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修羅,你先全速趕回上京城去,將硃砂給我軟禁起來!」
皇甫夜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空洞而冷酷的妖異絕世眸子閃過地獄般的森冷殺光,沒有任何的猶豫,森然齒間擠出這句冷語!
最初的迷茫過後,他心如冷鐵!
有些恥與辱,是需要用鮮血來洗刷的!
而他與硃砂之間,在她沒有暴露身份之前,沖著她膽敢如此玩弄他用凶蠱陷害他的然兒開始,就早已經是陌路,再也沒有半分情義可講。
更何況,是她現在暴露了身份之後?
他們之間,已經註定了是敵人!
他皇甫夜對待敵人,從來都不會手軟更加不會心軟。
就算到時候證實那個孩子真是他的,『留子去母』,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如果她乖乖交出克制之道還好說,他可能考慮給她一個痛快的結局,但若是她繼續耍心機……
皇甫夜冰涼的唇角,微微地翹了起來,染著一絲詭譎難測的深沉陰霾,殺機毫不掩飾!
——將那賤人先軟禁起來!?
「是,屬下知道。」修羅瞳孔微微一縮,眼底閃過一絲快意的冷芒,毫不猶疑的點頭應道。
「記住,我所謂的『軟禁』,是不打草驚蛇的軟禁,她所有往外傳遞的消息,統統都攔截下來,而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同樣由你『炮製』之後傳遞給她,決不能讓她再踏出桐花台一步!明白么?」
皇甫夜冷冷的緊盯著修羅,那雙邪佞如魔冷冽如雪般的妖異眼眸里,大雪紛飛之下,冰涼荒蕪鋪天蓋地侵襲所有的靈魂世界,冷漠絕情如不斷沙化的沙漠,流沙之下是森森白骨,永不休止的殘酷。
肌膚髮絲,每一寸每一絲都散發出如雪的黑暗氣息,由內而外。
致命的危險。
「修羅明白!」
背脊悄然爬上一層寒意,修羅眼神一凜,冰冷而擲地有聲的聲音從嘴中吐出!
——少主殿下帶給他的感覺越來越恐怖了!
不過,這樣恐怖也總好過兒女情長,比念著舊情對那個賤人下不了狠手的好……修羅對此很滿意。
「那麼,退吧。」
染血的手輕輕的揮了揮,皇甫夜雲淡風輕般的下了命令。
但是修羅卻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他身上倏然波動的真氣外放……
「是。」眼底閃過一絲異色,修羅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悄無聲息的退出了這間書房。
而就在他退出書房,輕輕的關上書房房門之後的下一剎那,整間書房內不斷的傳出「砰砰砰」的爆炸聲——
就連窗子與關上的門上厚厚的紙糊窗紙,都全部破碎,凌厲如刀的氣流從裡面衝破而出!
若不是修羅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運轉了真氣在體表做了一層淡淡的近乎透明的保護層,這會兒已經被弄得灰頭土臉了——好歹是先天第四階的強者,受傷倒是不至於。
「……」
默默的直視了好一會猶如破篩子般的門板,修羅面無表情的看向一旁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的夜十八。
「小十八,殿下離開之後,你再找人收拾吧。我現在就起程趕回上京城了,乾糧都給我準備好了吧?」
「呃,已經準備好了,頭兒,殿下這是……?」
夜十八抖落了一地的駭然的雞皮疙瘩,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書房。
「不該你問不該你知道的東西,不要問。」
修羅繼續面無表情,冷冰冰的用這句話來敷衍他,順勢扯著他的衣領將他給扯走……
——這小兔崽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少主殿下現在那心情,他還不知死活的湊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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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然的這一覺,睡得很沉。
窗外全黑之後,她終於幽幽醒轉。
不,正確來說,她是被痛醒的——喉間火燒火燎的疼痛,好像堵了一團什麼東西在喉嚨,令她難受極了。
「唔……」黑色的濃密而卷翹的睫羽輕輕的眨動著,她睜著一雙略帶絲迷離茫然的黑瞳,眉心難過的緊蹙著,櫻唇間逸出一聲模糊而痛楚的沙啞呻|吟聲。
「醒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旁邊立即傳來一道低低的深沉而溫柔寵溺的關切嗓音。
緊接著她的身子,就連人帶被的被人抱起,親密的擁在懷裡,一隻溫暖的優美手掌,眷戀而關切的貼在她的額頭上,感受著她的體溫。
「唔……」那個,喉嚨痛……洛然眨了眨黑瞳,毫不意外瞳孔中倒映入一張熟悉的俊美寵溺臉龐,張口欲言,喉嚨卻傳來一陣尖銳的撕裂般的疼痛,更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音了!
瞬間,在室內明亮柔和的夜明珠光芒下,洛然清麗的俏臉與眼神,急劇大變,血色在臉頰上飛快的褪去,如紙般蒼白!
——這太不正常了!
上火不應該這麼嚴重才是!
皇甫夜!
她驚慌的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張口,卻一個字都無法發出來,火燒般撕裂般的痛楚,以及喉嚨那腫大的笨拙苦澀感覺清晰無比!
「嗯?你要說什麼?你睡前嗓子疼,聲音好像有些啞了,先喝口水潤一潤。」皇甫夜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徑直單手環抱著她,側身去取床頭小火爐上的溫著的黃銅茶壺,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送到她的唇邊。
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洛然就著他的手,喝得又快又急,連水跡從唇邊溢出,打濕了精緻的下巴與衣襟都顧不得。
可是,令她更加驚恐的是,喝了水之後,喉嚨撕裂火燒般的痛楚舒緩了下去,但是她櫻唇張張合合間,除了無意義的沙啞的「唔唔」生,其餘聲音還是一絲都發不出來!
她竟然失聲了!?
洛然渾身冰冷,如同在結冰的江面上行走,一下子踩破了冰面,霍然掉入了破裂的冰洞,沉沉的往冰冷的水底下沉去——
她鬆開緊抓著皇甫夜手臂的手,臉色蒼白如紙,卻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黑瞳中倉皇的碎光一陣搖曳,右手搭上了左手的手腕,自己給自己診斷起來——脈象雜亂,雜亂之中卻很平穩,除了其中一條滑脈依然有些虛浮無力之外,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
可就是這個沒有問題,才令洛然蒼白的俏臉上都掩飾不住的驚恐——她都發不出聲音了,身體卻沒有一絲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中毒?
還是其他什麼?
她的腦袋飛快的運轉起來,但很快就否認了中毒這個想法,她的身體她知道,更何況她已經知道,皇甫夜在十幾天之前給她吃了朱果,能造就『萬毒不侵之體』的五千年葯齡的朱果!
她不可能中毒的!
那是為什麼?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她現在的失聲?她診斷過了,她的脈象之中,並沒有虛火上升等問題,也沒有什麼熱毒!
也不像是感染了風寒,也就是即將感冒的喉嚨痛跡象……
洛然的臉蛋,一陣青又一陣白起來。
密切的關注著她的皇甫夜,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絕世眸子陰鬱的眯起,他將她喝光的茶杯放回床頭的小矮几上,用衣袖親昵的拭去她嘴角與精緻下巴上的水跡,柔聲問:「然兒,怎麼了?」
皇甫夜,我發不出聲音了!洛然睜著難掩驚恐與迷惑的黑瞳定定地看著他,張著櫻唇,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再搖搖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目前不妙的失聲狀況!
什麼!?
皇甫夜慵懶的倚靠著床頭的動作霍然一僵,俊美臉龐上的神色驟然驚變!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整個人好似被人兜頭淋了一桶冰寒徹骨的冰水一樣,渾身內外都冷透了!
「然兒,你發不出聲音了?!」
他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與驚懼,包著一層繃帶的右手,迅速摸向了她溫熱嫩滑的頸子——
該死的,她體內潛藏的那隻凶蠱,怎麼會孵化得如此之快!這麼快就出現了第一個兇險的徵兆——失去五感之一!
現在是失去聲音,那下一次,她會失去什麼?視力還是聽力,嗅覺?又或者是味覺!?
——是,我發不出聲音了!
迎著他同樣難掩驚懼之色的絕世眸子,洛然心亂如麻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皇甫夜臉上的血色,轟然粉碎成雪!
這個瞬間,他有立即抱起她,立即沖向上京城的衝動!
他恨不得,現在立即就掐著硃砂的脖子,向她討要剋制凶蠱的辦法!
但是,僅剩的那一絲理智,死死的將他從瀕臨暴走邊緣拉了回來。
——冷靜,皇甫夜,冷靜,衝動是魔鬼!
如果衝動之下,讓然兒發現了什麼,進而知道真相,才是最糟糕的一切都無法挽回的絕境:軍中的首席軍醫已經說了,他的然兒,在服藥的過程中,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更加不能憂思過度,否則,其中一個胎兒就保不住了!
他遽然扭臉對著房門方向怒吼:「君易,快把安胎藥端進來!」
現在,唯今之計,是先穩住她的情緒與腹中的孩子!
該死,她本身就醫術不錯,要用什麼借口,來安撫住他的然兒這個失聲是正常情況,很快就會好的呢?
心急如焚又焦躁不安到極點的皇甫夜,絞盡了腦汁的想著完美無破綻的借口,但是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卻一個個都不盡人意……
皇甫夜的額角,漸漸的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殿下,少主!」
很快,君易與女影衛就應召而來,一人手中端著一大碗往外冒著熱氣騰騰的白氣,黑漆漆的散發著難聞的藥味的葯湯,另一人手中托著盛著蜜餞與漱口清水的托盤,快速的沖了進來。
也難為了他們,這麼個動作法,手上的東西還是穩穩的,一點濺出來的都沒有。
有了!而聞到了這股濃郁的令人難受得有些作嘔的安胎藥葯湯的味道,皇甫夜黯然黑暗的絕世眸子驟然掠過一道亮光!
暴躁不安的整個人立即冷靜了下來。
——這個借口一定行得通的,知道實情的人只有他自己。
而當時,跟老軍醫一起討論藥方子以及可能會出現的某些副作用的人,只有他與君易還有他安排給然兒做貼身侍女的女影衛,將這兩人打發出去之後,他怎麼說都可以。
「把東西放下,你們先退下。記得收拾東西,然兒喝了葯之後,我們就繼續上路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的閉了閉眼眸,將胸腔中翻滾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下,冷靜的揮了揮手。
時間已經不能再拖了。
待他喂她喝完葯,安撫完之後馬上就起程。
「呃……是。」
君易皺眉,詫異的與女影衛相視了一眼,看得見彼此眼中的那一點驚疑之色——怎麼這麼快?不是說要過夜休整一下么?
不過兩人在已經做出了決定的皇甫夜面前,可沒傻得去質疑或者抗議反駁,應了一聲,低頭將東西放在離床榻最近的一張鋪了奢華的錦緞的桌子上,轉身就退下了。
而因為洛然整個人是在皇甫夜連人帶被子的抱在懷裡,本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兩人從進入這間房間之後,連眼角餘光都沒往床榻上掃一眼——不然,兩人可以發現,自家少主(王妃)此時的臉色,有多麼的蒼白而不安驚慌!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門被關上,皇甫夜眯著晦暗不明的眸子,靜靜的傾聽著兩人的腳步聲走遠,才低頭看向懷裡不安的緊抓著自己貼在她脖頸上的手掌的人兒——
「然兒,你相信我么?」
眼底閃過一縷妖異的黑暗痛楚,他卻淡然微笑著,耀若春華般親昵的用額頭抵住了她的。
【第一更,兩章合一,還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