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最大的懲罰
雖然想過地下一包房一定是來了什麼棘手的客戶,所以同事才跟她換的房間。但譽西一走到包房門口聽到裡面吵鬧的人聲,腳步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再也邁不出去一步——
男人的聲音放肆到熟悉,「來來來……下注,快下注啊……」
迎合的女聲柔媚故作乖巧,「親愛的,你太厲害了……公司里今天賠的那些錢,我看你一個晚上就能贏回來……」
「誰叫老子運氣好,」男人得意忘形,冷哼一聲,「陞官,發財,死老婆。哪一樣都被我占上了,你說是不是……」
女人不滿撒嬌,「討厭,你說誰死了?」
「哈哈哈,當然不是你我的寶貝,我說的是那個蠢女人。」男人笑的很大聲,毫不避諱,「還沒輪到咱們出手,她就失蹤了,說不定還死了,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咱倆,你說是不是……」
隱匿在黑夜中的地下賭場,藏著一個城市最骯髒不堪的一面。這裡,所有的人性醜惡暴露無疑,所有的黑暗交易也不去隱藏,人們甚至已經習慣了同一個賭桌上的人輕描淡寫的談論一樁殺人交易。
但在所有人的附和中,譽西的臉越來越白,身子越來越抖,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起來!
她沒想到在這裡,都能遇到宋子翼。
他們身前,右側擺著高高的籌碼,左側是一摞一摞的現金,如果籌碼不夠了用來隨時兌換籌碼。看的出今晚宋子翼手氣很不錯,桌子上的大部分籌碼都堆在他和楚薇面前,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是不加掩飾。
錢,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四年間,因為沒錢她掙扎在生活的最底層,變成一個怯懦自卑,敏感的女人,失掉了所有的夢想……
也是因為錢,那個曾經儒雅溫潤,文質彬彬的大男孩,成了現在這個滿面紅光,瘋狂庸俗的男人。
「喂!愣著幹什麼呢,還不過來收籌碼——」被人在背後猛推一把,譽西踉踉蹌蹌衝到賭桌前,頭埋的很低,去收拾桌子上的雜物和籌碼。
看她溫吞吞的動作,宋子翼臉色露出嫌棄,但是因為剛才贏了不少錢,也就沒說什麼。
譽西收拾完籌碼便站在一旁等新的賭局。
宋子翼贏得太順了,不捨得從賭檯上,站在他身後的助理看了看手錶,上前一步低聲提醒他,「宋總,已經很晚了,我們馬上就趕不上今晚回南城的飛機了,明早還有宋氏的股東大會……」
宋子翼低低「嗯」了一聲,「知道了,我心裡有數,機票往後改簽兩個小時。」
整整一夜,一桌子的男男女女猩紅的雙眼沒有離開過手裡的牌。
直到,那起初最春風得意的人盯著自己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一臉不能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宋子翼一個胳膊砸向那空空蕩蕩的桌面,頓時從剛開始那種狂熱的狀態清醒過來,那張本來還算英俊的臉上扭曲著粘稠的惱怒和不甘心。
全輸了。
他取了一千萬現金,一個晚上,輸的乾乾淨淨。
「一開始我明明一直在贏的,怎麼會……」
「早就聽說宋家家財雄厚,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啊……」與他同桌對賭的商人扯著油膩的笑容,看著自己位置錢摞得高高的籌碼,全是剛剛從宋子翼桌子前面贏過來的,「張某多謝宋總承讓,讓張某白白佔了這麼大便宜啊……」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宋子翼手指指著他便要衝過去,另一個商人立馬攔住他,呵呵笑著,「誒宋總宋總……願賭服輸,願賭服輸,張總又沒惡意,就是賭贏了錢開心而已,剛剛……宋總不也是這樣嗎?」
一想到剛才宋子翼贏了錢得意猖狂的樣子,一屋子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來。
「宋總不要輸了錢,再輸了氣量。」
「就是,宋總一看就是剛剛接觸這種場合,一時失態也很正常,沒關係,宋總,以後就習慣了……」
「……」
房間里都是意味不明的奚落嘲諷聲,宋子翼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明顯憋著火。楚微漂亮精緻的臉蛋上也沾著惱火,忍不住在一側火上澆油,「剛才就叫你收手收手,你非要玩,這下好了,公司的賬本來就填不上,你自己想辦法補這些錢吧!」
「你急什麼!」宋子翼氣急敗壞,「那筆錢,還不是你花的,非要投資那三線電影!」
楚薇一下子炸毛,「好啊宋子翼,你現在倒是怪起我了!我走,你自己在這玩吧!」
她說罷扭頭就走,宋子翼面子掛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行了行了,還怕拿不出那些錢嗎?大不了,就把城南那兩棟別墅賣了——」
「呵,說的容易,」女人冷笑一聲,「別墅在姜譽西名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賣了,不過沒有她簽字,根本賣不了。」
「以前是賣不了,但是現在不一樣,她已經失蹤了,花點錢,把她的戶口清了,她的財產轉移到我的名下,不難……」
譽西聽著他們的對話,猛地抬起頭來。
城南的姜家別墅是譽西自小長大的地方,封存著譽西和父親最美好的記憶,也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
她還沒死,他們就又打上了那套別墅的主意——
兩人厚顏無恥的言論讓姜譽西渾身止不住顫抖,托著水的手扶不穩,男人一轉身跟她撞了個滿懷,杯子里的水頓時濺了兩人一身。
「你幹什麼,長沒長眼睛?」宋子翼一把推開她,慌張擦著自己身上的水,「你知不知道我這套衣服多少錢……」
錢,錢,又是錢……
那個曾經才華橫溢的南城大學藝術系學生會主席,已經被金錢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唯利主義者。
這一瞬間,譽西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恨忽然沒有那麼強烈了……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報應,他所失去的東西,是遠比一個姜家,一大筆金錢要寶貴的多的東西。
但他仍然不自知。
這大概是老天爺對這個男人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