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到底出了什麼事
老刀站在半人高的荒草地里，一隻手死死的握著手機，另一隻放在口袋裡，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冰涼的手槍，嚇得他一下子收回了手。
他不是不是沒殺過人，年輕的時候，他跟著凌老後頭，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可是這幾年，時局穩定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妻子和孩子，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槍了。
今天在醫院的時候，他其實完全可以一下子解決了奧迪和秦東航然後逃走，一個人離開比三個人離開要容易得多，但是他猶豫了。
有了軟肋的殺手，不可能再繼續殺人。
老刀的軟肋，是他的家庭。
可現在，他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凌澤群說的沒錯，他要麼動手然後逃亡，要麼把秦東航送回去，然後被老頭子打死。
老刀重新回到倉庫里，拉動鐵鏈開鎖的聲音非常大，奧迪聽到聲音，不由的嚇到了，身體微微一縮，腿在地面擦出細小的聲響。
秦東航輕輕開口，「別怕，奧迪姐姐，我不會害死你的。」
奧迪臉色慘白沒敢說話，她腦海里只剩下在醫院看到的黑洞洞的槍口，她知道那種東西，不是她三腳貓的功夫可以抵抗的。
老刀走了進來，在邊上的牆壁上拉了一下，頭頂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奧迪閉上眼，但眼睛還是被強烈的光線刺激的流下眼淚來。
老刀看著女人一臉驚恐的模樣，冷笑了一聲，「女人，你這都自己在找死，要不是當時你闖進來，我根本不用把你們帶出來，你害得我走投無路，我也不可能給你生的機會。」
老刀掏出了奧迪最害怕的那把手槍，面色兇狠的指向了她。
秦東航雖然仍舊看不見，但是他聽見奧迪突然加重的呼吸聲，那微微顫抖帶著害怕的喘息聲……
他已經猜到了現在的畫面。
「你是老刀，對吧？」秦東航突然開口說話，這讓正要開槍的老刀停下了原本的動作。
秦東航的聲音繼續著，「我去凌家的時候，見過你一次，你是爸爸身邊信得過的人之一，這幾年，卻和哥哥走的比較近，是哥哥讓你殺了我們的嗎？」
老刀臉色未變，抿著嘴巴沒有回答。
秦東航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和他說這話，「哥哥是不是說你現在只有殺了我們才有機會活下去，他要送你去國外嗎？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以前你有不少的兄弟最後就是用這種辦法逃避法律制裁的吧？」
老刀的思緒不由的跟著秦東航的話轉著，他想起之前幾個好兄弟為了凌老頭子殺了人，最後被送到國外的事情。
「可是，這些年你見過他們嗎？」
老刀一愣，還未反應過來，秦東航的聲音卻突然變的嚴肅而凌厲。
「沒有，對吧？他們出國不是去旅行，也不是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他們是在逃亡，這一輩子，他們都不可能叫曾經的名字，不可能和曾經的朋友聯繫，他們是生活陰暗處的老鼠，永遠無法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之下，這一輩子都只能兢兢業業的活著，不敢犯一點事情，因為害怕進警局，之前所有的案底就會被翻個底朝天。」
「你做得到嗎？老刀。在黑道混了大半輩子，早就喜歡了用拳頭解決一切，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過慣了的人，能委屈的在黑暗裡過完剩下的大半輩子嗎？」
「你有沒有打聽過那些離開的人的消息，有人真的能逃過一生的嗎？」
老刀的臉色在秦東航的話語中一點點變得慘白，他想起之前殺過一個人的老黑，他被凌老頭子送到了泰國，之後再沒有和他們聯繫過，但是兩年後，他死了，死在泰國警察的槍下，因為在馬路上騎車不小心撞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因為他害怕進警局，所以當場逃跑了，可是他沒有跑得過警察的槍，子彈打中了他的胸口，當場就死了。
這事是後來他的妻子回國告訴老刀他們的，他妻子當時哭的很厲害，說這兩年的時間他們東躲西藏，過的還不如死了舒服。
「老刀，其實你並不是沒有選擇。」
秦東航的聲音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那低沉的嗓音透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別說是恐懼中的老刀了，就連一旁的奧迪，也忍不住抬頭看像邊上那個二十歲的男孩子。
他此刻的模樣該是狼狽不堪的，受傷的腿上還打著石膏，和另一隻腿綁在一起，顯得十分的滑稽，一雙手被綁在背後，臉上沾了奧迪的血，眼睛被一塊黑色的布胡亂的蒙著。
看不清表情，看不到威脅的眼神，他僅僅靠著聲音，讓面前的老刀一點點的落入了自己的布局當中。
「我還能選擇什麼？」
奧迪聽見老刀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心中猛地鬆了一口氣，她現在終於知道秦東航剛剛那句「我不會害死你」說的是多麼認真了。
「良禽擇木而棲，選對了主人，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老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你以為你一個私生子斗得過澤群少爺嗎？老爺對你不過是多了幾分愧疚，這樣的感情支撐你分走澤群少爺的一半家產還差不多，但是讓他把所有的都給你，讓你坐上凌家主位，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老刀現在雖然怕死，但是卻並不是個沒腦子的，面前這個二十歲的男孩看起來卻是比凌澤群聰明一些，但是他的身份畢竟在那裡，正牌少爺還在，一個私生子能有什麼大名堂，何況他媽媽早就死了，一個無依無靠的私生子，除了任人欺凌還能有什麼辦法？
秦東航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但是那恰到好處的弧度卻隱隱讓人覺得心頭髮寒。
「一個被絕望中的母親特意藏起來、任由凌家動用所有的關係和巨大的財力都沒有找到的孩子卻突然有一天被輕而易舉的一個NDA找到了，老刀，你就沒想過，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此湊巧的事情嗎？」
老刀覺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涼的水，從心臟到四肢，頃刻間就涼透了，他看著面前的秦東航，像是看見了可怕的魔鬼。
「是你，是你故意讓老頭子找到你的，這兩年來，你一直在演戲！」
秦東航很平靜，「演戲倒說不上，我沒那麼多的精力去演兩年的戲，我當初讓爸爸找到我只是因為我很想念他，這麼多年，我想念我的母親，和為數不多的擁有爸爸的時光，我看報紙上他生病了，我意識到這一輩子假如我不找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走到他身邊了，於是我就回來了，可是我真的從未想過要凌家的任何東西，如果非要論起來，從頭到尾我想從凌澤群身邊搶走的，只有屬於爸爸一般的愛罷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刀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手槍，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面前的少年，雖然他看不到自己，但是他卻放佛能感覺到，那洞悉一切的眼神。
「你說你什麼都不要，那你拿什麼去和凌澤群爭，他可是從小就盯著凌家的一切的。」
老刀不知道，他對凌澤群的稱呼已經從少爺到直呼其名了。
秦東航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慢動作越發叫人心生畏懼，「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如果哥哥真的不願意認我這個弟弟，我還能一個人硬撐著顧全這份情義嗎？」
倉庫里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只有老刀越發急促的呼吸聲，他像是在努力思考著什麼。
奧迪靜靜等待著，她不敢去看老刀的模樣，她怕自己任何一個動作都會打亂了秦東航剛剛設好的局。
良久之後，老刀忽然咽了一口口水，動靜很大，「好，我不殺你們，但是秦少爺，你知道以我現在的身份，我不可能送你們回去，我把你們放在這裡，能不能活著出去，要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秦東航淺笑，「這條命我會還你，老刀。」
老刀沒作聲，但很快，外頭傳來鐵閘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屋裡的燈被關了，周圍又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確認外頭的人離開之後，奧迪緊繃的身體才漸漸的放鬆下來，她在黑暗中看著秦東航的方向，心頭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頭。
「謝謝你救了我，剛剛，他已經準備對我開槍了。」
奧迪說起這個的時候，身體仍是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秦東航笑起來，聲音里充滿了愧疚，他放佛又變成了那個大二的活潑少年，和剛剛那個聰明睿智的男人完全不同。
「奧迪姐姐，對不起，是我讓你經歷了這麼恐怖的一幕。」
奧迪沒說話，過了好久，她才重新開口。
「東航，你明明這麼聰明，可是為什麼之前還任由你哥哥那麼對你呢？」
從他和老刀的對話中奧迪就能聽得出來，其實秦東航雖然年紀小，但是比那個「哥哥」卻要聰明很多，可這兩年，他好像一直任由他「哥哥」欺負著，從來沒有反抗過。
「我回到凌家，只是想要感受一下家人的溫暖，從來沒想過要別的東西，沒人希望和自己的家人相看兩厭，只是沒想到，我的容忍到了最後，只是助長了別人的欺凌。」
秦東航的聲音里有些淡淡的自嘲，奧迪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愛名利勝過一切，眼前這個孩子背負著私生子的名聲活了二十年，卻單純的只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而已，就算不完整也沒關係，只要一個家，可最後，沒人能給他。
「那你以後呢？以後你會和你哥哥爭奪一切了嗎？」
秦東航很久很久沒有回答，奧迪等的有些累，身體上的疼痛讓她意識漸漸渙散，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恍惚中彷彿聽見了秦東航的回答。
「我不會再逃避了，假如只有爭奪才能保護自己愛的人和一切，那就爭個勝負吧！」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路邊的路燈亮起，一路照著寬闊的馬路。
沈絨瀟下了高架，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四哥，GPS定位消失的時候，就是在附近。」
當時沈絨瀟也不知道GPS定位會突然消失，所以他並沒有時刻確認確切的位置，只記得消失之前他匆匆一瞥，大概是在這附近。
雷子琛下了車，朝著周圍看了看，這四面都還是馬路，他拿出手機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圖，並未在附近找到任何適合藏匿兩個人的地方。
他抬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跟丟了，對方的又是奔著秦東航的命去的，一次失敗之後，他很有可能直接帶到合適地點殺人滅口。
「楊延，打電話問西和凌澤群那邊的動靜。」
雷子琛說完之後自己也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個號碼他許久未曾打過，但是想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手指還是很自然的就播出了一串數字。
「鷹，幫我找兩個人。」
……雷子琛掛斷電話才重新回到車上，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西和那邊怎麼說？」
「凌澤群一直在家裡，沒有出過門。」
楊延搖了搖頭，眼中的擔憂和自責越發的濃重，今天要是自己沒有離開，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雷子琛想了一會兒，忽然抬頭道，「各回各家吧。」
「四哥，我們不找他們了嗎？」
楊延抬起頭，擰著眉頭問雷子琛。
「毫無線索的在這裡找人沒有意義，而且我想，家裡那邊很快鬧起來，咱們幾個都不在，軍區會翻天的。」
雷子琛說的沒錯，當他們幾個人回到自己家裡的時候，發現屋裡的大家長都已經不在了。
雷凌沒走，正焦急的在屋裡踱著步子。
看見雷子琛開門進來的時候，她一下子迎了上去，「子琛，到底出什麼事情了？為什麼凌家的人突然跑到軍區大院里來要兒子，還點名找了大哥和楊家、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