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謀
離月自攬月樓出來,一直有一種被人緊盯的不適感,但她一直以來游散逛了,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萍水相逢,彼此認識一下便是,她生性不愛與人深交,更是招架不住別人的熱情,既然惹不起,那就躲著就好。所以在近幾日里,她又將自己的全副心力都投諸在對成衣局的整改中。她隱隱有些得意,也許自己能夠辦成這件事情,爹爹那邊也就好交代了些。
把自己埋在房裡又是好幾天,府里的下人無不擔憂自己小姐又不知道是為何傷懷。但離月卻憂心忡忡的在自己房裡彷徨著。究竟要怎麼才能讓姑蘇城裡的女子去到成衣局呢?離月自己因著身份的緣故,並不像這些傳統的大家閨秀一般整日躲在後院里。如果這些女子都不敢隨意的去街上的話,成衣局那麼些衣裳到底能賣給誰。
「天啊。」在她發出第十二次唉聲嘆氣的時候,地上勾勾畫畫的紙張被撕的粉碎,但奈何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小姐還是先歇會吧,想事情可費腦了,等下都該傷神了。」冷香實在看不下去的出言勸說,手裡端著小廚房裡做好的人蔘烏雞湯,還保留著存余的溫熱。「快將這雞湯先喝了吧,等下該涼了。」離月望著澄亮的湯汁,上面還漂浮著一層光亮的油,沒有半分令人食指大動的感覺。了無興緻的擺擺手,讓人拿了下去。
「小姐在憂心什麼,不妨說來給冷香聽聽。即便不能出個主意,也能讓小姐疏解疏解不是?」在聽替人排憂解難這方面,冷香還是足夠勝任的。「啊,我的冷香姐姐啊,我這麼想下去頭都要禿了。為什麼女子就不能像男子那樣正常的上街去買件衣裳呢,什麼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親,這不是純心想要把女子鎖在後院里嗎?」
冷香知曉離月是在抱怨這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她自小便有些離經叛道,家主和夫人寵著也就算了,後來還有九王爺和祁世子溺愛,自然不能理解這些繁文縟節。「小姐不知道吧,我們姑蘇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要是想要做衣裳,大多會請人找個專門女裁縫上門為她量身,裁衣,年年如此,這樣做出來的衣服既不會不合身,又避免了男女大防。不過就是款式單一了點,費用也高,與我們府上的綉娘裁衣做出來的衣裳自然是沒法比的。」
離月仔細的聽著,冷香說的倒是與那掌柜的幾乎不差,看來這也是姑蘇女子私下流行的做法。不過既然如此,何不幹脆讓府里的綉娘們去充當女裁縫這個角色呢?似乎是預料到離月會有此一問,冷香便解釋道:「府里的綉娘大多與外面聯繫較少,也很少會有綉娘跑去為人私下裁衣,這樣會誤了每日功課的,那還不得被師傅責罰才怪。」
原來如此,綉娘們每日不僅要學藝,還要負責成衣局的制衣,一些雜活也是自己親力親為的。所以如此繁重的日常活動也斷了他們外出接活的念頭,那外人自然也就不可以跑到蘇府的綉莊上來要人了。離月想起那些整日里埋頭苦幹的綉娘和師傅,心底不免有了主意。「冷香姐姐,我好像忽然有法子了,我這就去找我師傅。」沉鬱依舊的面容終於咧開了一絲笑意,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冷香無奈的搖搖頭,聽著她開心的笑聲,心道小姐即便長這般大了,有時候還是像個孩子。
輕敲綺繡閣的門扉,裡頭的人懶懶散散的走過來開門,只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等看清外頭的人是離月時這才打開,沁春一臉疑惑的問:「你怎麼來了離月,今日不是教習的日子啊。」邊說邊困意上頭的揉揉眼睛,人家午覺睡的正是春眠不覺曉的程度,她一來敲門只得從睡夢中爬起,半夢半醒的給她開門。離月興奮得早將時辰忘得乾淨,自己推開門將身子塞了進去,只問道:「師傅在哪裡啊,我找師傅有要事!」
沁春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氣惱的推著她往前走邊說:「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辰,別說師傅,整個蘇府的人都在午休,就你跑出來擾人清夢。你自己進去她房裡等著吧,可別把師傅吵醒,不然有的你好受的。」沁春將她安置在綺繡閣的前廳里,又不甚放心的叮囑了她幾句要緊的話,這才起身離去。
沁春一走,便只剩下離月一人跟閣里的婢女大眼瞪小眼,她心裡的想法和主意有如山洪爆發一般的傾斜而下,可偏偏沒有人與她分享。只得百無聊賴的坐在榻子上等待更漏一分一秒的過去,稍稍的將自己腦中的思緒整理了一遍,越想就越覺得自己這個方法極度的可行。臉上喜色盡顯,連帶著雙腿都不自覺的前後擺動起來,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兒。
只是足足快一個時辰過去了,裡頭的人還是沒有半分動靜。離月作為人家徒弟的,定是不能上前打擾師傅休息。可時間消磨的越快,她心裡的興奮勁都要過了。終究忍不住向那位遞上茶水的婢女打探一句。「那個…這位姐姐」那婢女誠惶誠恐的馬上行禮回復:「奴婢消受不起啊。小姐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便是。」離月嘴唇尷尬的抿起,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秀氣的鼻頭,略帶探究似的問她:「不知道我師傅平日里午休,都是幾時起身的啊?」
那婢女努力的想了想,面露難色,含含糊糊的說:「雲娘平日里午休也沒個定數,有時乾脆不休,有時又躺到用膳時分才起,奴婢也說不準。小姐若是等的太久,不如明日再來?」離月聞言堅決的搖了搖頭,自己這性子犟的很,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怎麼等得及到明日。「無妨,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人在此等候便可。」頓時,偌大的屋子裡又剩下了百無聊賴的離月。
坐著等候久了實在無聊,方才的熱情也似乎被冷水臨頭澆滅,一股困意襲上心頭,不多久,便累極了在坐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