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更
【37】一更
喬薇還不知自己兒子拐了個鬼帝往王府來了,還在琢磨兒子究竟去了哪裡,因人是突然消失的,她第一反應是被月華那個老東西捉去了。
可倘若是月華老賊捉去的,月華一定會利用兒子要挾他們,這都過去了這麼久也不見月華給他們遞什麼口信,這不像月華的作風。
倘若排除掉讓人擄走的可能,那便是自己走丟的了。
景雲的鞋印是在地窖的活板上消失的,他應當是踩上活板了,而且很有可能掉下去了。
可既是掉下地窖了,又為何死活找不到呢?
總不會是掉進某個箱子里讓那兩個小廝抬走了吧……
別是真抬走了!
喬薇將自己的想法與姥姥、爹爹以及傅雪煙燕飛絕海十三說了,這一點,其實他們也想到了,只是怕喬薇擔心沒敢當著她的面有所表露罷了。
眼下喬薇自己提起,那也沒什麼瞞著的必要了。
傅雪煙說道:「那些箱子里裝的都是些金銀珠寶,月華還看不上這些俗物,不會細細地檢查,他有可能……並沒有發現景雲在箱子里,景雲又這麼聰明,不會刻意地打草驚蛇。」
這也虧得是景雲了,是望舒這小胖子,早一拳頭把箱子砸開了。
可即便如此,喬崢也還是好擔心自己的小孫孫,他坐立不安的,臉色都不大好了。
雲珠說道:「我去找月華。」
喬薇道:「我也去!」
喬崢嚴肅地說道:「你不許去!」
走丟一個小孫孫還不夠,還得搭上一個女兒?
傅雪煙拍拍喬薇的肩膀道:「你留下,望舒醒了看不見哥哥會難過的。」
本來爹爹就去閉關了,眼下若連哥哥與娘親都不在了,怎麼想都會有些小難過呢。
「我去。」傅雪煙說。
喬薇想也不想地說道:「那怎麼行,你還在坐月子?」
傅雪煙輕輕一笑:「我是習武之人,不講究這些,我內傷已經全都好了,可以出去了。」
雲珠也認為問題不大,她們這種刀口舔血過日子的,原本就不可能真的像閨閣里的婦人一樣,真那麼嬌貴,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但云珠也心疼傅雪煙,沒許她跟著自己上聖教,只讓她與阿達爾在城中搜索,看能不能追捕到月華那伙人的痕迹。
喬崢與燕飛絕倒是出了城,不過二人走的是天梯的方向,儘管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天梯的路途近,若是能先月華一步進雲中城,在月華回到聖教前攔截他,也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至於海十三,他則與雲珠一道走水路。
鬼王和十七都留下了,景雲失蹤的事就是一個警告,前院防守得再好,後院失了火,也是白搭。
幾人陸陸續續地出去了。
喬薇睡不著,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踱了一會兒聽人稟報門外來了一輛馬車。
喬薇心中一動,連忙去了王府的大門口,就見清掃得一絲不亂的街道上,穩穩地停靠著一輛陌生的馬車,不算奢華卻也並不普通,車廂的式樣簡單,卻用的是上等的黃梨木,兩匹拉車的駿馬也都是萬里挑一的寶馬,至於說那車夫……年紀小小的,模樣有些眼熟。
待到對方下了馬車,將整張臉都暴露在喬薇的眼皮子底下,喬薇便想起他是誰了。
這可不正是公孫長璃的小護衛么?
在醉生閣,她曾見過這小護衛幾次,只是沒怎麼說話,還以為他只是醉生閣的人,沒料到也跟來夜羅了。
趕車的是他,車廂里坐的莫不是……
「娘親!」
景雲掀開帘子,探出了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
喬薇心口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兒子,快步抱了過去,在景雲跳下馬車的一霎將他抱進了懷裡。
喬薇緊緊地抱著兒子,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回了實處。
她摸了摸兒子紅撲撲的小臉,驚喜又激動地問道:「你去哪兒了?」
景雲眨巴著眸子道:「去了上次那個地方。」
喬薇一愣,正要問什麼地方,景雲扭著身子跳下地,噠噠噠噠地爬回馬車上,掀開帘子,對裡頭的人說起了話:「老伯伯,我家到了,你快下車吧。」
老伯伯?
喬薇更疑惑了,怎麼說公孫長璃這個年紀也與「老」字不搭邊兒啊,伯伯也算不上,至多是個帥叔叔,還是帥得人神共憤的那種。
很快,喬薇明白那句「老伯伯」從何而來了。
馬車裡,徐徐走出了一個身著黑色寬袍的男子,寬袍的質地略有些粗糙,像是市井的棉麻,但他個頭與鬼王一樣高大,又氣質卓然,生生將一身地攤貨穿出了高級定製的氣場。
他留著一頭略有些灰白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略遮了一點臉頰。
他的容貌,算不上驚艷,畢竟到了年紀,再驚艷可就成老妖怪了,可五官看上去大氣又立體,再配上這通身的貴氣,半點不像尋常百姓。
他不疾不徐地走下馬車。
景雲拉著他的手,對喬薇介紹:「娘親,剛剛有壞人要抓我,是這個老伯伯救了我!」
景雲可不是個願意與人親近的性子,才見了一次,他竟然就能去拉人家的手,若景雲是被騙的,喬薇不信。
喬薇看向這個一身滄桑的男人,走上前,感激地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這之後,喬薇將恩人請入了王府,因早先王府遭到了一波毒體的攻擊,方翠園正在收拾,她帶他回的是他們暫時歇腳的小院。
去小院的路上,景雲將今晚如何失蹤,又如何被帶去銀湖島的事與喬薇說了,景雲並不知那個地方就是聖教,可他記得那個島,他喝醉的那次曾經上去過。
喬薇一聽那島,便知道景雲又上聖教了,真不知該說兒子運氣差還是說兒子運氣好,說他好吧,他又去虎穴狼窩走了一遭;可說他運氣差吧,他又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要知道,月華可不是什麼善茬,自他手中逃脫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念至此,喬薇越發感激這個及時見義勇為的老伯伯。
這老伯伯似乎是個啞巴,一路都不怎麼說話,喬薇也不好唐突人家。
關於「老伯伯」的身份嘛,喬薇雖是知道他是住在銀湖島上的人,可喬薇怎麼可能把他往鬼帝身上想呢?
一則,鬼帝是個殺人邪魔,自家孩子落到他手上,還能給安安穩穩地送出來?
二則,鬼帝被鎮壓在陣法與重重機關下,跑出來?不存在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死士的氣息,怎麼可能是鬼帝?
這分明就是個……就是個……
喬薇絞盡腦汁思索對方身份時,幾人跨過新搭好的木橋,走進了臨時居住的院子。
鬼王感受到了常人感受不到的氣息,眼神一冷,唰的一聲抬起拳頭,朝著不速之客砸了過來!
鬼王速度太快,當喬薇發現他殺氣騰騰地衝出來的時候,想叫住他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拳頭貼上鬼帝的身子了。
這可是兒子的恩人!
被鬼王一招殺死了怎麼辦?!
然而令喬薇目瞪口呆的是,明明都要砸中鬼帝的鬼王,卻突然一個激靈,像被什麼給電擊了似的,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喬薇看看鬼王,又看看神色自若的鬼帝,忽然間捕捉到了什麼!
住在聖教,身上沒有死士的氣息,卻能一招制住鬼王,這分明就是——
聖師!
還是與雲珠一樣厲害的聖師!
鬼王不喜歡聖師,雲珠通曉聖師的本領,身上自然也有幾分聖師的氣息了,所以鬼王第一眼見到雲珠時,也朝雲珠發動了攻擊,結果也是被雲珠一招摁在了地上。
這、這是聖師無疑了!
雖說因為十七與鬼王的事,喬薇對聖師的印象不大好,可喬薇也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譬如國師,又譬如眼前這個救了自家兒子的大恩公。
鬼王黑著臉自雪地里爬了起來,剛一站穩,便聽見喬薇喜滋滋地問了鬼帝一聲:「我知道了,您一定是聖師!」
鬼王一個踉蹌,栽倒了!
喬薇給鬼帝備了一間乾淨的屋子:「原本是住在那邊的,今晚出了點事,要在這裡將就一宿,請聖師大人不要嫌棄。」
景雲還記得自己是帶鬼帝回來幹嘛的,抓了抓娘親的小手道:「娘親,還有糖豆嗎?」
鬼帝的眼睛亮了。
這邊其實沒什麼糖豆了,僅剩的幾顆都讓小胖子給舔了,喬薇於是去廚房現做。
雖是遭受了一點「風暴」,索性是沒波及到方翠園的廚房,材料都是現成的,喬薇不一會兒便炸好了一大盤,端著香噴噴的糖豆去了小院。
忙了一宿,很快就要天亮了,喬薇以為景雲已經歇下了,一進屋,見他竟然還在鬼帝的身旁坐著,二人面前的桌上擺著幾顆五顏六色的珠子。
喬薇將小糖豆放下。
她當然不止做了小糖豆,還做了冰糖燕窩、薏米粥與幾個白白嫩嫩的饅頭。
景雲也有些餓了,與鬼帝一塊兒吃了起來。
二人吃著吃著,天色便蒙蒙亮了。
小胖子又被尿尿憋醒了,跳下床,迷迷糊糊地去尿尿,尿完回房時,聞到了一股令人大快朵頤的香氣。
瞌睡蟲還沒醒了,饞蟲倒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進了鬼帝的屋,爬到一個凳子上,左邊是哥哥,右邊是鬼帝。
她抓了一顆糖豆,暈暈乎乎地塞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
鬼帝端起了糖豆盤子,蹙眉看著她。
景雲道:「我妹妹。」
盤子被鬼帝端走了,望舒閉著眼,摸了半天沒摸到,鬼帝又把盤子放了下去,她摸到了,開始嘎嘣嘎嘣地吃起來了。
這邊,三人嘎嘣嘎嘣地吃著糖豆,另一邊,站著鬼王與十七。
二人站在門外的空地上,眼巴巴地看著屋子裡的景象。
鬼王:好想搶糖豆……
十七:好想搶望舒……
打不過啊打不過……
景雲到底是累了,吃著吃著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喬薇嚴重懷疑小胖子也沒醒,閉著眼睛吃東西,可讓她走,她是不幹的。
喬薇先將景雲抱回了屋。
她一走,鬼王與十七行動了。
先是鬼王偷拿了一把雲珠的辟邪劍,跑去行刺鬼帝,被鬼帝拍飛了。
再是十七悄悄摸摸地跑進屋,去偷小望舒,也被鬼帝拍飛了。
拍完鬼帝後悔了。
他以為十七是來搶糖豆的!
一刻鐘后,十七出現在了每日都不會錯過的涼亭,涼亭的桌上擺著滿滿幾大盤肉。
同樣出現在涼亭的,還有挑食不吃肉的鬼王。
二人對了對拳,各自拿起一塊最大、最肥、最能補充能量的肉,忍辱負重地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