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 32 章
等周靜從外面回到房間, 兩父子已經洗完澡，程遠正穿著條大褲衩, 果著上身給康康穿衣服。
「別仗著自己身體好就不愛惜, 現在天氣冷了，你好歹也把上衣穿上。」周靜一邊嘮叨一邊把衣服遞給程遠，「趕緊穿, 我來幫康康。」
說著, 她把他的位置擠走，程遠接過衣服一邊穿一邊碎碎念, 「媳婦, 你不用害羞, 我知道你最喜歡看我的肌肉了。」
「誰喜歡看了, 不害臊？」周靜手中動作不停, 堅決不承認。
「就喜歡看, 你別不承認。」程遠嘚瑟地說：「就咱倆剛搬到這裡來，我在院子里釘花架子，你都偷看我多少回了？」
「……」這人竟然都知道？
待康康穿好衣服時, 時間已經不早了。
下午給他加的輔食雞蛋米糊已經消化得差不多, 周靜索性把他餵飽又哄入睡, 才去堂屋吃完飯。
現在氣溫低, 又不似後代那樣有保溫功能的電飯鍋, 飯菜這會兒早就涼了。程遠趁著她哄兒子的空隙，把飯菜都蒸熱, 等她出來的時候, 飯菜仍舊是熱騰騰的。
「羅嫂子剛才找你什麼事？」程遠一邊給她盛飯一邊問。
周靜看了他一眼, 才說：「她說秦師長可以安排我去縣醫院上班。」
程遠一聽，拿著飯勺的動作一頓, 扭過頭去看她，半晌才問：「那你……去嗎？」
周靜跟他對視，不答反問，「你希望我去嗎？」
「……」程遠嘴巴微張，頓了一下才扯出個勉強的笑容，「你自己決定，我都支持你。」
周靜看他苦瓜一樣的臉，忍不住笑了，「你別笑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明明就不想我去，你裝什麼大度？」
「不是的。」程遠連忙解釋：「這麼難得的機會，我當然想你去，只不過……」說到這裡，他扭扭捏捏道：「只是縣城那麼遠，咱們以後就不能天天待在一起了，我捨不得。」
「咱們現在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呀，你一出任務，就分隔兩地了。」周靜悠悠地說。
「……」程遠無法反駁，最後只能忍痛道：「那你去吧。」
「我不去了。」周靜看著他那副比小孩子受委屈時還可憐的模樣，直接笑出了聲。
「真的不去？」程遠一臉驚喜地抬頭，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個反應過於真實不太好，立馬斂了斂神色，佯裝大方地說：「其實沒關係的，你想去就去吧，你放假的時候可以回來，我放假的時候可以去看你。」
「行了，咱不裝了，你這樣子實在太假了。」周靜無情地戳穿他。
「……」既然這戲演得太爛，程遠索性不演了，直接撂下手中的東西，把周靜抱入自己的懷裡，說：「我是不想你去，因為我捨不得你跟兒子。我平時一出任務，咱們可能幾個月都見不上面，要是你去縣城了，那一年到頭見面的次數十隻手指都數得過來。」
周靜安安靜靜地聽著，最後「嗯」了一聲，「你說得很對，我也不想跟你分開，所以不去了。」
得到她這句話，程遠懸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可讓周靜放棄這麼難得的機會，他又有些愧疚，「錯過這次，可能以後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你不擔心將來後悔嗎？」
「不後悔。」周靜毫不猶豫地說。
行醫，在哪裡不是行醫呢？這是她上輩子就懂得的道理，只不過在繁華的地方收入會更高一些。只要能支撐她的生活，她不會過多地追求收入的高低，要不然她以前也不會從首都跑到小城。
她不知道這年頭一個縣城醫生的工資有多少，不過估計跟朱曉麗當老師的不會差太遠，她現在在家坐診，偶爾去村裡賺個「外快」，也差不多能有這麼多收入。
既然是這樣，她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
當然，一個縣城醫院醫生的身份比她現在在家坐診要好看得多，也更有保障一些。可在目前的風氣下，誰都拿不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要是她真去了縣城醫院，康康也肯定要跟著去，她沒空帶就得請人，說實話，她捨不得。另外，在醫院上班肯定要面對複雜的人事關係，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隨便被套一個罪名，那就是被下放的下場了，顧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待在軍營這邊，她起碼有程遠照看著，而且秦師長今日能想到她，勢必也是認同她，她等於有了雙重保護。
再說了，她今年才二十一歲，等改革開放的時候還沒到三十歲，將來真要干點什麼，多得是機會，現在就當做是沉澱自己，等待將來的厚積薄發。
綜合考慮過，周靜暫時還是「滿足」於現狀。
程遠不知道自家媳婦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只覺得她因為太愛自己而放棄了大好的工作機會，他無以為報，只能更愛她，對她更好。
當然，愛她就表現在某項運動上。
這天晚上，他就跟出任務回來時一樣，周靜都招架不住了。可她又不敢拒絕他，生怕觸發了他敏感的小心靈，把拒絕他等同於她其實因為拒絕工作而不高興。
周靜最後累得直接睡著了，第二天卻被程遠一大早叫醒。
「我好睏，要再睡一會兒。」周靜半閉著眼睛，說完一轉身，留給他一個「我要睡覺」的背影。
「寶貝，你先起來，等會再睡。」程遠喊了好幾聲得不到回應，最後只能使出殺手鐧，把她直接吻醒。
「你幹嘛呀？」周靜這會兒真有點起床氣了。
程遠抱著人，低聲地哄著，「就昨晚那事，你先去給羅嫂子說一聲，免得讓人家等。」
「是免得讓你夜長夢多吧？」周靜斜了他一眼。
「……是的。」程遠破罐子破摔，「你一天沒回絕，我一天不放心。」
話已至此，周靜為了給自己男人安全感，只好認命起床。
秦師長這麼關照自己，周靜上門回絕當然不能空著手去。
她知道秦偉業喜歡吃蒸蛋糕跟蔥油餅，就各自做了一點，整齊碼在竹提籃里，帶著康康出門了。
羅嫂子聽到周靜說不去的時候，她雖然訝異，但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笑著說：「是不是程遠不讓你去了？他這麼稀罕你，肯定捨不得跟你分開。」
周靜含羞笑了笑，說：「其實我自己也不想去，雖然機會難得，但坐班就沒辦法帶康康了，我捨不得請別人帶他。而且，嘿嘿……我也捨不得程遠。」
「行，不想去也罷。」羅嫂子說：「要是你去了，怕是家屬區的軍嫂都接受不了，平時有點什麼，找你總比找都是男人的軍醫強。不說其它，有點女人的事情，怎麼好意思跟男人說，即使對方是醫生亦是如此。」
在羅嫂子家待了半個小時，周靜就回去了。
羅嫂子不肯拿她這麼多蒸蛋糕跟蔥油餅，愣是只留了一半，又塞了幾個大蘿蔔進她的提籃裡面，才放她回去。
回到家，周靜把康康從推車裡面抱出來，讓他坐在堂屋裡玩。
程遠現在沒事就喜歡給它用木頭做各種玩具，他不僅僅愛玩，而且玩起來非常專註。只要玩上癮了，他就自己安安靜靜地坐著搗鼓，周靜在一旁看著就行。
她閑下來就收拾屋子，沒一會兒趙笑花她們幾個來了。
周小蘭跟朱曉麗一進屋就把牛牛跟豆豆放下來，讓他們爬去找康康玩，然後找張椅子坐下來，總算可以歇會兒。
「小靜，要不是年紀大，我真應該學你，過兩年再生。」朱曉麗摸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感慨道：「現在小的還沒出來就累成這樣，以後出來了，我一個人對著兩個，我可能要瘋了。」
「沒事啦，反正都要帶的，早點帶完早舒服。」周小蘭摸著自個兒也已經顯懷的肚子，樂觀地說。
沒錯，就在周靜努力發展事業的時候，朱曉麗跟周小蘭就努力搞生產。
說起來，她們倆也是夠緣分的，豆豆跟牛牛就差兩三天，現在二胎都是在男人出任務回來第二個月發現懷上的。
周小蘭這種一次就中的易孕體質就不說了，但朱曉麗這種結婚五年不下蛋的難孕體質能變成易孕體質，真是夠她逢人就吹噓周靜怎麼怎麼厲害。
「小靜，你趕緊跟上大部隊呀。」趙笑花笑著調侃道。
周靜已經被她催到沒感覺了，不答反問：「你家小妹呢？今天不用帶？」
「大頭今天不用上學，帶著她去了老牛家跟小妞玩，她們兩個最對付，玩一塊就什麼都不用管了。」趙笑花說著，有些自豪地說：「我家大頭真是長大了，以前我就羨慕林招娣有幾個閨女幫襯，沒想到大頭現在這麼懂事，主動幫忙帶妹妹了。」
「……」大概猜到了大頭帶娃實情的周靜，不敢吭聲了。
「聽說林招娣跟老牛離婚了，是不是？」朱曉麗平時白天上班，晚上帶娃，都沒有時間去趙笑花家八卦，這也是她從學校老師口中聽說的。
「沒錯，離了。」趙笑花說。
對於這種八卦，身為家屬區「狗仔隊」一般存在的趙笑花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不僅僅知道，而且對林招娣跟老牛離婚的內幕還非常清楚。
話說，林招娣一氣之下回了老家。她娘家重男輕女跟牛家有得一拼，她回去也沒人收留，只能回牛家。
牛媽本來因為她連生四女看她不順眼，怎麼可能任由她留在家裡吃白飯？於是叫小兒子給老牛寫了封信，讓老牛跟林招娣離婚。
本來老牛因為把林招娣氣走有些愧疚，但被牛媽揣度一下，他就動搖了。
牛媽說，既然林招娣一直生不齣兒子，這回生小妹又傷了身體，以後別說生兒子，懷不懷得上都難說，他倒不如另娶一個。
雖說他拖了四個女兒，可連長的身份擺在那裡，在鄉里還是非常吃香的。再說了，作為新婦，巴不得他前頭的都是女兒，這樣將來都要嫁出去，不會跟自個兒兒子爭。
老牛徹底下定決心了，可就怕林招娣拉著不放人。牛媽就偷偷找了媒人婆，跟她聯合起來，把林招娣介紹給大隊一個鰥夫。
鰥夫四十多了，是個吃商品糧的工人，除了人矮點，各方面都不錯。更重要的是，他的子女都已經結婚了，林招娣真嫁過去就是當家人，而且鰥夫也不要求她孩子，這條件真是沒得挑了。
林招娣已經對老牛死心，可他們是軍婚，不是她提出離婚就能離婚。正在她發愁的時候，老牛拍了電報回來，提出離婚。
這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林招娣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於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兩人，迅速結束了這段十餘年的婚姻。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周靜好奇地問趙笑花。
趙笑花笑了笑，道：「還不是老牛甩了林招娣太開心，跟人喝酒自個兒倒出來的。」
「……」
「大妞他們幾個真是可憐，有媽沒媽一樣慘。」周小蘭輕嘆道。
「誰說不是呢？」朱曉麗說：「有林招娣那樣的親媽，簡直比后媽還慘。現在後媽準備要來了，肯定比沒媽要慘。」
「你這繞口令把我頭都繞暈了。」趙笑花說：「別提他們家的事了，說說咱們自己的事。」
朱曉麗問：「我們的什麼事？」
「當然是過年回家的事了。」趙笑花知道兩個孕婦肯定繼續留守，她直接問周靜，「小靜，你們回去嗎？」
「我們是想回，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請得到探親假。」周靜心裡有些忐忑，之前程遠說秦師長不同意開中醫館就申請回去，可現在秦師長給她介紹工作了，即使被她拒絕，也好像是幫她忙了。
「我們也爭取回。」趙笑花說：「家裡的長輩還沒見過小妹，想帶她回去給他們看看。」
晚上睡覺前，周靜鑽在被窩裡問程遠：「過兩天就是冬至了，咱們過年回家的事情有沒有著落呀？」
「你很想回，是不是？」程遠問。
「是呀。」周靜說：「康康過年就周歲了，明年年底我們可以計劃要二寶的事情，要是懷上就不好回家。要是一拖再拖，可能得大後年才能回家。」
「這麼快就要二寶了嗎？」程遠真是快樂不知時日過。
「不快了，你看看小蘭跟曉麗，明年夏天又生了。要是我明年年底懷上，孩子出生的時候都73年了。要是以後沒之前那麼容易受孕，拖個一兩年，那都是75、76年的事情了。」
其實周靜覺得可以再緩個一年，可這個時候已經宣傳計劃生育了，只是等到1978年才全面實行。中間這幾年是什麼情況，她上輩子沒研究過，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肯定越來越嚴格，而且必定讓吃國家糧的人做帶頭榜樣。
程遠聽了完全沒有危機感，還說：「你這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了？」
「……我對自己沒信心。」
雖然這天晚上的睡前談話談到最後跑題了，但程遠把這件事放心上了。
冬至過後不久，他就給了周靜確實的答覆：今年回家過年。
周靜聽到的時候，直接當著康康的面親了他一口。
一直覺得媳婦的愛被兒子分薄的程遠，終於在康康面前耀武揚威了一番，他傲嬌地對康康說：「康康，你看到了吧，媽媽雖然愛你，但她最愛的肯定是我。你也別灰心，以後找個也這麼愛你的媳婦就好。」
康康沒聽太懂爸爸在說什麼，只不過他的小屁屁有些不舒服，就一直拉著程遠喊「baba」。
「哎……乖兒子……哎……乖寶寶……對哦，你是爸爸的寶寶，媽媽才是爸爸的寶貝。」
程遠自言自語了半天，康康回應他的仍舊是「baba」，周靜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踢了踢他的腿，說：「你趕緊去看看，康康應該是說粑粑，不是說爸爸。」
「不可能。」程遠抱起康康，還沒拉開褲子就聞到了一股異味。
他直接把康康放倒，看都沒看周靜，「你去拿塊趕緊的尿布跟打盆水過來。」
「……」
被爸爸把小屁屁清理得乾淨又乾爽之後，康康終於舒舒服服睡覺去了。
周靜這才問程遠：「咱們幾號回去？能放多少天假？」
程遠：「年二十八回去，年三十到，回去剛好過除夕，初五就要回來。」
雖然只能在家待五六天，但周靜覺得非常不錯了，心裡頭已經開始盤算到時候準備些什麼東西回家。
「對了，咱們到時候是住我媽家嗎？如果是，得給我媽寫封信。」周靜問。
「這回只能打擾咱爸媽跟哥嫂了，到時候多帶些東西回去。」程遠說完又道：「寶貝，你說咱們把老房子推倒，重新建一間，回去的時候也有落腳的地方。」
「建房子不是不好，只是我們一年都未必回得去一次，平時放在那裡打空，好像有些浪費。」周靜說。
「不浪費。」程遠說：「以後也可以給康康娶媳婦用，咱們回回住你娘家也不是事，要是你哥跟嫂子不樂意，鬧出矛盾就不好了。而且，讓你住娘家，顯得我很沒本事。」
「……」說了那麼久，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那這次回去跟我爸說說，要是他同意幫咱們看著，咱們就建，否則也建不起來。」周靜說。
他想建就建吧，現在她每個月掙的錢都夠家裡開銷，他的那份工資她都直接存起來了。這年頭建房子費不了多少錢，只要能保證她家程團長的面子就行了。
回家過年這事敲定之後，周靜就天天盼著年二十八這天的到來。
她整天沒事就對著康康說要回去看外公外婆舅舅舅母，以至於康康還沒回鄉下，就已經會喊公公婆婆舅舅母母了。
朱曉麗看她這麼開心，還是沒忍住提醒她，「你別忘了，康康鄉下還有個奶奶。」
「是呀，你們這快一年沒給她寄錢，信都寫過好幾封來催了。之前不能來軍營要錢，現在你們送上門，程遠他媽能不鬧？」趙笑花有些替周靜擔憂。
「她要鬧就鬧咯，誰怕誰呀？」周靜無所謂地說。她早就做好盧瑞雪撒潑的準備了，她打算趁這次機會，直接把她打到不能翻身。
過了幾天，就到了臘月。
這年頭大家最捨得過春節，周靜擔心臨近過年的時候去村裡換東西換不到，於是剛過臘月初一沒幾天，她就把康康放在周小蘭家，自己騎著自行車去村裡換些特產乾貨。
她敲了好幾家的門，才換到自己想要的量，正想騎車回去的時候，村長媳婦李嬸子就從巷子里竄出來，把她攔住，「小靜妹子，幸好……你還沒走。」
「嬸子，你找我有事嗎？」周靜問。
李嬸子把氣順過，才笑著開口：「小靜妹子，這次多得你，我媳婦懷上了。」
農村都有孕前三個月不往外說的說法，李嬸子最後一句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難掩她的喜悅之情。
「恭喜你了。」周靜高興道。
她給李嬸子媳婦調理身體幾個月了，當初李嬸子是聽到張嫂子說周靜怎麼怎麼厲害，就慕名讓她幫媳婦調理身體。
本來沒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兒子之前已經帶媳婦去縣城看過很多回都沒效果，一個不知名的年輕女人估計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誰知道媳婦喝了她開的方子幾個月，就懷上了。
「我兒子兩口子太緊張了，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村裡，前幾天就去了縣城醫院，驗過是真有了。」李嬸子生怕周靜因為他們沒找她把脈而不高興，一邊解釋一邊把提籃里的幾個雞蛋拿出來給她，「這是咱們的一點心意，你別嫌棄呀。」
「嬸子，這使不得。」周靜連忙推回去，「你們之前有給診金跟藥費的，這些雞蛋真不用了。你媳婦現在需要營養，你拿回去給她補身子，這好不容易才懷上，要額外注意。」
「那是。」李嬸子見她實在沒有要收的意思，就把雞蛋放回提籃里，又說：「小靜妹子，你醫術這麼好，有沒有想過在咱們村子里開個中醫館呀？自從老中醫去了省城，這附近幾個生產隊的社員身體有個不舒服都不知道上哪兒看了？那赤腳醫生的醫術哪裡有你好，而且西藥又特別貴。」
「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周靜婉拒道：「反正我經常來這邊換東西，你們有需要就找我。」
想著康康還在周小蘭家裡，周靜跟李嬸子沒有多聊，就騎著自行車回去了。
春節前半個月，營里安排軍卡帶軍嫂們去縣城進行年前最後一次採購。
出發前一天晚上，周靜在寫購買清單，程遠走過去看了一眼，說：「要是看到有麥乳精，就多買幾罐，咱帶回去。還有，買點布，給我做條黑色的褲子。」
麥乳精周靜能理解，畢竟她男人是個要面子的人，對岳父岳母出手要大方。
可他對自己一向很吝嗇，幾乎什麼都不計較，特別是他穿的衣物，都是破得她看不過眼，強行用來當洗碗布，他沒辦法才換掉。現在突然讓她給他做一條新褲子，實在蹊蹺。
「行。」周靜直接應下沒有多問，難得他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她可不能打擊他。
等周靜把程遠的黑褲子做好，回家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由於訂了當天六點多的火車票，他們這天凌晨三點就起來，要帶回去的東西很多，程遠又是背又是拎。
周靜則背上還在熟睡的康康，坐上軍卡去火車站。
雖然一路吵吵鬧鬧，但康康直至上了火車才醒來。
這是小傢伙第一次坐火車，他對這個陌生的環境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興奮。
周靜之前跟他提過坐火車的事情，給他畫的繪本也有火車，他開心地拍著手掌，說「火車、火車、坐火車。」
到了中午，程遠去買火車餐，他正想起身的時候就被周靜拉住，她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買兩個，你不準把乾糧當飯吃，咱們現在又不是吃不起。」這語氣，怎麼聽都是能獨立掙錢女人的口氣。
本來真打算這兩天吃乾糧過的程遠只能歇了心思，買了兩個火車餐回來。
康康快一歲了，現在母乳的攝入量已經大大減少，每天的主食變成軟米飯。加上在火車上喂母乳不方便，周靜索性這兩天不餵了。
「媽媽，飯飯。」康康看到豐盛的火車餐很開心，一直指著要吃。
「好，媽媽現在就來喂康康，別急哦。」周靜從包里拿出康康的專用碗筷，再從火車餐裡面把沒有碰到餐盒的米飯跟菜勺出來，裝到康康的碗里。
火車上的人很雜，自己就算了，兒子還是要照顧仔細，特別兩天兩夜的車程，容易疲勞得讓孩子的抵抗力變低。
「我來喂，你先吃。」等周靜把康康的飯菜準備好，程遠就搶過她手裡的碗。
周靜知道他的執著，特別是在照顧自己的這件事情上。既然男人寵她，那她也不客氣了。
相對於上回跟一尊「雕像」坐火車，周靜覺得這次的旅程過得快多了。
她下了火車還非常滿足地說：「康康真是個開心果，跟他一起坐火車都特別開心，時間也過得特別快。」
「聽你這麼說，意思是上次跟我一起坐火車回營里，是不怎麼開心的？」
耳邊傳來幽怨的聲音，周靜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了，看見前面有輛公交車，也不管去往哪裡，直接指過去，「快點看看那輛車是不是我們要坐的。」
等回到周家的時候，剛好是午飯時間。
李香蘭看到他們回來，第一時間去抱住康康這個寶貝外孫，就著他又白又嫩的臉蛋，親了好幾下。
不知是周靜經常在他面前提起，還是因為身體里對李香蘭這個帶了他一個半月的外婆有種特殊的親切感，康康對外婆一點都不怕生，還摟著她的脖子喊：「婆婆、婆婆……」
李香蘭聽到這聲「婆婆」，激動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周愛國走出來一看，連忙道：「你看看你，今天這麼開心，紅什麼眼睛呢？」
「我這是高興。」李香蘭瞪了他一眼，但還是把康康抱到他跟前，說：「康康，這是公公，快點喊公公。」
康康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用那雙跟程遠如出一撤的眼睛審視了好一會兒，然後傲嬌地把頭別向一邊。
「哈哈哈哈哈……看你凶我，康康不理你了吧。」
周愛國覺得沒面子，自己找台階給自己下，說：「快點進來，吃午飯了。」
「媽，我哥、嫂子還有小侄子呢？」周靜沒看到他們便問。
之前李香蘭給她寫信的時候就跟她說過，周軍的媳婦李小芳生了個兒子。
「子健在屋裡頭睡覺，你哥跟你嫂子上班，今晚才回來。」李香蘭說完，就招呼大家吃飯了。
飯後，康康就累得睡著了。
李香蘭把周靜出嫁前的房間收拾好，他們這幾天就住這裡。
即使很累，但周靜跟程遠還是洗了澡再上床睡覺。
因為家裡沒有小床，康康只能跟著他們一起睡。
周靜本來把他放在中間的，但程遠一上床，就把他推到最裡面去。
無論什麼時候，他跟媳婦之間都不能有障礙物，即使是親生兒子也不行。
他們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
一家三口起來的時候，周軍跟李小芳已經回來了。
這還是周靜第一次見李小芳，她長得不算特別驚艷，但也算小家碧玉，身材纖瘦。
李小芳一看到周靜就笑眯眯地說：「這是小靜對吧，果然跟你哥說的那樣，是個大美人。」
「嫂子，你別聽我哥瞎說，他是故意，想讓你吃醋而已。」周靜笑道。
周軍一聽，連忙哀嚎，「慘了，兩姑嫂一見面就聯合起來對付我。程遠，來，咱們要組成戰線，一致對外。」
程遠被大舅哥摟了過去，他沒有把對方推開，只說：「哥，小靜是我的內人。」
「……」周軍差點要吐血，哭笑不得地說：「我總算明白媽為什麼說，我妹走了狗屎運，撿到一個對她如珠如寶的男人。」
「那你就多跟人程遠學學。」陳小芳瞪了周軍一眼。
「是是是，媳婦，我學我學，等會就跟程遠一邊喝酒一邊學。」
周靜看大家這麼融洽，就偷偷溜去廚房找李香蘭，「媽，你給我裝點菜，趁現在天黑了，我給顧老送過去。」
李香蘭早就準備好了，往灶台邊上的一個大碗指了指，「你過去的時候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不過今天是除夕，估計大家都在家裡吃團年飯。」
「好，那我走了。」周靜把大碗跟帶過來的一包乾貨放進提籃里，然後溜出門去。
可剛走了沒幾步，她就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就見到了程遠。
不等她出聲，他已經快步走到她旁邊，說：「我陪你一起去。」
「好。」
顧老住的牛棚，周靜隨軍前來過兩回，所以熟門熟路，很快就到了。
而且這個點路上真沒人，一切都很順利。
顧老知道周家關照自己，今晚多數會給自己送些飯菜，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是周靜。
「小靜，你啥時候回來的？」顧老激動地說。
「今天中午到了。」周靜笑著對顧老說：「顧老，這是我男人程遠，之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帶他過來給你看。」
顧老抬頭看向程遠，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小靜能看上的不能差。」
「顧老你好，非常感謝你這些年來對小靜的教導。」程遠恭敬地說。
「沒事。」顧老笑眯眯地說：「難得她有慧根又願意學，我都怕自己這畢生所學後繼無人了。」
「不會後繼無人，只要你願意教，我就願意學。」周靜一邊把提籃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一邊說：「家裡等著我們回去吃飯，就不多留了，明天晚上我再過來找你，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行。」這種闔家團圓的時刻，周靜能惦記他就不錯了，他不強留，說：「那趕緊回去。」
「好，夜裡涼，你多蓋床被子，別冷著了。」
「行了，快回去吧，怎麼當媽之後比我這老頭還嘮叨。」
「……」
他們回到家時，飯菜已經擺上桌了，等他們一落座，這頓年夜飯就開始了。
今天的年夜飯特別豐盛，雞鴨魚肉都有，而且分量特別足，這年代放誰家裡都是一頓奢侈的飯菜。
周靜擔心李小芳覺得李香蘭偏心他們，連忙說：「媽，你做這麼多菜，咋吃呢？」
「吃，隨便吃。」李香蘭豪氣地說：「雞鴨都是你哥嫂去弄回來的，說你們當初隨了那麼重的禮卻沒吃上酒，這頓算是補給你們了。」
周靜一聽，這才放下心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起來。
程遠跟周愛國、周軍三個男人則堆在一起不停喝酒。
李香蘭看著就在一旁勸：「明天生產隊要分燒豬呢，你們三個都喝醉了怎麼去？特別是周愛國你，你是生產隊長，明天你不在誰主持？」
周愛國想起明天的正事，這才停下了手中的杯，對程遠說：「今晚暫停，明晚再來。」
程遠聽著，恭敬地說：「好，不醉無歸。」
分燒豬算是村裡面的傳統習俗，就是大年初一把烤好的燒豬分給每一個人。
這算是村裡一大盛事，周靜打算帶康康去見識一下大場面，也讓他看看外公主持工作時的「雄風」。
次日，周靜少有地比程遠起得早，康康因為肚子餓，也醒了。
她先給康康餵了一頓，然後幫小傢伙穿新衣裳。
無論是什麼年代，只要有條件，過年的時候還是得給小孩子做一套新衣裳，這樣他們才會對這種傳統的節日充滿期待，也更容易培養他們的儀式感。
分豬肉都要趕早，周靜看程遠還在睡，本不打算叫醒他的，誰知道康康剛穿好衣服，他就醒了。
「你醒了？要是覺得頭疼就繼續睡，我們去去就回。」周靜說。
「不，我要去。」程遠坐了起來，說：「咱們今天穿情侶裝去。」
「情侶裝？」周靜愣了一下。
「不是叫情侶裝嗎？」程遠說：「就你上回說的，我跟你一起穿襯衫跟毛衣背心。」
周靜這才反應過來，「是情侶裝。」
「是就行了，咱們今天不僅僅要上衣一樣，連褲子都一樣，都穿黑色的褲子。」
「……」合著年前讓她給他做一條黑褲子，是想跟她湊情侶裝。
「你不穿軍裝嗎？軍裝更好看。」周靜問。
這年頭誰穿著一身松枝綠的軍裝走在路上，誰就是這條街最靚的仔。
「不了，咱們今天一定要穿情侶裝。」
不就情侶裝嘛……既然他堅持，她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她把兩人的衣服翻出來，然後各自換上。
等兩人都換好，雙雙站在鏡子面前，這俊男美女，周靜看著笑了，「還真是挺好看的。」
「好看是吧。」程遠也非常滿意，伸手就摟著她的肩，說：「那咱們穿去給那什麼王知青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