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回人間（一）

  師徒兩人正溫情脈脈時，洛雲陳卻苦苦掙紮著從地底一腳一腳地爬上來，他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就該站起來受那一掌，雖然疼了些，但好過暗無天日地攀爬，也不知爬到何年何月才能到頭。


  成仙之後，他過得不是一般的苦，不是被這個欺負，就是被那個欺負，就連福地的小仙姬都能一天三頓揍他。他到底是腦子中缺了幾根筋才要來成仙的呢？


  這仙界真不願再呆了，洛雲陳已下定決心，待他爬出去問妥了回人間的辦法，一秒都不多留果斷跳下去，天君也好，道君也罷，還有這個從一開始就跟他不對付的上仙，全都通通不要再見了。日子過得太糟心了，他需要放飛自我。


  他爬了許久，眼看將爬到地麵，這時不知哪裏來的一陣大地震動，“嗷”的一聲，一腳踩差他又掉下去了，這特麽簡直衰到地府了。


  “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我？”洛雲陳望著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洞口，直想打滾撒潑大哭一場。然而他什麽都沒做，因為他還要留著力氣重新爬，閬苑福地是眾仙家心目中的禁忌之地，極少有人敢進來，更少有人能進來，隻天君、道君和元君這三人時常出入。然而這三人他已得罪了個遍，壓根指望不上。


  中午掉下去的，待他爬出來時天已經快黑了。洛雲陳按著饑腸轆轆的肚腹，扶牆出了福地，恨恨地想，讓你們這對狗師徒自個找樂子去吧，老子要回人間，老子不跟你們玩了，老子要去跳南天門，就算摔死都認了。


  挪著步子到南天門時，他探頭下望，見白雲層層散開，露出不見底的深淵。他咬了咬牙，一口氣衝過去，卻在跳下去時又抱住了旁邊的天柱，抖得篩糠的雙腿盤上柱子，不肯再往下落。


  “萬一真摔死怎麽辦？”洛雲陳內心一陣哀嚎，“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這一世福氣這麽好，定是將攢了數輩的陰德全用了。下輩子不知投生成何種物什，若成了豬狗，豈是一個悲催了得？”


  “跳……不跳……跳……不跳……”他將十根手指從左數到右，再從右數到左，反反複複，“算了，凡事不可衝動，衝動是魔鬼。今日先不跳了，回去打聽清楚了再從長計議。”猶豫半天，他下了最後的決心——順著柱子爬回仙界。

  然而他剛攀著柱子穿過雲層露出一個腦袋，便見一道白光迅疾而來，“砰”地砸上他腦門。一聲痛叫，他本能地鬆手。腳下便是虛無的雲層，無處著力，他連連慘叫著翻滾著跌了下去。


  閬苑福地中。


  “師父，這冰團子你不喜歡可以留給我呀，扔得那麽遠萬一砸到人怎麽辦？”丹紗“啊嗚”一口吞掉一個冰團子，彎著眼睛道。


  “丫頭說得有道理。”雲息將剩下的三個冰團子一一夾給她，眼中蘊著溫潤的笑，“慢慢吃。”


  丹紗又吞了一個冰團子，扭頭望向門外的薄暮：“洛道長呢？不是已經爬上來了，怎麽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雲息一本淡定：“爬了一個下午，恐怕是心中不滿，回房鬧脾氣了。”


  丹紗掩口笑了一下，將兩道加肉的菜移至旁邊：“洛道長喜歡葷腥，這兩樣留給他吧，等會兒熱一熱我端過去。”


  雲息眼中的笑微微凝結，麵上卻不動聲色：“很關心他？”


  丹紗擺了擺手，笑道：“哪裏，隻是不想他餓死，”


  雲息含著笑為她夾菜，漫不經心地問：“丫頭，我離開的這幾日可有委屈著？那道士沒欺負你吧。”


  他欺負她？丹紗抬起頭，眯著眼睛衝他笑：“沒有，我可是您的徒兒。雲息上仙是仙界法力第一人，誰敢欺負我呀？”


  雲息又道：“相處得可愉快？”


  丹紗眉眼裏全是掩不住的笑意，含著飯菜點了點頭。豈止愉快，簡直愉快得很，拎著棒槌看對方敢怒不敢言委屈得兩眼包著淚，屈從在她的強權與武力之下，充分滿足了她當惡霸欺負小媳婦的人生樂趣。


  雲息見她眉飛色舞，便敲了敲桌沿：“丹紗，你什麽時候學會欺負人了？”


  她一向是顆知書達理的石頭，自然知道惡霸欺負小媳婦是不對的，以為師父是責備於她，忙打住得逞的笑，縮起腦袋，輕聲道：“師父，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這樣了。”


  雲息正襟危坐，神色動了動，半晌道：“……其實你可以欺負我。”


  丹紗直接捂上眼睛：“……”欺負雲息上仙？好可怕，弟子哪裏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