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第 109 章


  第109章


  傅瑤定了定心神, 看了眼火候,又將方才謝遲切碎備好的一小把小蔥撒了進去, 酸湯麵便可以出鍋了。


  謝遲自己盛了碗湯麵出來, 傅瑤抽了雙筷子遞了過去,同他道:「廚房不大方便,還是往正屋去吧。」


  方才喝薑湯湊合一下也就算了, 若是讓他坐在這小廚房吃面, 總覺著有些……不大合適。


  「無妨,」謝遲看出她的心思, 有些好笑地解釋道, 「你若是見識過行軍途中就知道了, 沒那麼多講究, 常常是席地而坐, 若是能像如今這樣吃頓熱飯, 已經算是好的了。」


  傅瑤想了想:「也是。」


  謝遲仍舊在先前的短凳上坐了,看了眼院中淅淅瀝瀝的小雨,又回過頭來, 看著傅瑤悠閑地收拾著這小廚房。


  她並沒讓銀翹來幫忙, 自己慢悠悠地收拾著, 輕輕地哼著小曲, 像是來了北境這邊新學的, 看起來心情頗好。


  等到湯稍涼了些,謝遲動了筷子。


  才一入口, 他便發現傅瑤先前那句自誇的話的確沒錯, 與當年的手藝相比是大有長進, 尤其是那湯,也不知是都加了些什麼, 入口醇厚卻又清爽,讓人胃口大開。


  謝遲誇了句之後,便專心致志地吃了起來。


  傅瑤大略收拾了一番,回過頭,見著坐在門口吃面的謝遲,不由得笑了聲。


  「怎麼了?」謝遲疑惑地抬頭看了眼。


  傅瑤拿帕子擦了擦手,忍笑道:「沒什麼,只是……還是頭回見著你這樣子,覺著很有趣。」


  從前謝遲在傅瑤心中,總是高不可攀的,哪怕是後來在一處了,也仍舊覺著他是那種高高在上的。


  雖知道軍中多有不便講究不來儀態,謝遲也不是那種矯情端著架子的人,必定不會是先前在京中時那番做派,但親眼見著以後,她卻還是倍感新奇。


  其實謝遲不疾不徐,吃相也很文雅,只是此情此景,著實很難讓人將他同早年那個矜貴的世家公子聯繫到一起。


  謝遲無奈又縱容地由著她笑,喝了口湯之後,又抬眼看向她,提醒道:「你也不像那些大家閨秀……」


  的確是不像。


  世家閨秀都是安安穩穩地待在後宅之中,操持庶務,相夫教子,哪有像她這樣天南地北地逛,做生意寫話本的?

  傅瑤重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撫平衣裙。


  「但我更喜歡你這模樣。」謝遲忽而又補了句。


  傅瑤被這直白的話惹得有些臉熱,但唇角卻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她的確不再是早年那個循規蹈矩、事事按著長輩安排走的閨秀了,家中寵著縱著她,並未阻攔,可落在旁人眼中,卻是不成樣子。


  先前回京留了月余,傅瑤見了不少人,多少知道些旁人對她的看法,說什麼的都有,大都是難以理解,說她離經叛道的。


  傅瑤對此也並不意外。


  畢竟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也很難互相理解,只要自己走得開心,著實不必要求旁人認同。


  更何況,她身邊也有謝遲這麼個「同路人」,已經心滿意足了。


  謝遲放下碗筷,神情中帶了些期待,向傅瑤問道:「那你呢?」


  傅瑤雙手托腮,仰頭看著他,卻並沒正面回答:「明知故問。」


  其實於她而言,無論是最初那個少年意氣的狀元郎,還是後來高高在上匡扶社稷的謝太傅,或是眼前這個鎮守北境洒脫不羈的謝將軍,皆是這世上千千萬萬人所不能比的。


  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來得莫名其妙,也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從遇著謝遲開始,無論兩人是好是惱,在她心中,都再沒任何人能越得過去了。


  謝遲湊近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呼吸可聞,他含笑看著傅瑤,不依不饒道:「可我想聽你說……」


  先前為他吹灰時的那種感覺霎時又回來了,心跳快了不少,傅瑤下意識地後仰了些,卻沒能坐穩,若不是謝遲眼疾手快地攬了一把,怕是就要跌坐在地了。


  「好了好了,」謝遲將她這狼狽的樣子看在眼中,便沒勉強或是催促,剋制地退開來,又問道,「家中還有空房嗎?若是不方便的話,我就另尋住處去。」


  他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像是並沒將方才那時放在心上,倒是傅瑤有些拘謹地揉了揉衣袖,想要解釋,可又覺著怎麼說都不對,也只能將這事給揭了過去。


  謝遲來時是傍晚,一番折騰下來,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外間還在下著小雨,泥濘不堪。


  「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睡在書房。」傅瑤提議道。


  這院子到手之後,她依著自己的喜好坐了更改,書房換了些擺件,也更換了歇息的床榻被褥,眼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謝遲笑了:「自然不嫌棄。」


  等到收拾妥當,已經頗晚了,傅瑤掩唇打了個哈欠,眼中隨之泛起些水色來:「時辰不早,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些安置吧。」


  「好。」謝遲起身送她出了書房的門。


  一直到正屋的燭火吹熄之後,謝遲才回了房中。


  平城大捷后,他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身體此時已經覺著累了,可卻並沒什麼困意,借著燭火的光亮打量著這書房。


  書房中的東西並不多,書架、博古架上大半皆是空的,想來是剛買了這院子,還未來得及添置全。謝遲看在眼中,盤算了一番,準備過些時日再讓人送些東西過來。


  牆上懸著的畫作一看便知是傅瑤自己的手筆。


  先前在客棧見她試顏料的時候,謝遲就已經發覺她的畫技愈發精進,風格與早年相比也有些許不同,可見這些年的確不是虛度的。


  桌案上還攤著手稿,興許是寫得不大如意的緣故,有多處塗抹的痕迹……謝遲甚至能想到她皺眉修改的模樣,無聲地笑了笑。


  彷彿一切與傅瑤相關的事物都能讓他不自覺地心情好起來。


  謝遲原就是個覺少的人,睡得晚起得早,也就只有在同傅瑤成親的那一年中,被她帶得早睡了些。這幾年枕戈待旦,便又故態復萌,睡得少,也很容易被打擾。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就醒了過來,睜眼看到這陌生的地方,心中先是一緊,等到反應過來這是傅瑤的書房之後,方才又緩了下來。


  在謝遲的印象中,傅瑤是有些愛賴床的。


  他去上朝的時候,她大半都還是在睡夢中,若是睡得淺些聽到動靜之後,就會迷迷糊糊地同他說兩句,而後翻個身繼續睡,模樣分外地可愛。


  所以見著她一大早就起身之後,便不免有些意外,關心道:「是沒歇好嗎?」


  傅瑤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等到弄清楚謝遲的心思之後,有些好笑地解釋道:「我不像從前那樣了……興許是旁人說的那樣,年紀大些就不那麼貪睡了吧。」


  謝遲被她這話給逗笑了:「這話說得,倒像是七老八十了似的。」


  廚房的火上熬著青菜粥,銀翹則出門去附近的鋪子買包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說說笑笑。


  虞寄柳是聞著香氣來蹭飯的,她自己獨居懶得生火,一日三餐大都是來傅瑤這裡解決的,進門前聽著笑聲還覺著奇怪,見著謝遲之後,更是驚得瞪大了眼:「謝將軍?你何時來的?」


  「昨晚。」謝遲言簡意賅道。


  虞寄柳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傅瑤,又看向謝遲,正兒八經地為了自家小弟的事情同他道了謝。


  「你既是瑤瑤的好友,便不必同我客氣。」


  「那就算是我沾了瑤瑤的光,」虞寄柳笑道,「我前兩日忽而想起舊事,挖出兩壇早年兵禍前埋下的好酒,謝將軍若是不嫌棄,我過會兒送一壇過來吧。」


  她知道傅瑤不怎麼飲酒,先前便沒想過送來,準備留著慢慢喝,如今湊巧見謝遲過來,便試著問了句。


  傅瑤正想解釋謝遲也不怎麼喝酒,便見他點頭應了下來。


  虞寄柳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平日里雖常常往傅瑤這裡來,但見著謝遲來了之後,便沒再過來打擾,晚些時候將那一小罈子酒送來之後便回自家去了。


  她送來那酒的確很好,埋了數年,吃午飯的時候開了封,酒香四溢,連飯菜的香氣都蓋了過去。


  家中並沒酒具,傅瑤便尋了喝茶的杯盞出來,一併放到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隨口問道:「我記得你並不愛飲酒的。」


  「既是好酒,嘗嘗也無妨。」謝遲倒了一杯出來,又向傅瑤道,「你要嗎?」


  傅瑤是喜歡甜酒的,只是她酒量不好,所以並不輕易飲酒。


  尤其在外的時候,怕醉后出什麼意外不安全,格外小心謹慎些,幾乎算是滴酒不沾。但如今是在家中,倒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便抬手比劃了下:「這麼點就可以了。」


  出乎意外,這酒並不似北境大多數酒那樣烈,倒更像是她喜歡的甜酒,捧著杯盞喝完之後,傅瑤的目光就又不自覺地落在了那酒罈上。


  「還想喝嗎?」謝遲笑問道。


  傅瑤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沒忍住,點了點頭:「要的。」


  酒氣上臉,她兩頰漸漸地紅了,白皙的肌膚透著粉意,眼眸泛著水意。


  謝遲心中一動,忽而想起早年的一樁事。那時傅瑤喝醉了回來,恰好被他撞見,怕被嬤嬤念叨,所以軟著聲音求他隱瞞,醉得過頭之後又纏著他親吻……


  所以在傅瑤再次要添酒的時候,他並沒立時聽從,而是按著那酒罈,低聲誘哄道:「瑤瑤,你喜歡我嗎?」


  傅瑤的確已經有些醉了,看了他一眼,又抬手捂了捂臉頰,小聲道:「……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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