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懸崖
“小竹.……”江樹白無奈“你一個人我不放心，總要有人照顧你的。”
“我沒那麽嬌氣，這是我能做到的底線。”她盯著他的眼睛，“不要再逼我，否則我會去把孩子打掉。”
“好，小竹，我什麽都聽你的，隻求你不要離開我”江樹白低聲哀求“不要做傻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不是不信他，她也知道他有他的難處，她隻是向現實低頭妥協了。
她不是什麽聖母，做不出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偉大壯舉，薛寶釵苦守寒窯十八年等來了一個皇後位子又怎麽樣，她愛的人要擁著別的女人夜夜好眠。為了美人拋棄江山，這樣的故事橋段也隻有小說裏才有，現實是她知道如果失去RED對江樹白意味著什麽，那種毀滅性的打擊會直接將他摧毀，有情飲水飽隻是熱戀中的人的一種幻覺。
她想起從前看過的一部舊電影，不為世俗所容的一對男女打算殉情，女人義無反顧的吞下鴉片自殺，男人卻退縮了。五十年後，黃泉路上等不來男人的女人回到人間，看到的是一個肮髒落魄的老頭子。
這部舊電影叫《胭脂扣》。
她最不喜歡殉情的橋段了，死有什麽好，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她寧願各自好好活著。
“縱被無情休棄，不能羞”，不能羞，不能羞，這都是命，她認了。
命運真可笑，她和江樹白，終究都成為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不，她偏偏不，她不會成為第二個朱燕容，為了得到那麽一點愛情扭曲了自己。
絕不。
如果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才能在一起，她寧願各自好好活著。
“我要回去了”她說“你別跟著我。”
江樹白不肯鬆手，他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漸漸凝固，但是滿身的血還是讓人觸目驚心。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終究是舍不下他，她在地獄裏掙紮他又何嚐不是。
“我答應你，哪裏也不去隻是回家待著”她說“你要去醫院。”
江樹白這才放開她的手，看著她離開好像心都被挖掉了一塊。
助理敲門的時候他已經一個人呆坐在沙發裏很久了，意大利進口的高級真皮沙發上麵觸目驚心的全是血印子。
他辦公室的電話想了很多次了，他都沒有接，助理是拿不定主意才來敲他的門說:“江總，林小姐來了。”
林姍姍進他的辦公室原本是不用助理傳話的，可是之前裏麵鬧了那麽大的動靜，方小姐又哭著跑出去了，此刻助理覺得還是先通報一聲比較好。果然就聽到江樹白的聲音傳出來“讓她滾！”
林姍姍就站在一旁，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白了，江樹白是瘋了，竟然讓她這樣下不來台。
助理為難的看了一眼林姍姍“林小姐……”
林姍姍嘴唇抖了抖，徑直走上前打開了門，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她忙奔了過去蹲在江樹白身邊問“樹白，你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江樹白抬起一直深埋的頭看了她一眼“你滿意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合同“拿著你們林家的恩賜，滾吧。”
“樹白.……”林姍姍並沒有因為他惡劣的態度而退卻，她上前扶著他“我們去醫院。”
江樹白一下就甩開她的胳膊，憤怒的盯著她“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林姍姍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不禁笑起來了，是自己太天真了，他其實不是不知道這條路是回不了頭的，就算是林姍姍肯退婚林家也決計不肯善罷甘休，他隻是天真的想如果有萬一呢，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能在這夾縫中找到一點點曙光，找到他和小竹生存的一點點縫隙。
沒有，什麽都沒有。
“姍姍.……”江樹白江樹白深深望著她“我們取消婚約吧，我什麽都不要了，小竹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一個孩子，我要娶她，和她一起撫養這個孩子長大看他上學成家立業……”
林姍姍整個人一震，臉色更加蒼白，她哆嗦了一下嘴唇暗暗的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這麽多年，江樹白從未這樣看過她，仿佛她在她心中是多麽重要的一個存在，可是這一切都是幻覺，他這樣看著她隻是為了他和他心愛的女人……還有孩子。
“樹白……”林姍姍艱難的開口“現在這個時候放棄你有想過後果嗎？放棄之後你有辦法給她幸福嗎？你還能看到孩子出生成長嗎？”
江樹白的目光漸漸冷了起來。
“樹白，我們一定要結婚，我不能看著你變得一無所有鋃鐺入獄。”林姍姍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能心平氣和“我知道你不愛我，前天我說的那句話你忘了吧，我原本也就隻是想嚇嚇你作為你不愛我的懲罰。那些記者真的不是我找來的，是我爸爸，覺得這樣急急忙忙訂婚連結婚日子也沒有好好選一選，跟做賊似的，太委屈我了。”
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上，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是萬丈深淵，如果終止所有的計劃他不僅僅會一無有，還會被那些投資人告上法庭成為東海史上最大的金融詐騙犯。
此時的他就像漂流在汪洋大海的一條孤舟，隻能隨著命運的洪流而去，任何的掙紮反抗都是徒勞，唯一能做到大概就隻有閉上眼睛，給自己一點點幻想，幻想著明天或許就是明天他就能靠岸了。
江樹白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臉上也再沒有其他表情，他轉身進了休息間換了件衣服出來，身上的血跡都清理幹淨了，隻是脖子上的傷口還在，雖然不深但是很長看起來挺觸目驚心的，所以他特意換了一件立領的外套。
林姍姍要帶他去醫院，他沒有拒絕，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不需要再自欺欺人了。
隻是小竹，小竹，我要拿你怎麽辦？許過的生生世世，最後連這一世的安穩都給不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無比的淒涼，是英雄末路，是美人離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