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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略關陝(9)

  「轟。」


  宗弼一聲令下,先是他身邊的親將,然後是數百名各級將領,一起揮旗下令,三萬鐵騎轟然向前,向著對面的宋軍大營猛撲過去。


  塵土揚起,日光無光,大地為之顫抖,天地之間,彷彿只有這一股黑色的旋風。


  空間好象被扭曲了……


  聲音也消逝無蹤……


  這是怎樣的衝擊力,又是怎樣的彪悍騎兵?掃蕩契丹,征服中原,打敗鐵鷂子,所向無敵!

  簡陋的羊馬牆如何能抵擋這樣迅猛的進擊?


  孱弱的步兵又該如何抗拒這樣的衝撞?

  不能!


  宗弼的寬闊的大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管你如何用計,如何拖延,卻看你如何來應付這一戰!

  「咚……咚咚,咚咚咚!」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宋營中一處箭塔之上,雙手拿起擂木,連聲敲擊。此人身著明黃衣袍,頭戴長腳蹼頭,若不是大宋皇帝,卻又是誰?

  宗弼雙眼瞳孔突然緊縮,如刀似刃!


  他轉頭問自己身邊的漢軍萬戶韓常,道:「你見過他,確定是么?」


  韓常也是一臉驚異,呆了半響方答道:「沒錯,是他!」


  宗弼長出一口粗氣,方又道:「怎麼自五國逃走,竟是判若兩人。當日在東京時,他若如此,咱們怎麼攻的下城?」


  說話之間,宋營內所有的宋軍將士,卻也是看到皇帝親自上塔擊鼓!


  宗弼緊握雙拳,指節屈的喀噠做響。


  如果說,適才女真鐵騎的戰意壓倒了人數遠超過他們的對手,那麼此時,對面宋營中雖是鴉雀無聲,卻是戰意高漲,明顯與適才氣勢被壓時不同。


  鼓聲隆隆,雖然只是一人擊打一面,卻每一擊發都好似敲在所有的宋軍將士心上。


  前次金兵入陝,曲端將迎戰前,只是略做動員,提起二帝在五國青衣把盞,便引的全軍將士大哭,殺入敵陣,如入瘋狂。


  而此時,那些曾經被人俘去,在蠻夷之邦備受欺凌的皇帝卻就在自己眼前為全軍將士擊鼓助威!

  「殺,殺殺!」


  憋了半天之後,所有被眼前場景震驚的宋軍將士,齊聲大叫,渾身上下,再無臨戰前的緊張與惶怕,唯有殺意!


  數百面將旗迎風招展,在空中揮舞。曲端、劉錫、劉錡、張哲,一個個統兵大將將自己命令傳達下去,然後各級正將、副將,又依著上官命令,打著旗語指揮著自己下屬的軍隊。


  一下下敲擊鼓點的沈拓,好似在指揮一場華麗的交響曲。


  在他眼底,十幾萬宋軍將士彙集成了紅色的浪潮,形成了十幾個紅色的方陣,向著寨牆緩緩推進。


  步兵將自己手中的長矛和長槍伸出木柵寨牆,用來阻礙對方的衝擊。


  弓手和弩手將自己手中的弓箭和勁弩平端斜舉,搭上箭支,目視著越沖越近的敵軍。


  黑色的浪潮轉瞬即至!

  號角和鼓聲立刻停止,淹沒在尖刻的箭矢破空聲中。


  「嗡……啪!」


  一陣箭弦震動之後,勁箭破空而出,直落在對面的騎兵隊伍當中。再之後,又落在對方跟進而至的步兵隊中。


  當先最早衝過來的金兵隊伍,渾身上下,立刻插滿了綴著白羽的箭支,慘叫著倒下,在黃沙泥土上翻滾掙扎。


  有不少戰馬也被射中,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弓箭急發,絕不停歇,無休止的收割著人命,血水四溢,漸漸彙集成河。落馬將士,被馬踏成泥,血水混著內臟,被濺踏,飛甩,再深深踩踏入泥土之內,和上血水,過不多時,這一塊小小土地,已經變的慘紅一片。


  只是宋軍在低處建營,金兵卻是位於高處。地利之弊,在交戰不久后,便開始呈現出來。


  越來越多的騎兵突過低矮的羊馬牆,直接突進到寨牆外延,開始刀砍斧削,向著寨牆邊上的宋兵步兵砍將過去。


  宋軍一面以重甲步兵抵擋,一面讓後面的弓弩手向後方射擊,以爭取更大殺傷敵軍。


  這個時候,他們堅不出戰,不與敵人在野地里野戰的優勢盡顯,隔著一道薄薄的寨牆,儘管多處被敵軍突破,敵騎卻也無法撕大裂口強沖直入,以騎兵來蕩滌宋軍的陣勢。


  如此這般,宋軍以優勢兵力,將敵人主力騎兵死死擋住,弓箭手不斷射箭,不斷的有女真騎兵中箭倒下,轉瞬而亡。


  宗弼看了半響,臉色已是變的難看之極。他原也知道,今日必將陷入苦戰之中,卻是沒有料到,竟是傷亡如此之大,如此戰法,簡直是以自己之短而擊對方所長,必定吃虧巨大。


  他咬咬牙,想著一會完顏婁室自對方右翼突入時,敵軍整個陣列大亂,到時候可以大加屠戮,以報現在之仇,如此一來,方才覺得有些平靜。


  他連連下令,揮動旗語,將衝擊不利的鐵甲騎兵稍稍調后休息,然後下令弩射手與漢軍契丹軍中的射手與宋軍對射,並且將隊形展開,以減小傷亡。


  如此一來,金軍射手雖然比宋軍少上許多,卻是占著地利風向之便,一時間竟是戰了個平手,將戰線稍稍穩住。


  「上鐵浮圖!」看到前方戰線稍稍穩定,寨牆邊的宋軍戰線稍有不穩,宗弼知道時機已至,便立刻下令,讓自己麾下最精銳的兩支戰兵之一,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鐵浮圖出動,以直接將對方的戰線撕裂。


  鐵浮圖人約三千,卻是女真人隊伍中最精銳的攻城步軍。身著兩重鐵兜牟,周匝皆綴長檐,甲下用氈枕加墊。三人為伍,以皮索相連。後用拒子馬,人進一步,移馬子一步,以示絕不反顧。


  拒子馬,是戰場上用來抵抗騎兵衝擊所用,為鐵制牙形,馬蹄踩上立被刺穿,而這些步兵身後,竟然拖拽著拒馬,其悍勇堅毅,由此可見。除了示知絕不後退外,不斷拖行的拒馬也可以提防住對方騎兵的進擊,要與鐵浮圖相戰,騎兵完全派不上用場,唯有以步制步。


  號角聲聲,聲若嗚咽。


  時近正午,雙方已經接戰了大半個上午,不住有死傷的士卒被拖下戰陣。而這三千渾身被鐵甲包裹住的精銳步兵,就這麼在號角聲中,一步步走向血肉橫飛的戰場!


  冰冷的盔甲在秋日的陽光下被漸漸曬的火熱,被頭盔包裹下的臉龐卻是看將不清,唯有鐵檐下的雙眼露出嗜血的寒光。


  左手中是便於攻城的短兵,大刀,短劍,鐵鎚,甩錘,右手是足以擋住重箭的鐵盾。


  每行一步,這些渾身重甲的士兵便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喘息,加上一聲聲的吼叫。


  如狼嚎,如虎嘯。


  有進無退,有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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