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告白（一）

  仆從開道，乘一頂垂五色絲絛的紅帷軟轎，洛家少爺氣勢浩蕩地從街中心穿過，來到一家高檔的酒樓前。軟轎稍傾，仆人拂開轎簾，洛雲陳神氣十足地步入其中。


  今日他換了一身名貴的絲綢衣裳，上麵繡著栩栩如生的魚水圖案，一陣風吹來，衣裳飄動，好似遊魚搖尾，水麵起出漣漪。


  洛雲陳將題有唐寅詩詞的桃花扇展開，煞有其事地搖幾搖，風度翩翩地入了酒樓，直上二樓雅間，趾高氣昂道：“店家，你們酒樓最貴的菜式每樣來一道，最貴的酒每樣來一壇。”


  店家吆喝一聲“好咧”，便匆匆下去吩咐。


  飯菜流水般端過來，擺了滿滿一桌子。這時，一陣腳步聲踩著樓梯直入雅間，來人向洛雲陳吟吟地笑，“洛仙長人生得意啊，還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你了呢。”來者是一位雲白錦袍的貴家公子，風度優雅，儀表堂堂。


  洛雲陳抬頭望見，大笑著迎上去：“李兄，終於把您給盼來了。”兩人一挨近立刻勾肩搭背露出紈絝形狀，洛雲陳道，“其他朋友都見過就你遲遲不來，可是中了解元飛黃騰達瞧不上我這發小了？”


  州撫家的大公子李鈺連連搖頭：“哪兒的話，家裏老爺子逼著我入京會試，說是考不上舉人就打斷我的腿。這些日子我被關在房中讀書寫文章，連媳婦的麵都見不上，跟坐牢似的。”他以手掩口低聲道，“不瞞你說，這次見你我是趁仆人不注意偷溜出來的。還是你小子春風得意，白日飛升上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提及成仙這事，洛雲陳頓時鼻涕一把淚兩行：“老兄，再也別提飛升這事，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飛升之後小弟我過得可是豬狗不如。一群仙家長得道貌岸然卻心黑手狠。你想想，如果天上夠快活，依著我的享樂性子怎麽可能再來人間？”


  難兄難弟更容易生出共鳴。不過訴了苦水之後，又當積極向上地展望未來，洛雲陳拍了拍心脯豪氣萬丈，“過去的事都不提了，眼下我又到了人間做回二世祖，此生沒什麽目標，隻求敗完偌大家產，享盡人間榮華富貴。”


  李鈺亦哈哈大笑，端起了酒杯：“有誌向，我就欣賞洛兄這灑脫態度。為兄也早定了目標，鄉試之後入會試，會試之後進殿試，考他個狀元郎，然後風風光光回家地當個不幹正事的紈絝。”

  “為達成此生目標，為實現人生理想，舉杯！”


  對於紈絝子弟而言，吃喝嫖賭樣樣順通。於是兩人大吃大喝之後，便著勾肩搭背地擠進賭場，吆五喝六地跟著下注。


  洛雲陳手氣不錯，一路下來連贏不輸。


  場中諸人不幹了，紛紛嚷道：“洛大少，你家堆著金山銀山，卻還來跟兄弟們爭這點小錢，合適嗎？”


  洛雲陳隻贏不輸也覺興味索然，抓起贏來的銀子票子揚天一撒，醉醺醺地大笑道：“全賞給你們了。”


  吃了喝了賭了，如今隻剩紅粉銷金窟尚未遍試。兩個醉得腳步不穩的紈絝路過花紅柳綠的章台柳巷，沿途，搽脂抹粉的女子搖著手絹兒一連聲嬌滴滴地喚。


  李鈺停了腳步，迷醉著笑：“洛兄既然不做那勞什子的道士，這處作樂地可不能錯過。”說著便拉他入了前麵的雲翠苑。


  洛雲陳朦朧著一雙醉眸，四下裏望了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懶懶地在條凳上坐了，不甚有興致。他雖然是十足的紈絝，但一向隻吃喝賭卻從來不嫖，就算跟著狐朋狗友一起入內，倒也從頭到尾做正人君子。


  李鈺知他性子，拍了拍他的臉，笑道：“以前我就覺得你跟個出家人似的，一味清守身子，誰知後來還真做了道士。不過你現在還了俗，女人不能不碰。再說了，你這一次回來就要議親，要娶陳家丫頭，洞房時若兩眼一抹黑什麽都做不來，就等著讓人笑掉大牙吧。”


  議親之事前幾日爹娘就提過了，說他既然回來，要在人間久留，而陳家丫頭正好長開了也未曾許親，之前訂的親事就繼續作數，這事已跟陳家員外通過氣，對方欣然應允。隻等選個黃道吉日完婚。


  “娘和你爹都老了，雲陳，娘此生別無其他心願，隻想生前能抱上孫子。”已至暮年的娘親話語猶在耳畔，


  洛雲陳猶豫良久，仰頭飲盡一杯酒，將酒杯往地上一摜：“給小爺來兩個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