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陰測測的風吹過,燭火有一瞬間的顫抖,整個寢宮驟然明明滅滅,安躺在被窩之中的離月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壓制的氣息,讓她心神不寧,難以入睡,而在下一刻,她耳邊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聲,這聲音竟然異常的耳熟,甚至讓離月渾身一個顫慄,是公子珣。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離月有如鯉魚打挺一般從床上差點彈起來,扯到舊傷口也是一陣疼痛,但是她原本如同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神已經變得萬分戒備。他還是原來的那副桀驁不馴的嘴臉,眉間扎眼的一點艷紅色硃砂,在晃晃燭火中異常的顯眼而又妖治。一雙鳳眸含著似笑非笑的深意在離月的身上一掃而過,在她淤青的傷口處小小的停頓了一下,而後又很快移開。
今日他難得的褪去了一身紅裝,反而是一襲沉重的黑袍勁裝,不過在其左肩之上卻別有玄機。一條活靈活現的金色四爪蟒龍遊走於上,玉環佩束腰,光彩異常,燁然若神人。只不過他過於鶴立雞群的外表給離月帶來的沒有任何的吸引,她原本就無法入寢,如今見了他之後更加坐立不安。從床上坐起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衣裳還在一旁的架子上,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左右為難,進退不得。
公子珣卻惘然不顧及離月此刻心中的掙扎,在他眼裡,離月所有的一舉一動,也不過是一隻弱獸在做著無謂的抗爭,包括她今日對自己的挑釁和攻擊,全都是雕蟲小技。只不過他來此的原因,甚至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在得知蘇離月昏迷許久遲遲未醒之後,自己會萌生想要來一趟究竟的想法。或者說,是來看看她是死是活。而自己,差點做了一個殺人的儈子手,卻莫名的有一種隱隱後悔的感覺,這樣根本不像他自己。
所以,帶著這樣一份疑惑和糾結,他便來了,只不過是想要看她一眼,沒想到在自己闖進來之際,蘇離月便已經醒來了。不過倒也無妨,既然能夠醒來,說明她離死,還遠著呢。
在經歷過今日公子珣如此放肆的行為之後,離月已經深深的發覺,自己看不穿眼前的這個人。回想起來,與他相遇,也處處是險境,但沒想到今日自己卻差點成為了他的一個刀下亡魂。於是強裝著鎮定,扯出一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正面迎上公子珣的視線說道:「堂堂二皇子公子珣,為何夜半三更無故闖入本郡主的寢宮?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二皇子是否要給本郡主一個合理的理由?」
面上鎮定自若,離月卻知道自己的背後已經冒出了涔涔的冷汗。寢殿里的人都已經被離月全部屏退,而她面前的公子珣又如此的喜怒無常,誰又知道他會在下一刻做出什麼事情。她真的沒有把握,若是公子珣再來一次,她可不知道自己頂不頂得住公子珣。所以,她只能在不激怒公子珣的情況下儘早的將他從這個寢室里請出去。只不過公子珣卻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自顧自的在床榻前的桌案旁坐下,更是有如主人一般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不過喝了一口之後便將那半溫不涼的茶水向後潑走。離月眼睜睜的看著他在寢宮如此放肆的行為,卻不敢有所阻攔,今日一事,她到底還是怕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若是二皇子不想走,那離月就要喚人來請二皇子離開了。」
公子珣聽后反倒冷哼一聲,邪笑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離月郡主若是不想被人說閑話的話,本宮倒是不介意讓整個王宮裡的人都知道如今本宮正在你這蘭芝閣中。」他篤定蘇離月不敢在這個時候用自己的名節來開玩笑。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蘇離月不僅與那個地位卑微的丞相庶子有些牽扯,好像還與祁王府里的那位有不少的來往,而且她先前千里迢迢趕到漠北,應當就是去尋那人的。不過對公子珣而言,這些什麼名聲根本只是不值一提的東西。他公子珣,永遠只會活在自己的目標中,旁人如何想,都與他無關。自己過的瀟洒,這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你!」公子珣這萬分輕佻的話語可以瞬間將離月的偽裝給撕裂,她簡直要惱羞成怒,從未見過如此放肆的孟浪之徒,恨不得自己隨手抄起一個什麼東西將他如此桀驁的嘴臉給狠狠砸碎,只可惜離月僅剩的那點理智也告訴她,激怒公子珣,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罷了罷了,離月將自己胸口的一口怒氣按捺下去,盡量以自己最為平靜的語調又問了一遍:「二皇子來此究竟有何貴幹。夜半三更不就寢反而闖入我蘭芝閣,總不會只是為了來此討杯茶水喝吧。」這人今日又對自己動手,現在又跑到這裡,當真是讓離月無力招架啊。她說這話,甚至都帶上一抹無奈的語調,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下一瞬間,那茶杯已經穩穩噹噹的落在了桌案上,離月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他一雙有力的手便已經再度鉗住了離月的脖頸,就如同今日這般,離月疼的倒吸一口冷氣,雙手立即就抓上了公子珣鉗住自己的手,眼中晶瑩閃爍著,眼角的淚花慢慢的升騰凝聚著欲落未落,萬分惹人憐愛。迎上離月絲毫不閃躲的眼眸,裡面的恐懼和慌亂,卻讓他的心莫名的抽搐一下,他為之動容了。
公子珣的鉗制驟然一松,他的眼中還是帶著他一貫而來的狠厲,殷紅的嘴唇吐露出話語:「本宮便是來看看,一個在本宮手上如此脆弱不已的蘇離月到底死了沒有。若是死了那倒也算可惜,畢竟,你才剛剛入宮,很多遊戲都還沒有開始呢,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和本宮合作吧,蘇離月。本宮可以幫你查出你想要的所謂的真相,你與本宮一起,將這後宮攪得翻天覆地,如何?本宮許久未見到像你這般天真而又愚蠢的女子了。」
公子珣一番話叫離月摸不著頭腦,但是聽他的口氣,倒像是在嘲諷自己不自量力的要找出真相,如此天真。不過他越是嘲諷,離月便越是要自己搏一把。與公子珣合作,就等於是與虎謀皮。即便是依靠公子珣背後的勢力能夠幫自己查出母親死亡的真相,那麼要付出的代價定然也是巨大的。「可能要叫二皇子失望了,離月不知道你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意思。至於後宮,那是當今皇上的後宮,更有柳貴妃治理,離月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將這後宮翻天覆地,二皇子高看離月了。若二皇子來此只是為了與離月講這些話的話,二皇子可以先行離開了,離月並無興趣。」
似乎早就料到離月會這樣子回話,公子珣眼神如炬的牢牢鎖定在離月的身上,反問道:「你以為,即使你拚命避免在後宮中生出事端,自己便能夠在此屹立不倒嗎?若本宮沒有記錯的話,離月郡主怕是與那柳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吧,如何能夠忍耐柳雲英那女人高高在上的在你頭上,當年南宮郡主清高傲骨,想來離月郡主當然也不逞多讓。還有,按那女人的脾性,你以為你不動手,她卻會放過你嗎?本宮說離月郡主天真,當真是貼切。」
「呵,二皇子話說的倒是好聽,只不過二皇子怕不是忘記了,柳貴妃是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竟然執意要與柳貴妃作對,這放在外人眼裡,恐怕說出去也是個笑話吧。如何能讓離月信任二皇子?」
離月還想再繼續說些什麼時,公子珣反倒轉瞬間運起輕功要離去。「日子還長著呢,離月郡主不妨多考慮考慮再給本宮答覆也不遲。只不過,這等待的代價離月郡主可就要自己承受了,本宮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燭火熄滅,一室寂靜,窗外的月光幽幽的,灑落在窗欞之上,純白無暇,但卻顯得詭異異常。聽著公子珣的話,離月這才開始領悟到,這個後宮註定是不平靜的。她沒有要傷害人的意思,但是柳貴妃卻不一定會放過自己。
至於這個公子珣,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卻稍稍印證離月心中的一個想法,柳貴妃明明就是公子珣的生母,他卻毫不在意的在自己面前貶低自己的母親,那種透露出來的不屑,恰恰印證了他們母子二人關係失和,甚至,公子珣希望與他的生母相鬥,這後宮中的母子,到底是叫人看不清楚。恐怕這其中還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只不過公子珣那樣毫無顧忌,似乎就是篤定了即使別人有所懷疑,但是定然找不出什麼證據。
從前想著不能招惹公子珣,沒想到他自己居然要來找自己合作。離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先前的夢境不說,如今的局面倒是越發的混亂起來了。而這些卻全部都要由她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和面對。
一個人的夜裡,她深深的陷入迷茫之中。祁星瀾,你什麼時候才能班師回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