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離月聽著他的話語,不知要作何回答。從未想過有一天東離王朝的皇帝會如此與她面對面的交談,有那麼一瞬間,離月甚至要認為皇上便是慈父一般的存在,但現實告訴她作為一個能夠統領四方,威震天下的皇帝來說,有殘存的一點點善心已是難得,怎麼還會是慈父。
東離王朝的皇位更迭從來就不順利,前朝皇帝在外出征戰時染上了頑疾之後猝然長逝,留下了一令人虎視眈眈的皇位讓人心癢不已,而餘下的三個皇子將那皇位都視為囊中之物,各自擁兵自重,爭得頭破血流,最後還是當今皇上與外族聯姻和與丞相一家的勢力,憑藉這鐵腕的手腕和血腥的手法一舉成為最高的當權者,而其他的兩位兄弟也被他以車裂等其慘烈的手法殺死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一個慈父呢。
「朕之前也從未見過你,但是阿芷離去之後,你父親病逝的消息朕也略有耳聞,你一個女子在外漂泊也實屬不易,所以便將你召進宮裡面來,往後你便在這裡安生住下便是,朕也定然會護你周全。若是在這宮中有誰膽敢對你有任何的不敬之處,儘管對朕開口便是。好孩子,苦了你了。」
那皇上說罷起身後還上前輕輕的拍了一下離月的肩頭,大有一種憐愛的樣子,那突如其來的柔軟溫柔目光叫離月瞬間跌入了一種溫暖的懷抱里,皇上的一點點細心都讓離月不自覺的想起她的爹爹。
「是,離月謹記,離月叩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句話是真心的。對於皇上,離月此刻是真心的想要感激,無論他如何的血腥而又鐵腕,至少他已經給了離月一個她想要的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
「嗯,往後你便是東離王朝尊貴的郡主。孤見你年紀小小,又生的如此冰雪聰明,眉宇間跟阿芷又有些相似,英氣十足。便賜號霽雪吧。往後孤知望你能夠乖巧柔順,不要辜負你雙親的栽培和孤的期望啊。」皇上心中所想不是將離月當成要嬌生慣養的公主,他更希望蘇離月能夠成為他手中的一柄利劍,往後必定大有用處。這才是皇上傳喚離月進宮最終的目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即便是對南宮芷的憐惜讓他會對離月多一分的照顧,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三分的算計。蘇家的財富天下人皆知,即便是皇上現在不能名正言順的動蘇家的私產,但他的主意早就打在了上頭。還有那流轉了千年的璇璣圖又與蘇家密切,作為蘇府唯一的繼任者,蘇離月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只要他能夠得到那張繪製了天下密道的璇璣圖,何愁朝中的內憂外患,更別說邊關那蠢蠢欲動的烏孫還有時時為患的祁王等擁兵自重的王爺。所以他看著離月,不是在照顧一個可憐弱小的小輩,可是在垂涎著她背後隱藏的財富和珍寶,他作為一個帝王,不可謂是貪婪和無情的。
離月聽著皇上所說的什麼期望和栽培,也不知這皇上心中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方才的感動也因此而稍稍的消逝,但面上卻還不能表現出分毫,只得唯唯諾諾而又規矩的向皇上保證道:「是,離月定然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什麼期望,看來這皇上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好心,應當是另有打算的。無論如何,自己總是答應著便好了,至於做不做,旁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狀似對離月這般回答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張嚴肅的面孔也因此變得有些柔和,在尚存氣韻的臉龐上勾起一個淺笑。若是將時間往前倒退二十年,當今的皇上定然也是這天下間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就算是見著二皇子也能從中窺探出一二。不過如今單是看著也有一種上位者的霸氣和威嚴。天威赫赫,儀錶堂堂。
他后又隨即喚來一名宮女,便是先前離月所見到的那位宮女,她帶著一抹淡淡的淺笑迎面走來,腰間的佩環叮噹作響,一股若有若無的淡花香也隨隨之襲來。於殿前款款的屈膝行禮道:「奴婢殘英參見皇上。參見離月郡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落落大方,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便是離月見了也覺得賞心悅目。
「記著,以後她便是你的主子,好生伺候著,孤不想聽到有關霽雪郡主半點的不好,明白了嗎?」皇上難得耐心的交代。這宮中幾乎所有人的奴才都是由內務府直接分配的,少有的幾個宮中寵妃的奴才也是由各自的嬪妃從府裡帶出來的,由皇上賜予的離月還是頭一個,可謂是宮中又令人眼紅的頭一份了。
「是,奴才謹遵皇上的旨意,定當盡心儘力的伺候郡主,還請皇上,放心。」一個眼神的對視,彼此之間都是暗藏洶湧,若是離月沒有藏錯的話,這名宮女應該不是尋常女子。或者說,她便是傳說中的皇家暗衛。更甚者,名為伺候,實為監視。這樣一來,離月心中的顧慮反而更少了。這皇上果然對她不甚放心,那自己就更沒有義務要幫他做什麼了。
「離月叩謝皇上恩典。」即便是如此,離月也不能多說什麼,更不能夠拒絕皇上給的一切,離月只得再次上前領著她一併謝了皇上的格外照顧。
「你們退下吧,往後在宮裡安生住著,孤會代替阿芷和你的父親,好好照顧你的。」皇上掩下了眼中閃過的淡淡的疲態,擺擺手將他們斌退了出去。在無人的殿中,他神情從未有過的落寞和孤寂,層層的陰影在他身上留下了無華的影子,他即便是再如何驕傲和威嚴,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阿芷,那孩子可真像你,幾乎與你年輕時,一模一樣。」皇帝一人獨自的喃喃自語,像微風吹過湖面一樣,雖然泛起了層層的漣漪,但終究消失的無影無蹤。
離月出了那盤龍殿,便開始拿正眼直直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對方卻也不躲不閃,臉色如常的接受著離月都審視,還掛著她那一如既往的淺笑,不動如山。「郡主可是覺得有哪裡不妥當?不妨直接說與奴婢說說,興許能直接為郡主解答疑惑。」她眉眼中也帶著淡如黃菊的笑意,而在離月眼裡卻有一種挑釁的意味。
「疑惑倒是沒什麼,不過本郡主倒是在想,你恐怕,不是什麼普通的宮女吧。」離月單刀直入的挑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雖然皇上她尚且有三分的畏懼,對於眼前的這個宮女來講,離月卻是沒有半分的恐懼。若是現在不先說個明白,恐怕日後還要在生出什麼事端。倒不如現在先給她一個下馬威,以後就算是要動些什麼手腳,也要事先好好的掂量幾分。
那人不禁莞爾一笑,眉宇間閃過一絲無聲的溫柔,快到令人難以捕捉。離月心裡考量的的確不錯,她本來就不是一般的尋常宮女,只不過與離月所想的倒是有幾分的偏差,但是她沒有提醒。只是淡淡的回復道:「郡主所想卻是不錯。奴婢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因為奴婢是被皇上特別指派來伺候郡主的,地位自然不同。往後郡主便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定然會為郡主肝腦塗地,盡心竭力的辦事,還請郡主放心。」
她的話語無一例外的表達了對離月的忠誠,即便是她身上還有其他的任務,但乍然一聽,離月也覺得心中的不快削減了不少。「那便好,希望你記住今日你自己所說的話,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相信你自己應該也清楚吧。雖然你先前是皇上身邊的人,但既然在我身邊伺候了,你便要好好的記著,誰才是你的主子,明白了嗎?」
「是,殘英明白。」對於她自己而言,這又何嘗不是一個新的機會。至於要忠誠於誰,那便只有她心底里自己知道了。
其實說起來,在這皇宮中的暗衛,大多與南宮芷有些淵源,而眼前的殘英也是如此。她並非尋常的宮女,她確確實實,是一個由皇室栽培出來的暗衛,若說要她來伺候離月,那還真的是大材小用了。皇上如此安排,大有其他的意味。但是這些暗衛又因為某種關係,並非全數受皇上一人控制,所以總會左右離心。
「那便好了,你,你帶我在這皇宮中轉一轉吧,各處都走一走。」離月突然面帶赤色的說道,她現在望著外頭那一排排整齊的宮女和侍衛,心裡有些發愁。她獨自一人初來乍到的,便是沒有人帶著,方才才走過的路也能瞬間忘記如何回去。更不用說她還被那個公子珣帶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一個人險些陷在了深宮中。便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也無人知曉。
殘英嘴角一彎,多出了幾分笑意,輕輕一微膝便領命道:「是是是,奴婢遵命,郡主這便隨奴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