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無可戀
我打開看了一眼裡面有兩本房產證,還有一把保險的鑰匙,跟一封信。
我拿著東西,問何律師上次讓他起草的股權轉贈文件是否擬好了,他說已擬好了,我心想那就一塊辦了,免的下次還得跑一趟。
從事務所出來,我就直接坐車回了老別墅,在計程車上,我從牛皮袋裡那出那封信,信封很薄,似乎裡面就一張紙,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封信我有點害怕,望著它很久沒動手拆開。
直到車停在了老別墅門口我也沒動它。
付了車錢,我下車。
進屋時,張媽正在看春晚重播,問我中午想吃什麼,我說隨便,便拿著紙袋上了樓,回到卧室,我把那兩本房產證跟保險柜鑰匙放進了梳妝桌的抽屜里,獨留下那封信在桌面。
我深吸了口氣,拿起那封信拆開,如我所想,裡面只有一張信紙,但好像寫的很滿。我攤開信紙入眼的便是父親拿手的隸書,字體很美,卻毫無力道,這應該是在他住院那段時間寫的。
童童: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不在這個世上了,但有些事我想你是有權力知道,可是我卻沒有勇氣當面跟你講,所以只能以信帶勞。
關於你身世,你至從知道后卻從來不問,這讓我很心慰,可是心慰的同時我又被罪惡折磨著。
你母親是被我逼的,算是我害了她,要不是因為我故意對她不理不採她也不會自殺。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相信她。所以我恨那個人,也就是你親生父親,要不是他回來,我跟你母親也就不會誤會那麼深。
其實你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他,他就是葉正生。
當時我以為他只是你媽媽的好友,可有一次無意中看到你媽媽的日記,我才知道他原來就是你的親生父親。所以你媽媽去逝后,我就更恨他,當孟志傑提出那個法子時,我才會默許。
直到前段時間我又翻出你媽的日記才知道,原來葉正生根本就不知道她懷過他的孩子,你媽是真心的想跟我過。所以我錯了,錯的離譜至極,我甚至邪惡到明知道你跟葉哲是兄妹關係,卻從來不阻礙你們在一起,我還想用那樣的方式去報複葉正生。我簡直沒有人性。
童童,對不起,請願諒我的,後來我是真的後悔了,我知道這樣的請求太無恥,但我還是希望得到你的願諒。
最後落款是:罪人林峰
看第一遍時我有點腦塞,第二遍時我猶如晴天霹靂,第三遍時我忘了呼吸,第四遍時……我生無可戀。
命遠真的太會抓弄人了。
我上輩子一定罪孽深重,老天才會這樣懲罰我。
不知道自己在梳妝桌前坐了多久,只覺身體不像是自己的,已經石化僵硬的無法動彈,眼裡是澀的,腦里是空的,雙手雙腳冰冷的毫無知覺,連著心……像是漏了洞,涼颼颼的……
「童童,快下來吃午飯,接你的人來了。」張媽在樓下喊道。
我雙眸呆置的望著手裡那張信紙,一動不動,隨之,我緩緩的使出全身之力把它撕碎放進梳妝台的抽屜里。
「童童,」張媽在外面敲門,輕喚著。
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
她又喊了兩聲。
我雙手撐著桌台起了身,想走過去開門,雙腿僵硬而無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我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打開門的那一瞬,張媽正要推門進來。
「童童,你沒事吧?」張媽滿臉擔憂的望著我,「臉色怎麼這麼慘白呢?」
「沒事,胃有點不舒服,你讓司機等會,時間還早,我躺一小會。」我虛弱無力,聲音小而沙啞。
「好好,你快回床上躺著去,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張媽把我扶到床邊,又匆忙的下樓給我倒水去。
我靠在床頭,眼眸掃過沙發上的行李,腦里掠過鄒子琛那張滿懷期待的臉,我無力的閉上眼……我該怎麼辦?
很快張媽給我端來了溫水。
我勉強喝了兩口水,起身去拿包,從裡面拿出錢包,抽出一張儲蓄卡,塞到張媽手裡。
「童童你給我這個幹嗎。」張媽有點不解。
「張媽,我可能會在北京呆一段時間,這卡里有點錢,你看著花。」說著我把錢包裝回包里,提起沙發上的行李,「午飯我去機場吃,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注意點,有事給吳越打電話。」說著我輕輕抱了她一下,便提著行李下了樓。
鄒子琛派來接我的司機早就在院門前等著,我拎著那個小行李包直接就鑽進了後車座。
車子開往機場的路上,我給自己選了一個地方,一個自己一直想去又沒能去的地方,聽說那裡很美……離天堂很近。
到機場后,司機說鄒子琛交待了必須要看著我進安檢,於是他幫我提著行李幫我取登機牌,我如行屍走肉一般跟在他身後,過了安檢司機才放心的離去。
而我在司機走後又出了安檢,到售票處要了一張與北京相反方向的機票,青海。我沒有改簽而是另外再買,登機時間跟去北京的只差十分鐘。
再過安檢時,我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鄒子琛打來的,我看著那個閃爍的名字,心像是被什麼生生撕裂開,痛的我全身發顫。
良久我才接起電話。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話筒里傳來鄒子琛低沉性感的聲音。
而我拿著電話,看著匆匆而過的人流,腦海里全是早上他跟我的談話內容,他說他想要三個孩子,兩男一女……他說這樣他們玩的時候就有伴,若是一男一女,沒多大兩人就完不到一塊去,還會經常吵架,多一個男孩,能平衡掉所以的事……他說的頭頭是道,像是能看到未來一樣。
「童童,你在聽嗎?」
「嗯,在呢?」我心想,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反正他是我這一世最愛的男人。
「北京這兩天下雪,早上讓你多穿點衣服,穿了嗎?」
「嗯,穿的很厚。」我的聲音很低。
「你沒事吧?怎麼聽起來那麼沒精神?」
他有所察覺,我忙正了一下聲,「昨晚有點激動沒睡好。」
「小傻瓜。」他低笑,「登機時,給我發條信息。」他又叮囑了一句便要掛電話,我忙叫住,「子琛。」
「怎麼了?」
「答應我,一定要把手術做了。」
「嗯,等明天領完證,後天我就走,機票都訂好了,不會騙你的。」
「想……你,」我微顫著聲,心想就讓我最後再說一聲,「我想你。」
其實我心裡想說另外三個字,但怕他背負不起。
鄒子琛那頭默了一下,柔聲道:「我也是,還有四個小時,還真從來沒覺的時間會過的這麼慢長。」話落,他低笑。
笑聲輕敲在我心間,盪起絲絲的疼痛。
登機時,我沒有給鄒子琛發簡訊,而是直接關掉手機。
飛機在天空飛行時,我輕撫著肚子,那裡還是平平的,但已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食著我的精血正一天天的在成長……
思之此,我只覺一陣旋暈,鼻頭髮酸,眼眶卻生澀……淚真的乾枯了。
小肚隱隱有絲疼痛,卻不及心痛萬分之一。
我自覺自己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那怕經過那麼多事我還是能笑對人生,可是這次……我真的撐不住,我連想想都覺的無法呼吸。更別說讓他知道,那將是多麼殘酷與諷刺的事。
不,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讓他知道,永遠也不。
那……我們的孩子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飛機降落後,我直接把手機丟在了出站口的垃圾箱里,拉著小行李箱出了機場。
坐上計程車,司機問我去哪裡?我說去青海湖,他說機場離青海湖有一百多公里呢。我問他多少錢願意去,司機回頭掃了我一眼,伸出一隻手來,我想沒想就應下。
司機望著我似乎有點懊悔的樣子,滑動車,又叨叨道:「現在開到那邊天肯定得晚上八九點鐘,我在空車回來,估計要半夜,這個價真的是太便宜了。」
「放心,到了我會給你辛苦費。」我淡淡的說了一聲,便沒在開口。司機也沒在嘮叨了。
一路上,機司說了好多青海湖的景點,卻說我來的這個季節不對,說湖面冰還沒有全化呢。
我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思緒也不知道飄到那裡去,整個人是木的,渾身無力。
從看完那封信到現在,好像本能的就是想逃,逃的遠遠的。
車子上路不久,我疲倦的暈睡了過去,可睡著都覺的渾身疼痛,有點喘不上氣來,小肚上的痛感也越來越明顯,人也暈暈噩噩的。
也不知坐了多久,突感肩頭一疼,被人狠推了一把,隨即身體便傾斜出去,滾落在地,磕的我手腳生疼瞬間清醒,還沒等我從地上爬起,那輛計程車便絕塵而去。
我只覺腹下有一股溫熱的液體順勢而出,小肚一陣緊縮的疼痛幾乎讓我直不起腰來。
意識到那條生命正一點點從我體內流失,五臟六腹都痛了起來,僅有的一絲支撐也被抽離。
原來失去是這麼的容易。
我雙手捂著肚子痛的尖叫了起來,可是荒涼的古道……無人管我,我嘶吼,一聲比一聲凄慘,肚子的絞痛讓我全身發顫,我仰天大喊了一聲,「阿哲,我們孩子沒了……沒了。」
隨之我痴狂的笑了起來,「哈哈……啊……」
而我除了失聲大笑,流不出半滴淚來。
笑聲凄涼,在空闊的山丘間回蕩著……無比蒼茫悲傷。
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抬眸時,見不遠處有片銀白色波光。
我從地上緩緩起身,夜幕下,朝那片波光走了過去,身軀搖擺不定,但我還是朝的那裡一步步的靠近,好像著了魔一樣。
如我所想那是一個湖,在淡冷的月光下發著微亮的波光,我愣愣的望著湖面,感覺不到刺骨的寒風,也感覺不到心跳,嘴裡卻喃喃著:「孩子你慢點走,等等媽媽,嗯……等等媽媽。」
湖面微波粼粼隨著風蕩漾,銀光里閃過母親的臉,還有那個叫葉正生的男人,他們的容貌都無比清晰的在水波上盪著,然後我看到媽媽朝我招手,那個男人朝我笑。
我嘴角勾起一抹絕然的笑意,就朝著他們走去。
當雙腳踏進刺骨冰冷的湖水中時,我不由的顫了一下,可是腳下在冰冷也沒有我此時的心寒,我機械的往前邁進。我想這是我唯一的路,也是唯一能解脫的方法。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走上母親的路……原來我們母女命運是如此的悲哀。
當湖水淹沒到我腰間時,我腦里閃過鄒子琛的臉,不由揚唇輕笑:子琛,我會在天堂保佑你。
載進湖裡時,我好像聽到湖邊有人在喊,隨即,我便被黑暗與冰冷包圍住。
冰凍透骨,我想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吧!
真好,就讓湖水把我洗凈,送我去天堂!去媽媽的懷抱!去孩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