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槐花衚衕這樣的陰涼地界,即便是在夏日,也照樣涼爽。


  寶意過來的時候,霍老正在書房裡畫竹子。


  這筆在他手中彷彿有魔力,不過寥寥數筆,就在畫上勾勒出了一叢倔強的修竹。


  竹子一成型,就帶出了那種「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硬氣。


  寶意一來,霍老就在書房裡看見了她。


  這一進一出的院子就是好,誰來了他都能第一時間瞧見。


  劉嫂子迎了上來,同寶意行了禮。


  等她起身後,冬雪就將手裡拿著的糕點遞到了她手裡。


  「這是郡主買的點心,大的那盒是給老爺子的,小的那盒是給嫂子帶回去的。」


  「這、這怎麼使得,郡主。」


  寶意卻說道:「沒事,收下吧。」


  她往裡走,冬雪則轉身去了馬車上。


  他們今天帶了一壇去歲的雪水來給霍老泡茶,這雪水裡面寶意早早加入了靈泉。


  只可惜這邊院子太小,沒有地方做冰窖,雪水保存不了多久,只能這樣偶爾送一送。不然的話,將雪水都放在這裡,讓爺爺天天泡茶就方便了。


  寶意一進屋,就先叫了聲:「爺爺。」


  霍老站在書桌后,頭也不抬地道:「來了。」


  寶意應了一聲,走到他身邊,想看他在畫什麼。


  她的目光落在這滿紙修竹上,不由得眼睛一亮。


  霍老說道:「你的荷花練得已經有幾分火候了,今天開始畫竹子吧。」


  說著用筆桿一指旁邊放著的畫卷,那些有關竹子的畫他都已經整理出來了,就等寶意帶回去。


  寶意走過去,抽出一卷打開。


  迎面撲來的就是一叢翠竹,滿眼青翠。


  這裡堆放的都是名畫,不過都不是原畫。


  原畫有些已經遺失,有些則被買走收藏,這些都是霍老仿出來的。


  只不過他仿得一看就知真假,單純是讓寶意拿著去臨摹。


  用這些來學學怎麼畫竹子,全都臨摹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寶意把畫重新卷了起來,塞回了瓶子里。


  她走回爺爺身邊,全神貫注地看他怎麼畫竹子。


  從他落筆的力道、角度到布局,一一記在心裡,認真揣摩。


  霍老畫完葉子,把手裡的筆遞給了她,說道:「你來。」


  寶意也不多話,直接接過了筆,就在這空著的畫紙上畫了一叢同旁邊一模一樣的竹子。


  乍一眼望去,簡直就像是復刻。


  寶意畫完,放下了筆,轉頭看向爺爺:「爺爺?」


  霍老摸著鬍子,臉上雖然看不出喜怒,但是心中對寶意這學習的能力跟立即運用卻是一次又一次被驚艷到。


  他這一生,收到這麼一個徒弟就夠了。


  「嗯……」


  等讓寶意緊張夠了,霍老才「嗯」了一聲,示意她把筆放下,跟自己從書桌后出來。


  兩人來到桌前,劉嫂子把寶意買的糕點裝了盤,端了上來。


  這些點心寶意一共買了好幾樣,都是霍老喜歡的。


  冬雪泡的茶也端上來了,劉嫂子說道:「老爺你看,這是郡主在您最喜歡的店給您買的點心。」


  冬雪也笑著說:「這是用去歲的雪水泡的陳茶。」


  在莊上的時候,謝易行喜歡用陳水泡新茶。


  如今盛夏多火,陳茶不比新茶是新炒的,已經去了火氣,喝起來更清爽。


  霍老先拿起茶杯,用杯蓋拂開了上面的茶末。


  喝了一口之後,只感到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他才放下茶杯,看向寶意。


  寶意聽爺爺對自己說道:「昨天空聞老兒來了一趟,給我把了脈。」


  「空聞大師怎麼說?」寶意一聽,就坐直了身體,也顧不上喝茶了。


  霍老沒有賣關子:「空聞老兒說了,我這病只要再吃他兩副葯,就能完好了。」


  這寒症困擾了他幾十年,幾乎要了他的命。


  霍老沒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還能有擺脫它的這一天。


  空聞老兒是曾經宣判他死刑,說這病只能靠靜養來拖延時日的人。


  現在見他這樣自打臉,又說能治好他了,霍老原本以為自己心中第一反應該是想嘲笑他。


  可是沒有想到,在那一刻在他心中升起的卻不是嘲笑,而是歡喜。


  他終究還是想活下去的,想把一身的技藝完整的傳給寶意,看到自己後繼有人,也想看到自己得了這麼個孫女,能看著她成家立業。


  這些他未曾想過自己能擁有的一切,如今都擺在他面前了。


  「恭喜爺爺!」寶意實在是歡喜,這可以說是在三哥能夠行走之後,最令她高興的一件事。


  霍老臉上也帶上了笑容,問寶意:「聽空聞老兒說,你三哥的腿也好了?」


  「嗯!」寶意點頭,說道,「三哥如今已經能夠扶著桌椅行走了。想來等到爺爺的身體大好了,三哥也能夠自行自如了。」


  他們一老一少當時在莊上就相交莫逆,今後少了病痛纏身,不就可以結伴而行?


  寶意本想說爺爺要用到什麼葯,沒有的話都可以跟她說,由她來去想辦法。


  霍老卻看她一眼,在她把話說出來之前直接截了她的話:「空聞老兒說了,用的都是些普通的葯,無甚名貴的。」


  現在他這寒毒都浮在肌膚,哪怕是普通的方子也能拔除了。


  「而且你是不是以為爺爺把那把鑰匙給了你,手上就沒錢了?」


  霍老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鑰匙,得意地道,「那樣的鑰匙爺爺還多得是。」


  寶意聽見那幾把鑰匙的響聲,又不知都是開哪裡的寶藏的,頓時覺得是自己瞎操心了。


  她眨了眨眼睛,乖順地換了話題:「我今日來找爺爺,還有一件事。」


  霍老炫完富,又聽見這小丫頭有求於自己,頓覺神清氣爽。他問道:「什麼事?」


  寶意看了冬雪一眼,冬雪會意,就拉著劉嫂子一起出去了,不忘帶上房門。


  房門一關,屋裡的光線就暗了幾分。


  寶意這才從腰間的小荷包里拿出了玉墜,遞到爺爺面前。


  這是……霍老伸手接過,目光落在這玉墜上,再抬眼看向寶意頸間戴著的那枚墜子。


  這兩塊墜子幾乎一模一樣。


  霍老一挑眉,他就知道這小丫頭那時候來找自己造玉墜是有鬼。


  寶意眼睛看著這玉墜,抬手摸了摸頸間的假玉墜。


  她解釋道:「這是在我出生的時候,我娘親掛在我脖子上的。」


  那時因為戰亂要把她送走,所以留了這麼個信物,等著來日靠玉墜來認回她。


  霍老聽她講到這裡,便都明了。


  原先這真的玉墜定是被那假的郡主拿走了。


  若是寧王太妃沒有回來,寶意想被認回去,所能憑的怕就是這個信物。所以她才來找自己,要仿造一枚假的。


  至於這中間她是用沒用上,又是怎麼用了,都是她的事。


  何況寧王府真正的血脈本就是她,寶意站在這個位置上,不管做什麼都是天經地義。


  霍老也不需要她再向自己多解釋,只問道:「這回要爺爺幫你做什麼?」


  他一接過這玉墜,就知道不是自己仿造的那一枚。


  這一枚應該是真的。


  寶意手上有一真一假兩枚玉墜,看起來一模一樣,若是讓人看見了,怕是會生出事端。


  果然,就聽寶意說:「我想請爺爺替我把它變個樣子。」


  霍老挑眉,寶意抬手認真地比劃了一下,「就是有沒有辦法,能夠在不傷到這玉墜的情況下,把它變成另一種形狀,叫人認不出的。」


  這玉墜裡帶著這麼一個空間,墜身定然也不能損壞。


  若是做一番變化,能保護得了這墜身又不影響自己進入這空間的話,那就太好了。


  霍老端詳了這玉墜片刻,心中便有了方案。


  這玉墜他畢竟仿造過一個,對這形狀無比熟悉。


  玉墜大小是他的兩根手指併攏,長度到第二個指節,是最好改變成別的樣子的。


  「好。」寶意就聽他說,「爺爺替你改,你這玉墜在我這裡放半日。你下午來拿也行,明天來拿也行。」


  寶意聞言,喜出望外:「那我便下午來拿。」


  她今日離開府里,除了要來槐花衚衕送靈泉,看爺爺,還要到自己的莊子上去一趟。


  寶意剛回府的時候,寧王就給了她莊子、田地和商鋪。


  封郡主的時候,成元帝又給了她良田與莊子。


  寶意跟著母親學習打理家事,現在這所有的一切,寧王妃都是讓她自己去管。


  隔一段時間,寶意就要到莊上去看一看,決定一季過了下一季要種什麼。


  先前莊上的管事來報,莊裡種的西瓜已經成熟。


  寶意今日就是要去收成的。


  她將玉墜留在了爺爺這裡,便放心地離開。


  寧王府的馬車從城門出去,向著東邊的莊子去。


  來到莊上,這裡的管事江同早已在等著了。


  這江管事是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同冬雪的哥哥本是在一家鋪子里的學徒。


  後來莊上管事告老,缺了個位置,他便來了這裡。


  他一直將莊子打理的很好,是寧王手下頗得力的一個管事。


  寧王將莊子給女兒,連著得力的管事也一併留給了她,可以說是為女兒打算了。


  寶意下了馬車,江同迎了上來,先向她行了一禮:「郡主。」


  起身後,他又看向寶意身邊的冬雪,也同冬雪打了聲招呼,「冬雪。」


  他本就跟冬雪的哥哥熟識,和冬雪也不陌生。


  冬雪守禮地喚了一聲:「江管事。」


  江同收回目光,對寶意說道:「郡主可要進莊子里歇息?」


  寶意搖頭:「不必了,我們這就去田裡吧。」


  「是。」江同應了一聲,在前面帶路。


  寶意和冬雪同他一起往瓜田的方向走,身後跟著幾個小廝。


  這些小廝都是有些武力的。


  若是發生什麼意外,也能確保寶意的安全。


  這莊子附帶的田地有上百畝之多,有一半都種了西瓜。


  這裡的土壤是沙壤,非常適合種西瓜。


  每年產的西瓜除了供應給寧王府以外,還會向皇宮裡供應。


  寶意聽到還會送去皇宮裡,就心想是了,國庫空虛,當然所有開支能減則減。


  夏天的水果由寧王府進貢一些,別處再進貢一些,皇宮內也栽種一些,自給自足就好了。


  江同說道:「今年的雨水格外豐沛,這個西瓜也長得特別好,產量比往年多出了三分之一。」


  也就是說除了配給各府還有皇宮的份額,還會多出三分之一。


  今日就是這三分之一要寶意來做決斷。


  寶意懂了,她看著這些堆了幾車的西瓜,個個都圓滾滾的。


  她走上前去,伸手在西瓜上拍了拍,聽著瓜皮發出的聲音,判斷出這些西瓜都已經熟了。


  寶意站在車旁,轉頭對江同說道:「切一個讓我看看。」


  她一說,江同便立刻讓人去拿了一個一早用井水冰好的西瓜過來,當著寶意的面切開了。


  那刀非常輕易地就切下去,切瓜的人伸手按著兩邊,用力一掰,整顆西瓜就分成了兩半,露出了薄薄的瓜皮跟裡面紅透的瓤。


  冬雪從切瓜的人那裡拿了刀過來,在這西瓜不靠近心的位置挖了一小塊。


  她伸了手,拿起那一小塊果肉嘗了嘗,對寶意說道:「很甜,郡主。」


  這到底是在外面,不能讓寶意直接吃這些,冬雪嘗過確定這瓜可以就好了。


  江同方才一直看著冬雪的動作,見她放下了刀,用手絹擦了手回到寶意身邊。


  「江管事。」寶意對江同說,「讓人載了這瓜,隨我一起走。」


  她已經想好要將這些瓜送去哪裡了。


  她一吩咐,江同就立刻安排他們加快速度收成。


  很快,這多出的滿滿十車西瓜都裝好了,在表面上用布蒙上,再纏好,以免從車上滾落。


  然後,就跟著寶意的馬車從這莊子上離開,一路排著長長的隊伍往城門的方向去了。


  城門外,棚戶區如今已經大變樣。


  那些原本只是搭了框架的棚戶現在完全建好,裡頭都深挖了幾尺。


  將那些土運出來,在內部形成了居住空間,又用廉價快捷的方式,把裡面的地面鋪過夯實。


  每一個分配到棚戶的家庭都在這裡安穩地居住了下來。


  還在棚戶外還搭建起了可以讓他們做飯的地方,各府後來追建的粥棚都已經撤掉了,讓災民以戶為單位領了糧跟肉回去,自行煮食。


  而這棚戶還在建的部分,依然是這些災民中的青壯為主力。


  他們每日還是可以從寧王府的粥棚里領到乾糧。


  因此,家中只要是有青壯年在參加搭建工作的,那些分到的糧食就可以省下許多,也可以吃得比旁人都飽。


  隨著父母流亡過來的幼童已經習慣了在這新家的生活。


  他們穿著身上用粗布做的新衣裳,還有新編好的草鞋,繞著棚戶區的外圍歡快地奔跑。


  在聽到了馬蹄聲時,這群幼童都停了下來,眼睛望著馬車來的方向。


  儘管這段時日寶意已經沒來了,可是這些幼童還記得寧王府馬車的標誌。


  有個扎著雙髻的女童指著那馬車叫了起來:「是寧王府的馬車!」


  「車上是郡主姐姐嗎?」


  他們幼小的心靈最能辨別的就是誰真心對他們好。


  因此,他們印象最深的就是寶意。


  寧王府的粥棚是最早搭建起來的,如今還留在那裡的也是寧王府,都是因為郡主姐姐記著他們。


  不光是孩童,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車隊。


  只見最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後面跟的載著貨物的車子也停了下來。


  馬車帘子掀開,從上面下來的果然是寧王府的永泰郡主。


  老弱婦孺看見寶意,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不過因為怕衝撞了郡主,所以看到寶意的人都只是遠遠地在地上朝她跪拜。


  那些在烈日下揮汗如雨的青壯年見了她,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著這個方向投來目光。


  寶意想,自己運來的這十車西瓜在這個時候是最好的了。


  她看著城外的其他粥棚都已經拆了,就只剩下他們寧王府的粥棚,所以監察院的那些黑衣小吏都坐在他們的粥棚之下。


  讓寶意意外的是,她竟看見了歐陽昭明。


  經過上一次,寶意對他的觀感已經從單純的害怕變得複雜起來。


  他殺人不眨眼,但也會出手相救,而且對城外這些災民也是上新。


  寶意載來的這十車西瓜雖然多,但若是放在粥棚里,由青壯年像領乾糧一樣來領,以工作的量來換,那麼這棚戶區里有很多老弱婦孺是嘗不到的。


  既然歐陽昭明在這裡,把這件事情轉交給他,寶意自己就不用頭疼了。


  她想著,對冬雪說了聲:「我們過去。」


  「大人,永泰郡主來了。」歐陽昭明原本背對著那個方向,聽見身旁的人提醒,於是轉過身來。


  他見到寶意在朝這邊走來,她身後的馬車也由小廝拉著往這個方向來,至於那些載滿東西的車則停在原地沒動。


  來到歐陽昭明面前,寶意先同他見了一禮:「歐陽大人。」


  歐陽昭明看著她,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寶意抬起頭來時,他第一句便對她說:「郡主昨日畫的荷花圖,可真是一鳴驚人。」


  寶意想到自己作的那幅畫,所有人都瞧見了,京中有關於她的聲音肯定不會少。


  可是沒有想到歐陽昭明見到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也是這個。


  那幅荷花圖昨日由五公主帶回了皇宮。


  她一回宮先去了青鑾殿。


  本想同母后說今日見聞,沒想到父皇也在。


  成元帝見了女兒,便問起今日在寧王府賞花宴如何。


  聽她帶了寶意畫的荷花圖回來,又讓她打開看看。


  結果一看之下,成元帝就打算扣下,自己欣賞兩天再還給女兒。


  寶意畫的荷花圖配上應靜書的詩,正好搔到了成元帝的癢處。


  他喜愛地將畫帶回了御書房。


  當晚歐陽昭明入宮覲見的時候,便被成元帝拉著一起看了寶意這雛鳳初鳴之作。


  成元帝知道寶意師從霍老,不像其他人那樣只以為她是像老寧王。


  歐陽昭明卻想到寶意從在後山找霍老,誤入自己的院子到現在,她認識霍老跟隨他學習不過才多少日子,就已經能畫成這樣。


  在此道上,她已然是個天才,難怪霍老會這般喜歡她,什麼都給了她。


  霍老從沒收過弟子,以他的身體狀況,寶意可能就是他的唯一一個弟子了。


  在生命的盡頭,能夠遇到一個可以繼承自己全部衣缽的弟子,對他來說是多麼快慰的事。


  「大人謬讚了。」


  寶意也就順著歐陽昭明的話應了他,「我跟著老師,還有許多要學習的。」


  她說著,正要同他說自己今日過來的目的,就看到站在歐陽昭明身旁的少年。


  歐陽昭明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於是說道:「阿離,還不拜見郡主?」


  那穿著監察院的黑衣,覆面的破布已去,露出一張面孔的少年立刻單膝跪下。


  少年的聲音還在變聲期,帶著幾分沙啞:「見過郡主。」


  寶意讓他起來,又看了看他的臉。


  這少年臉上的瘡疤比起初次見他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看來昨日空聞大師下山起碼去了三處地方,一處是寧王府,一處是槐花衚衕,還有一處就是歐陽昭明的府邸了。


  寶意真心實意地道:「空聞大師醫術高明,想來再過些時日,他臉上的瘡疤就能全好了。」


  「是啊。」歐陽昭明說,「面目不可憎,在我身邊就能派上更大的用場。」


  鍾離……不,現在應該叫歐陽離了……站起了身,歐陽昭明收了他做義子,只改了他的姓,卻沒有改他的名。


  「這是讓你警醒,若是自身的實力不夠,那什麼都是留不住的。」


  「只有強大起來,在你身邊的才不會離你而去。」


  他回想著歐陽昭明對他說的話,默然地站在一旁。


  歐陽昭明那日一見他,就有了收他入麾下的心。


  連霍老都定下了繼承人,他或許也該開始培養一個。


  現在在他身邊,歐陽離佔了他義子的名分不會得到什麼,反而要面對比其他人更多的波折兇險。


  但是如果有一天歐陽昭明死了,作為他的義子,歐陽離就會繼承他的一切。


  遠大前程,巨大風險,二者是同等的。


  他敢接受這條路,來日就會有比其他人更大的回報。


  寶意聽到歐陽昭明的話,就知道這少年從此將有安身立命之處。


  比起這外面的災民來,前程要光明許多。


  江南的水災到現在還沒有治好,接連幾天大雨,重新築起來的堤壩又被沖毀。


  還有兩位大人在堤上指揮的時候被洪水沖走,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這城外災民想要重歸故里,怕是還要等頗長一段時間。


  寶意壓下了一聲嘆息,對面前的人說:「我今日來,是我莊子上的西瓜收成了,想著送過來同乾糧一起給他們分下去,讓大家也解一解這盛夏的暑熱……」


  歐陽昭明聞言挑了挑眉。


  寶意看他嘴角一勾,就知他後面肯定又要陰陽怪氣。


  於是沒等他說話,就搶先一口氣把話說完:「原本我還在想著要怎麼分才公平,不過眼下大人在這裡,我就不用傷腦筋了,就請大人來替我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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