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柔嘉在安排完周管事的事之後,就沒有再動作。


  寶意的兩個小廝安插出去,一直沒有建樹。


  不過寶意並不在意,照常去槐花衚衕見爺爺,在他的指導下開始練畫。


  賞花宴很快就要到了。


  對府中眾人來說,這才是重頭。


  寧王妃先前讓人給寶意做的那些衣裳首飾在這兩日都做好了,陸陸續續地送了進來。


  寶意在書房裡畫著畫,冬雪跟另外兩個新提上來的丫鬟把東西都捧了過來。


  「郡主你看。」這兩個新提上來的丫鬟一個名喚鶯歌,一個名喚畫眉,年紀都比冬雪要小些。


  兩個少女舉著手裡的衣裳對寶意說,「這衣裳多好看,郡主換上,等到賞花宴的時候肯定能艷壓群芳,光彩照人。」


  寶意聽著這耳熟的話,原本在桌后畫著寫意荷花都抬起了頭。


  因著賞花宴近,寶意索性也應景地畫起了荷花。


  不拘工筆寫意,每日都要畫上幾張。


  寧王妃給女兒用的料子都是好料子,那衣裳在窗外映進來的光芒下光華流動。


  可惜,顏色太過艷麗,寶意不喜歡。


  兩個丫鬟見著寶意臉上的表情,都感到有些惴惴的。


  「郡主不喜歡嗎?」


  她們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看向各自手上拿著的衣裳,「這都是新衣裳里最好看的了……」


  寧王妃一共為寶意做了八身夏衣,是柔嘉當初份例的兩倍。


  冬雪道:「郡主不喜歡艷麗。」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過了放在角落裡的一身衣裙問寶意,「郡主看,這身如何?」


  寶意看著這衣裙的樣式是時興的,料子看起來不張揚,實際上卻是極其難得的,甚至比剛才那兩身還要華貴。


  冬雪望著她:「郡主膚色白,穿這身肯定好看,再配上皇後娘娘賞賜的頭面是最好的了。」


  「不錯。」寶意拿著筆,點了點冬雪手裡拿著這身,說道,「我就穿這身。」


  冬雪應了一聲「是」,把這衣服拿了起來。


  衣服是折好送來的,難免就有些摺痕。


  冬雪打算掛起來,好好熨燙熨燙。


  見寶意還要繼續用功,畫霍老給她布置的每日任務,冬雪便對兩個小丫鬟說:「別打擾郡主,我們出去吧。」


  「是。」


  鶯歌跟畫眉應了一聲,隨冬雪一起離了書房。


  她們捧著這些衣服,朝著寶意的閨房走。


  鶯歌跟畫眉走在冬雪身邊,問她:「冬雪姐姐,郡主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們剛來,可是一點也不知道,還要姐姐多提點。」


  「是啊,姐姐是郡主身邊的貼心人,還請姐姐教我們。」


  冬雪捧著衣裳走在游廊下,陽光照在她手裡捧著的這身衣裳上面,裡面以銀色混合綉出來的花樣在陽光下盈盈地閃動著光芒。


  在這夏日的蟬鳴聲中,她微笑著說道:「我們郡主性子是極好的,在她身邊用心伺候著便是了,偶爾做錯一些事情也不用怕被責罰,多觀察著就是了。」


  寶意這邊隨意便定下了賞花宴那一日要穿戴的衣飾,柔嘉院子里,也同樣送來了幾身嶄新的衣裳跟頭面。


  「小姐,你看這衣服多漂亮。」


  采心也舉著手裡的衣裳,在滿心歡喜地展示給柔嘉看。


  因著布粥賑災,又發現了羅管事用陳糧頂替新糧,還不計前嫌地舉薦周管事回來,柔嘉在寧王妃這裡算是拿回了從前的分數。


  她看著采心手裡的衣裳,今日送來的衣裳跟她從前夏日的定例是一樣的。


  寧王妃疼女兒,每一季的衣裳她都早早就定下了,柔嘉這裡也沒有受到之前的事影響。


  就算她沒做那些舉措,這些衣服也照樣會送到她這裡來。


  只不過她有沒有機會再穿著出去,又是兩說。


  柔嘉是喜愛這樣鮮艷華麗的顏色,可那是要配著她的美貌,才能不讓這華麗喧賓奪主,奪了她本人的顏色。


  在沒有拿回玉墜之前,她穿上這樣華麗的顏色,永遠不及上一輩子那樣美得驚心動魄。


  采心就聽她懶懶地道:「收起來吧。」


  采心有些意外:「小姐不穿嗎?」


  在她看來,如今柔嘉重獲了王妃的歡心,臨著又是這賞花宴,自然是該打扮得同從前一樣。


  再出現在那群京城貴女面前,才顯得她身份不墮。


  「收起來。」柔嘉卻道。


  采心只能應了一聲「是」,又聽柔嘉說,「去將我柜子最底下壓著的那身衣裙拿出來。」


  采心不知道她新的衣裳不穿,要去翻櫃里的舊衣裳做什麼,不過還是領了命,從那櫃底壓著的衣服裡面找出了最底下那身,拿了出來。


  采心手裡拿著那身衣裙,重新回到柔嘉面前。


  這衣裙倒是料子極好,哪怕壓在最底下那麼久,這隨便一拿起來也依然順滑,都沒有起皺。


  只是柔嘉素來喜愛鮮妍明媚,這樣素雅的顏色不得她的心,所以才會被壓在櫃底,一直不見天日。


  采心展開了手裡的衣裙:「小姐。」


  柔嘉看了片刻,卻像是很滿意地道:「就是它了。」


  然後又吩咐道,「將我那套珍珠頭面也拿出來。」


  「小姐……」采心放下衣服,是真的不懂了,「賞花宴是大日子,小姐不穿得光彩照人、艷壓群芳將風頭搶回來也就罷了,怎麼還不戴宮裡賞賜下來的頭面?」


  那頭面帶上了才是真正的榮耀啊。


  柔嘉卻嘴角輕揚,說道:「你懂什麼?人活一世,不爭一時。」


  屬於她的榮光,早晚有一日她要全部拿回來。


  「不用再說了,賞花宴上我就這麼穿。」


  「是。」采心抱起衣裙,說道,「那我給小姐好好燙一燙。」


  「去吧。」柔嘉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拿起了扇子搖了起來。


  等到賞花宴,她就能見到自己那些曾經的朋友跟敵人了。


  重活一世,這些朋友跟敵人很多她已經不放在眼裡。


  只不過就要等著這個機會,看一看究竟是誰污了她的玉墜。


  只可惜,賞花宴上光是準備這衣裙跟頭面總是還差一點,要是有個更有分量的物品就好了。


  雲升樓。


  謝嘉詡將手邊的盒子推了過去:「這是我命人繪了最時新的花樣,找能工巧匠打造出來的釵子。」


  坐在他對面的女子穿著素凈的衣裙,發間也無甚裝點,只有一根白玉釵,卻不掩美麗。


  她說:「你打這個做什麼?就是給了我,現在我也不能戴。」


  沈怡君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帶出了她的跳脫意氣,而謝嘉詡對自己的未婚妻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點。


  滿城貴女,要麼嫻靜,要麼刁蠻。


  她在這二者之間,是第三種顏色。


  從初初相見,謝嘉詡心裡就喜歡她這模樣。


  沈怡君雖然嘴上這麼說著,手卻拿過了遞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在那機括上一撥就打開了。


  只見在這以紅絨飾里的盒子里放著一根髮釵,釵頭是用通透的白玉雕成的花朵,花葉逼真,蕊心更是以根根金絲拈做,可以說是匠心獨具,巧奪天工。


  這麼一支髮釵戴在發間,就猶如將永不凋謝的春天戴在了上面。


  沈怡君忍不住伸手,以指腹在這花瓣上撫過,問謝嘉詡:「這是怎麼做到的?」


  「別管這是怎麼做到的。」謝嘉詡對她淺淺一笑,「就說喜不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沈怡君說著,便將這髮釵從盒子里拿了出來。


  謝嘉詡看她抬手拔下了發間的那根白玉釵,將自己送的釵子戴上。


  「怎麼樣?」她問道,「我戴著好不好看?」


  謝嘉詡看著她,她戴上這玉芙蓉,果然同他想的一般美麗。


  他忍不住開口道:「再過兩日,你便滿了三年孝期。到時,你就可以戴著它來王府賞花宴了。」


  沈怡君聽他明明說著賞花宴,可是那神情卻像是在說她滿了三年孝期,就該穿上嫁衣,嫁到他們寧王府去了。


  沈怡君哪怕性情再直爽大方,也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啐道:「那賞花宴有什麼好去的?不去。」


  謝嘉詡卻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怎麼也該來見見我妹妹。」


  他一說到這個,沈怡君就想起來了:「對,寶意妹妹性情堅忍,不似那些嬌滴滴的女兒家,我怎麼也該去見一見她。」


  謝嘉詡看她對剛回來的寶意十分讚賞,同過去說起柔嘉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只開口道:「寶意性情未免太過……冷硬,不如柔嘉良善。」


  有人死在她面前,她還能說出那番話,借了歐陽昭明的勢。


  自己在吏部辦差,都被他們借這個事來挑釁。


  當著他的面說寧王府是表面忠君,原來也是太尉黨羽。


  聽了這話,沈怡君一雙妙目盯著謝嘉詡,說道:「你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若是落在旁人耳中,你妹妹成了什麼?寶意是你的親妹妹,不管她做了什麼,旁人怎麼議論她,你都該維護她才是。就算她做錯了,那也是回了寧王府關起了門,才由你這長兄來訓她。何況這事她有做錯嗎?這滿城貴女,換了是哪一個處在那天的情況下,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若是換了旁人在他面前這樣對他說話,謝嘉詡的臉早沉了下來。


  可是在他面前的是他心儀之人,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他動了動嘴唇,剛想為自己辯解,沈怡君就再次打斷了他。


  她把自己原來的那支玉釵放回了錦盒裡,合上了盒子:「還有,柔嘉良善?那你良善的柔嘉妹妹那天是做了什麼?不就是她惹的禍端,處事不當,要連累寶意來給她收拾了殘局,還要被你這個哥哥嫌棄?」


  沈怡君說著,抬起眼眸。


  她的一雙杏眼裡映出未婚夫婿的影子,「所以說,世間男子皆如此,口中說著對事不對人,實際上一見到柔弱些的,心就已經偏過去了。」


  這個指責可是有些重了。


  謝嘉詡忙道:「絕非如此,我不是這樣的人。」


  是嗎?沈怡君明明白白地用眼睛傳遞著這樣的意思。


  不過促狹之後,也知道該給謝嘉詡一個台階,不能讓他下不來台。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當了這麼多年好大哥,一時間轉不過來。」


  聽到她這麼說,謝嘉詡的臉色就好看了些,又聽沈怡君問自己,「你為了賞花宴特意定做了這釵子,不會只送了我一人吧?」


  「自然不會。」謝嘉詡道,「寶意和柔嘉那裡我都送了。」


  只不過妹妹那裡他是差人送的。


  而未婚妻這裡,他是親自來的。


  寧王府。


  柔嘉看著送到面前的匣子,指尖撫過裡面放著的芙蓉釵,問道:「這是大哥給我的?」


  「是,柔嘉小姐。」謝嘉詡身邊的小廝笑著道,「世子定了圖樣,總共做了三支,沈家小姐得了一支,郡主那裡送了一支,您這裡一支。這工藝十分難得了,可是京城裡獨獨的三份。」


  「三支都是一模一樣的?」柔嘉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對對對。」小廝忙點頭,「我看著世子爺取的,都是一模一樣的。」


  柔嘉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最要緊的東西……這不就來了?

  「好。」她說,「你告訴大哥,賞花宴那日,我一定會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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