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歸途
武朝新元第一年冬降大雪，有觀天星士言之大吉。
江州偏東南一帶，靠近中原山脈區域，襄陽城迎來賀歲新年第一個除夕之夜。
天色大亮，朝北而行的官道上，陸陸續續趕來一大群車馬，男女老少混雜其中，車隊兩旁有攜帶兵刃的武士隨行護送。
一輛馬車跟在最後麵，車外左方走著一個短發男子，男子腰間斜挎一把木鞘短刀。
負手而行的他神情懶散，身上青白色的單薄衣袍隨著冷風飄蕩。
男子身邊跟著個窮書生，這書生不時扭頭望他一眼，笑嘻嘻地很是開心。
“公子，天兒冷，來一口燒酒吧！”
一個胖乎乎的童子從前麵人群擠過來，一臉討好地跑到男子麵前，雙手遞過來一皮壺酒。
秦歡伸手接過皮質酒壺，扭開木塞灌了一口燒刀子，隨手遞給身旁的書生。
書生道謝一句，也學著他很是豪氣地灌了一口，然後便嗆得咳嗽不止滿臉通紅。
秦歡見狀哈哈大笑幾聲，那胖娃娃也笑得合不攏嘴，稚聲道：“杜先生您慢點喝，這酒可烈著呢！”
“無妨，無妨！”
杜雲生笑著揮了揮手，他此刻很開心，因為他終於讓一件命中注定的宿命改變了，沈家沒有被滅族，所以，他便以為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馬車裏放了暖爐，有熱氣從窗戶飄出，車裏乘坐了兩位老人和一位姑娘，老人便是郭守成和恭叔，姑娘自然就是郭彩月。
“秦兄弟，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隨著人群前行，杜雲生隨口問道。
秦歡背著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懶懶回應一句：“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活著就行。”
杜雲生嗬嗬一笑，將酒壺還給胖娃娃，揉了揉他可愛的胖臉，神情溫和地說道：“我要去一趟蜀地，打算帶著寶兒同行，我與他父親商量過了，他父親說可以。”
“聽聞蜀地民風彪悍，那地方可不好混，你閑著沒事不如在苦海鎮幫我操持一下書院之事，何苦大老遠亂跑。”
秦歡淡淡開口，瞥了他一眼，又道：“再過幾月你老婆就要生了，丟下她不管，不合適吧！”
聽出秦歡話中關懷之意，杜雲生心中一暖，微笑道：“有些事情你我必須去做，將來你就會明白，至於那胖妞，我倒不必憂心，想來有我師傅在，還沒人敢欺負她。”
秦歡羨慕道：“有個厲害的師傅就是好，不像我，拖家帶口，身邊盡是一堆文盲就算了，還要養兩個糟老頭子。”
杜雲生不做評價，馬車裏傳來兩位老人不滿的咳嗽聲。
“什麽時候出發，我送你！”秦歡又道。
杜雲生想了想說道：“不用送了，待會兒我會帶著寶兒和霍青抄小路走漢水，漢水一帶都是你的人，我可以放心。”
秦歡漠不關心地點點頭：“活著回來。”
杜雲生咧嘴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隨手將一封信塞入秦歡手中，望著前方人群，低聲笑語道：“回去再看，這裏麵有我對眼下局勢的一些粗淺見解，希望能給你一點幫助，你看看就好，不必過於憂心，該來的遲早會來，有些事情盡力就行。”
秦歡目光微動，將信函收入手中。
“江州亂局已現，接下來的路就看你怎麽走了，一旦楚王出關，這盤殘局必定會有人收場，你務必小心站隊，千萬莫要選錯了人！”
杜雲生說完之後，不待秦歡答複，便領著胖娃娃朝前方人群擠了過去。
秦歡捏緊左手又鬆開，望了眼消失在人海中的窮書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走了麽？”老乞丐掀開布簾，探頭對秦歡問道。
“走了。”秦歡背著手隨著馬車前行，不冷不淡地回答。
老乞丐目光思量一瞬，放下簾子，略顯疲憊的聲音傳出來：“這小子心氣大得很，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全盤押注在你身上，你可莫要聽信他那些蠱惑人心的鬼話，現在還不到你大展身手的時候。”
“哦！”秦歡淡淡回應，不時回頭望一眼後方山野。
有很多事與人無法輕易放下，但有些時候卻又不得不舍棄一些眷念，才能繼續往前走。
每個人終將有自己的歸宿，秦歡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隨著實力與勢力的慢慢變強，他想要站穩腳跟，有些選擇便不得不做出了。
上百號人趕著車隊前行，十幾輛裝滿貨物的馬車，護送車隊的武士全是先天武夫。
山野中偶爾有一些騎馬而過的人遠遠觀望，也隻是在遠處看一眼，沒敢靠近。
“對了，郭老前輩的英雄山莊，還打算重建嗎？”
秦歡淡淡掃了眼山野中行過的一群麻匪，忽然開口詢問。
馬車裏沉默了好半響，才傳來郭守成的回答。
“建，豈能不建。”郭守成應道。
秦歡嘿嘿一笑：“那您是打算單槍匹馬殺回襄陽城咯？”
郭守成沒好氣地笑道：“你這小子誠心取笑我是吧！”
“不敢不敢！”秦歡淡然應道。
郭守成接話道：“襄陽城外都是你說了算，既如此，我便在苦海鎮重建英雄山莊，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歡伸手撓了撓下巴，這段時間下巴上已經鑽出一層軟軟的小胡子，他便喜歡伸手摸兩下。
“怎地，怕老夫連累你呀？”郭守成笑問。
秦歡撇嘴不屑道：“丐幫我都敢接，區區一個郭氏一族，我怕什麽！”
“喲嗬！”郭守成怪聲道：“小子膽氣漸長啊！”
嗎的老胖子，要不是看在你孫女麵子上，老子才懶得打理你。
秦歡暗暗腹誹兩句，這時馬車放緩速度，郭彩月彎腰走下來，與秦歡並排而行。
秦歡神情一緩，連忙伸手扶著她，笑容溫和地說道：“跑出來做什麽，車裏暖和，快進去。”
少女臉上泛著病態的蒼白，身上披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仿佛能說話一樣，溫柔地打量著秦歡。
“喂，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郭彩月笑盈盈地望著秦歡，任由秦歡扶著她手臂，與秦歡緩步而行。
“你說是就是咯！”秦歡笑嘻嘻地說。
“呸，沒個正形！”郭彩月佯怒地嗔罵他一句，拈著袖子伸手過來，擦了擦秦歡嘴角酒水。
秦歡笑容消散，目光柔和又帶著幾分愧疚地望著她。
“怎麽了？”少女忽然問他。
秦歡搖搖頭，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暖和在自己一雙大手裏。
“別這樣，人家看見不好！”少女俏臉一紅，掙開他的手，低下頭細聲嘀咕一句。
“嗯，聽你的。”秦歡溫柔地回答，替她緊了緊衣袍，擋在風口處，護著她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