色變得淒涼，沉默了半響，輕聲道：“再等等吧，等他足夠強大，足夠與王權對抗，我們的人就有資格站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