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如不見

  「少將軍！少將軍威武，少將軍要把婁底趕出東離，趕分遠遠的！」嘈雜的人群一陣鬧騰，過慣了安寧日子的姑蘇百姓對破壞者恨之入骨，所有的熱情也在此刻隨之點燃。離月摔倒在地也無人發現，狼狽的在人們的腿腳旁艱難爬起。「玉姐姐…玉姐姐，祁玉你在哪兒？」高大的人牆如同烏雲般如影隨形，離月明知祁星瀾就在眼前，但是這關頭她居然還把祁玉給弄丟了。祁玉那麼個弱不禁風的身子怎麼擠的過這擁擠的人潮。只好重新把她從人群里給撈出來。


  「哎喲，姑娘，你可得小心點，這裡這麼熱鬧，別被人給踩了。」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位看起來敦厚老實的阿伯，後者好心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把，這才免於再度摔倒。「謝謝，伯伯。我沒事。」離月匆忙道謝，努力踮起腳尖在人群中探頭探腦，平白受了不少白眼，才梳好的髮髻亂糟糟的，簪子大有搖搖欲墜之勢，艷麗的紅袍也因方才摔倒而染上了點點灰色塵土，像是斑駁的一件舊衣不復光鮮。


  正當她還在焦急的尋找時，只聽得有人高聲的叫了她的名字，一聲聲的終於被離月聽見。周遭的人也認出了她是蘇府的大小姐蘇離月，便自發的退開讓出了一條小路，看好戲的盯著灰頭土臉的離月。再看正前方，祁星瀾以一鏤空龍紋羊脂玉冠將墨發全盤束起，光潔的額頭上還少有的繫上了黑色的襟帶，與他深邃晶黑的星目交相映襯，身著凜冽的白布袍和銀白色龍鱗甲，腰間配上一把威嚴的寶劍，那是他十歲生辰父親給他的禮物，今日便是它開始染上鮮血的日子。


  立於他身側的是不知何時離了人群的祁玉，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只因方才的變動微微散下幾縷髮絲，調皮的在臉龐輕撫，用樸素的銀簪斜斜插。一身整潔的曲裾上沒有半點褶皺，小鳥依人立於祁星瀾的身旁，配上她優雅溫順的姿態，自帶著一股淑靜與端莊的氣質，一副世家小姐的好修養和模樣，宛若一對璧人。反觀離月自己和周圍竊竊私語的人們……


  星瀾哥哥，離月在那呢，我就說方才還領了一路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見了。要是誤了時辰讓離月妹妹平白與你錯過，那可真是祁玉的罪過了。祁星瀾感激的一笑，連眼底都帶上了一抹溫柔:你身子不好還替我跑一趟，難為你了。後者只是羞澀的低頭一笑，手中的綉帕絞了絞，一抹紅暈慢慢爬上她的粉頸。


  離月見了他兩如此的互動，莫名覺得想個跳樑小丑，既無過人的容貌和才氣，更沒有良好的修養和端莊的行為。但凡是祁玉有的，她都沒有。他們兩站在一起，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自己呢?灰頭土臉的出現在街頭上，就這麼傻傻的看著他們相談甚歡，接受著世人的評頭論足，或許還是在取笑她。


  傻站著想什麼呢?今日聖旨又下，我來不及告知你，便讓祁玉去了。幸好，在走之前還能多看你幾眼。祁星瀾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撇下一旁的祁玉便跑向離月，他留戀的目光在她呆愣的臉龐上不斷的梭巡。一寸一寸的往下，從她凌亂的髮髻，她彎月般的眉眼，挺立的秀鼻，再到飽滿的紅唇。他要在離開之前將這個出現在他生命之中的女子如刀刻般的記在心裡。


  離月將他的手撇開，方才的情景令她如鯁在喉，許久后才夾帶著哭腔緩緩開口道:你要走便走，自會有人送你，何苦拉上我，擾了我的清夢。若是細聽，必能分辨出她話里的幾分真心，幾分怒意。阿離！她這又是使什麼小性子。


  少將軍，時候已到，咱們該出發了。容不得他深入探究和分辨，副將的話立即提醒了他此刻危急的軍情。星瀾哥哥。祁玉不知何時沖了上來，雙手緊緊的攥住星瀾的衣袍，眼底一濕怕是馬上就要滴出淚珠來，好不楚楚可憐。怪不得世人都說，溫柔鄉，英雄冢，最難消受美人恩。


  祁星瀾只得怕她身子一個不暢就要倒過去，輕輕撇去了她的手，溫聲安慰道:沒事，你先回去吧。照顧好自己。再看離月賭氣似的躲著他的視線不做聲。


  少將軍，走吧!祁星瀾深深的看了離月一眼，轉身欲走。離月只覺眼眶一紅，心間有什麼東西頃刻之間碎裂，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在他轉身的那一霎那潰不成軍。心中的莽原因他而春意盎然，也因他的離開而一片燎原。


  在人們的歡送聲中，年少的將軍忽然轉身，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將他的傻姑娘緊緊擁住。耳邊是他顫抖著說出來的話:千萬，等我回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