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第 107 章


  第107章


  虞寄柳與銀翹回來時, 是直接推門而入的,只見兩人在桌前對坐。


  也不知謝遲是在說些什麼, 傅瑤雙手托腮聽得很是認真, 甚至是等到謝遲偏頭看過來時,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她們回來。


  虞寄柳立時反應過來,訕訕地笑了聲, 便扯著銀翹往隔壁自己的房間去了, 一直到聽見隔壁謝遲離開的動靜之後,方才又起身去見傅瑤。


  「就方才那個神情, 你家姑娘若是說自己不喜歡謝將軍, 我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虞寄柳同銀翹調侃道, 「先前遠隔千里時是冷淡了, 可一見面, 就還是難免會栽進去。」


  畢竟人非草木, 面對自己曾經愛慕過數年的人想方設法追求,又豈能真做到無動於衷?


  「是我們回來得不巧,打擾你們了。」虞寄柳打量著傅瑤的神情, 眉尖輕挑, 「怎麼, 才分開就捨不得了?」


  「你就別打趣我了, 」傅瑤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又解釋道,「只是聽他說後日就要回前線去了, 不免有些擔憂。」


  早前在江南的時候, 傅瑤偶爾會聽旁人提起哪座城池被奪回來了, 高興之餘,更欣慰的則是謝遲還好好的。那時她對謝遲的感情淡去不少, 可每年往寺廟去上香拜佛的時候,也仍舊會順道為他求個平安。


  如今到蒼涼遼闊的北境來,便不免更記掛些。


  哪怕知道謝遲這兩年戰績斐然,鮮有敗仗,北狄的確奈何不了他,可戰場之上有頗多變數,總是沒辦法全然放心的。


  虞寄柳意外道:「他竟然這就要走?」


  「他是北境的主將,又豈能棄正事不顧?」


  若真是那樣做,也就不是謝遲了。


  「可這麼一來,你們豈不是就又要分開,見不著了?」虞寄柳在傅瑤對面坐了,若有所思道,「還是說,你是準備在北境長留?」


  當初傅瑤決定隨她一道往這邊來,是想著順道看看北境風物,雖然未曾定下歸期,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應該也就是留上半年。


  如今遇上謝遲這麼個「意外」,卻是要改主意了。


  畢竟就算是天縱奇才,打仗這種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僅多方準備,還要講究個天時地利。哪怕北狄節節敗退,可想要徹底收復失地,也不是一年半載能成的。


  方才承諾久留,其實算是一時衝動,但細想下來卻也沒什麼不妥。


  傅瑤垂眼看著指尖的蔻丹,慢悠悠地說道:「我的確是準備留得比原定的日子久些,至於究竟留多久,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自小在京城長大,在江南留過三四年,各處的風景都看過了,北境於她而言反而是顯得格外新奇,再加上還有謝遲在,多留些日子也挺好。


  北境不再是當年那個動亂四起的地界,北狄敗退,涼城也已經安穩下來,很安全。


  只需要給家中去一封信知會就好。


  「那也挺好,你我還能多相處些時日,若不然就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虞寄柳對此也是喜聞樂見,又問道,「長久住在客棧也多有不便,等到改日我家那老宅收拾好了,你就隨我一道住過去好了,還熱鬧些。」


  傅瑤並未推辭,頷首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謝遲並未提及自己具體什麼時候離開,也並未提出讓她來送,傅瑤便也沒這個打算。可說來也是巧,這日她不過是趁著清晨涼快出門逛逛,便正正好遇著了謝遲一行人。


  一行人馬的動靜很大,才剛出現,傅瑤便立時注意到了為首的謝遲。


  他這次並沒穿什麼廣袖青衫,便如來涼城時一樣,是幹練簡潔的墨色勁裝,像是出鞘的利刃,銳氣逼人,讓人見了便不由得生出避讓的心思來。


  可傅瑤卻從來都不怕他的,手中執著自己繪就的青柳團扇,看著他漸漸近了。


  眾人大都知道了傅瑤的存在,上道得很,遠遠地見著之後便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果不其然,謝將軍還是勒住了馬韁,在傅瑤面前停了下來。


  「好巧,」傅瑤仰頭看著他,含笑道,「一路平安。」


  謝遲是將前日送紙墨那次見面當做道別的,這兩日都在趕在離開前忙著布置安排各種事務,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著傅瑤,臉上頓時也添了幾分笑意。


  他不便過久停留,點了點頭,又認真說道:「下月中旬,拿下平城之後我就回來見你。」


  他語氣篤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傅瑤便毫不懷疑地信了,答道:「那我等你。」


  兩人只說了這麼幾句,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就此別過。


  謝遲領著親兵們奔赴前線,傅瑤目送著眾人絕塵而去,恍惚間想起當年謝遲離開京城之時,她趕去送行的情形。


  到如今已有三年,事隨時移,風物不同,連他們彼此都變了。


  但兜兜轉轉,竟然又聚在了一處。


  倒像是應了當年她在慈濟寺求的那支簽——千里姻緣一線牽。


  謝遲離開之後,傅瑤便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來,或是作畫或是寫話本,偶爾逢著天氣涼爽的時候,便同寄柳銀翹一道出門遊玩,又或是去茶樓聽說書,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傅瑤原是準備等寄柳將舊宅收拾妥當,一併搬過去同住的。


  可湊巧旁邊那戶人家的母女想要將宅子變賣掉,往京城去投奔親戚,傅瑤過去看了一番,相中了院中的葡萄架和外邊的棗樹,便出錢將那小院給買了下來,同虞寄柳當了個鄰居。


  在客棧之時的確有諸多不便,搬過來后,傅瑤便也開始張羅著收拾這院落,添了些擺件,移栽侍弄花草。


  她自小就愛擺弄花草,這些年來也算是頗有心得,可奈何北境水土與南邊差得多了些,以至於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雖麻煩,但卻樂在其中。


  虞寄柳倒是一早就知道她喜歡這些,自己雖沒什麼興趣,但卻喜歡看傅瑤折騰。


  這日,兩人出門逛街之時買了些種子和幼苗回來,尚未回到家,遠遠地便見著門口有人扒著張望。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傅瑤不由得皺起眉來,虞寄柳則不耐煩道:「這也忒煩了些,若要我說,索性讓興安興寧將他們給打一頓好了。」


  先前在客棧住著的時候倒還好,可自打搬到這邊來之後,卻莫名被附近的地痞給盯上了,煩不勝煩。


  這世道對於女子而言還是難了些,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像傅瑤這樣相貌出眾的女子孤身在外,身邊沒長輩或是夫婿,便難免會招人覬覦,她這些年來遇著過不少,已經從起初的驚怒到眼下的淡定。


  興安興寧是一對兄妹,功夫很好,打從當年傅瑤下江南開始就一路跟隨護衛,這次北上更是緊隨著,收拾幾個不成器的地痞流氓還是不在話下的。


  前幾日這兩人來撩閑的時候,傅瑤已經冷著臉義正辭嚴地將話給說絕了,如今見他們仍舊糾纏不休,也不再心慈手軟,準備聽從虞寄柳的建議。


  然而還沒等她到家中去喚人,那探頭探腦的兩人便被人給揪著衣領提遠了些。


  傅瑤眯了眯眼,隨即認出那人是謝遲身邊的親衛,叫做萬磊。


  萬磊從軍多年體格強健,氣勢洶洶的,倆地痞雖然有賊心,但也知道欺軟怕硬,一見就知道自己必定是敵不過的,忙不迭地想著開溜。只是尚未來得及離開,便被萬磊捏著後頸狠狠地撞了下。


  額頭相撞的聲音分外響,兩人懵了一瞬,齊齊慘叫起來,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傅瑤在他們鬼哭狼嚎的聲音中走近,萬磊見著她之後,先問候了聲,而後向那兩人道:「還不快滾!再讓我見著你們在這裡鬼鬼祟祟地打擾,就不是這麼輕易饒過了。」


  及至那倆地痞匆匆忙忙離開,傅瑤含笑道了聲謝,又疑惑道:「你不是隨著謝遲離開了嗎?是他讓你來的嗎?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我恰巧有事要回涼城來辦,將軍便讓我捎些東西給你,」萬磊將帶來的包袱遞了過去,又說道,「還有一樁事,將軍說你先前托他找的人已經找到了,的確是在軍中……」


  虞寄柳原本是看熱鬧的心情聽著的,看傅瑤的目光也帶著些促狹,結果猝不及防地聽到了弟弟的蹤跡,霎時變了臉色,下意識地攥緊了傅瑤的手。


  「疼,」傅瑤被她捏得倒抽了口冷氣,又笑道,「我知道你激動,但也請饒了我吧,恭喜了。」


  虞寄柳大喜過望,一時有些失態,及至緩過來之後向傅瑤道:「多謝你,多謝謝將軍……」


  「同我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傅瑤拍了拍她的手背,復又看向萬磊,「有勞將軍跑這一趟了。」沉默了一瞬后,她還是多問了句,「謝遲在前線還好嗎?」


  「挺好的,吃好喝好,」萬磊想了想,又額外多補了句,「連心情都比從前好了數倍。」


  謝將軍這次回去,若非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他心情好得很。


  除了同他一道回涼城早就知道內情的,皆是摸不著頭腦,及至聽他們講了之後,仍舊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傅瑤聽出話里的意思,抿唇笑了聲,愈發覺著這位不去當紅娘真是可惜了。


  「那他還說什麼了嗎?」傅瑤問。


  「將軍寫了信,就在那包袱中放著。」萬磊提醒道。


  傅瑤攥緊了那包袱,點點頭:「好。」


  萬磊將謝遲交代的事情辦完之後便離開了。兩人回了家中,虞寄柳一心為弟弟的事情高興,傅瑤則慢慢地打開了那包袱,果然見著了一封看起來頗有分量的信。


  傅瑤突然意識到,這還是她頭一回收到謝遲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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