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遺憾
不過顏小青知道，那不是什麽病情有所好轉，是……回光返照了。
果然，這個時候江海東的眼神很有光亮，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老人已經到了生死的邊緣。
江琰的眼神一直都是沉著的，淡然的，臉上的神色近乎冷酷與無情，那個樣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十分擔心自己父親安危的兒子，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顏小青把這一切看在心裏，隻是心中卻覺得有些酸澀。
這個男人她怎麽不懂，不是不擔心，不是不傷心，心中也不是不害怕，但是平時那樣強大的一個男人，高傲自尊都讓人無法企及，此時他隻是找不到一種很好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父親。
其實仔細想想，江琰和江海東之間真的沒有相處多久，那些曾經的年少時間，江海東都在為了江氏國際而不斷的打拚著，後來再加上因為母親的病逝，江琰心中對江海東不是沒有怨恨的。
然而就是這樣，在外人看來都極度無法和諧相處的父子兩人，在江琰都還沒有準備開始好好和他相處的時候，江海東就要以這種方式從他的生命中走過了。
正如顏小青想的那樣，江琰心中其實不是不害怕的，開始常年奇怪的相處模式讓他找不到一種很好的辦法來相處。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別扭。
顏小青知道江海東此時無法在多說什麽，他生命中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足夠珍貴的，顏小青不想讓江琰和江海東之間落下遺憾，低頭看了看小夜。
微微笑了一下，顏小青這才說道：“爸，我們來看你來了，看到了嗎？小夜，快點，叫爺爺啊。”
前麵那句話是朝著正向著她看過來的江海東說的，後麵那句話是向著小夜說的，而這樣的做法，正好是打破了一室的平靜。
“爺爺。”小夜現在都還處於一種呆愣的狀態，縱使心理年齡已經比同齡的孩子大了，可是此時小夜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他的爺爺，平時會為了討他開心就買玩具和他喜歡的東西給他的爺爺，那個無時無刻不寵著他的老人，此時為何會躺在這裏。
“爺爺，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啊，這裏是醫院，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醫生叔叔們一定會讓你快點好起來的，爺爺要聽話，現在要好好休息，等著病好了還要陪著小夜一起出去玩兒呢，小夜是最最喜歡爺爺的了，所以爺爺不可以言而無信啊。“
小夜說的這番話聽得顏小青心中酸澀難耐，江海東臉上卻揚起了一抹微笑。
這小孩子著實聰明的很，那時候他怎麽叫著小夜說要出去玩兒，但是小夜總是說要等著爹地媽咪回來了一起出去，那是的他覺得沒什麽，隻是心中為自家那個臭小子還能有一個這麽孝順的兒子而微微有些嫉妒。
可是那樣的嫉妒說白了還是心中的一抹不甘心，自己的兒子對自己冷漠相待，自己的孫子卻對著自己的兒子孝順有佳。
不過那時候看著小夜悠悠的笑臉，江海東總是不忍去拂了他的麵子的，於是總是安慰著，到時候等著江琰和顏小青回來之後，再去玩兒。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啊。
江海東心中此時是有著一些遺憾的，自己的兒子多久沒有叫過他父親了，那樣的稱呼似乎還是在江琰小的時候才叫過，之後長大了，漸漸懂得一些什麽了，而自己為了江氏國際也很少和江琰相處，於是就給人一種錯覺。
那種錯覺就是，江家的太子爺，似乎並不得江海東的喜愛，隻不過是因為江琰是江家的獨子，所以也沒有人說的多難聽。
就是不知道後來什麽時候，江琰對他的稱呼就不再親昵了，每次都帶著一種疏離，後來長大了，知道當年江氏國際麵臨著怎麽樣的危險，所以那時候的態度是緩和了不少，可是後來又出現江琰突然提出出國曆練，而夫人去世之後，因為不想讓江琰擔心，所以才隱瞞下了這個秘密。
可是江琰後來的想法他大概也能夠猜得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傳聞江海東和顏振華還有慕容靜之間的一段三角戀。
三人的背景是很奇怪的，明明有兩人的背景都十分好，可是後來卻變了模樣，後來江琰也知道了，所以就認為，江海東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母親。
那時候的江琰心中對江海東有著很深的怨恨，原來，自己的媽咪都不是江海東的所愛，而他喜歡的，其實另有其人。
江琰生性高傲，自尊心也很強，那時候年輕氣盛，所以便把自己的判斷一點一點的解析了出來，然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再之後，就是父子倆之後的相處中，沒了以往淡淡的溫和，而每次都變成了火藥味十足的。
江海東心中的遺憾有很多，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和江琰之間，還有和妻子之間，前者放在現在說，後者，則留在黃泉路上，在下麵再次見到江琰母親的時候說出口。
“江琰，你……”江海東說著，感覺自己的力氣似乎都沒了多少，身上沒有多少力氣，他沒說一個字沒說一句話，都變得格外的費力。
不過江海東就是江海東，即使在這樣的神色之下，還是能夠做到麵不改色。
“你……還好嗎？”
江海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不是沒有過什麽別扭，可是或許是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江海東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有種淡淡的溫和。
他現在變得很珍惜很珍惜時間，或許這樣說對於他來說有些好笑，可是江海東知道，這的確是真的。
任何人在麵臨著生死的時候，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呢？
或許沒有了吧，真的沒有了。
江海東此時就是這種狀態，連帶著還有著對江琰的噓寒問暖。
“……恩。”江琰的回應顯得很生澀，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對著江海東說這句話，又或許是根本就沒有猜到江海東會問出這種話來。
顏小青在一旁看得有些焦急，此時時間是真的不多了，費羅和蘇迪早就說過，情況不容樂觀，再加上之前月寒也說過，時間不多了。
“爸，我和江琰過來，就是想看看你的，放心吧，您的病我們一定會找人治好的，江琰有兩個很不錯的朋友，也都是學醫的，一個擅長外科，一個擅長內科，所以不要灰心，您的病一定會好的，別擔心了，先休息吧。”
顏小青在旁邊勸著，這兩個人都不是那種話很多的人，更何況江琰現在的情況也很複雜，他根本就沒有做好這種準備來送別一個生命的逝去。
然而就是這樣，顏小青才覺得，此時的江琰讓人心疼，雖然沒有流露出那種狀態，可是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顏小青知道，他的內心一定鮮血淋漓了。
有顏小青本來以為江海東會這樣聽話的先休息，但是江海東是個明眼人，怎麽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狀態，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所以就更加的不想閉上眼睛了，於是拒絕道：“不了。”
他怕他這一睡，就真的再也起不來了。
江海東此時沒有看江琰，隻是看著顏小青和小夜，眼中沒有常年作為上位者那種霸氣和犀利，有的隻是一個老人的慈眉善目。
之間江海東微笑的看著顏小青，然後說道：“江琰能夠遇見你，是他的幸運，我很感謝……是你讓江琰活的更有人情味，讓他改變，還有你們的孩子。”
說著，江海東看了小夜一眼，又看了顏小青的肚子一眼，說道：“你們有了小夜這個孩子了，他很聰明，你教育的很好，以前對你也隻是迫不得已，不過就算是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心軟……同樣的……不會後悔。”
顏小青聽得明白，這話分明說的就是那段時間江海東要求她和江琰結婚的。
不過顏小青現在是真的不在意了，甚至是感謝對，因為那樣做，她才有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借口，讓自己能夠留在江琰的身邊。
想到此，顏小青笑笑，“爸，小夜和您在一起，很開心的，而且我肚子裏這個寶寶，到時候生下來還要第一個給你抱呢，你是他們的爺爺，一定要和我們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啊。”
說道後麵，顏小青的眼中越發的酸澀，有一種悲涼，這個老人對她很好，縱使曾經那樣的威脅過她，可是從未傷害過她，甚至還細心的照顧著小夜。
“嗬嗬，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和江琰之間，一定要好好的，隻有你們好好的，還有孩子好好的，那我也就安心了。”
江海東這話帶著一種欣慰，似乎那樣他就真的無牽無掛了。
可是一旁的江琰卻突然說話了，沒有看著顏小青，但是話卻是對著顏小青說的，“你帶著孩子先出去，我和他還有話要說。”
顏小青側頭看著江琰輪廓分明的臉，隻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當下也不說什麽，隻是帶著小夜一起出去了，將病房留給他們。
父子倆。
一對有些別扭，但是都互相關心著對方的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