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你是阮疏?
等到老頭的音樂戛然而止的時候,阮疏才從夢境裡面出來,她喃喃道:「她究竟是誰,為什麼出現?啊……我的頭好難受。」
阮疏蹲下身子,雙手抱頭,讓那股難受的感覺快些消散,可是心裡越發難受了,到底是為什麼,她一上台,腦海裡面就會出現一個唱戲的女人。
那人就像是生於她的記憶裡面一樣,只要她一想起來,就活了過來。
路菲兒一把跳上台,也顧不得「咯吱咯吱」地聲響,跑到阮疏面前,焦急地問道:「阮阮你怎麼了,你沒事吧?看著我,你看著我啊……」
「菲兒,啊……有個女人一直在我的腦海里,怎麼都趕不跑她,我該怎麼辦?」阮疏說話都慌亂了,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僅僅是一瞬間,看到路菲兒心裡的大石才稍稍放下來一點,然而腦海裡面,盤踞的那個女人。
路菲兒也覺得奇怪了,邵安馬上跳了上去,抱起阮疏就往外面去,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個台似乎有什麼古怪,可惜他上去了也不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隱隱覺得,那對阮疏而言有些效果。
「邵安,你幹什麼,放我下來。」阮疏掙扎了一下,邵安放她下來,裡面的人都出來了,還沒有從剛才的情況裡面反應過來,尤其是阮疏,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想到什麼了?」邵安問道,眼裡滿是關切,他猜測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阮疏夢裡面的那個地方,因為從四處的構建可以看出來這裡屬於民國遺留下來的,只是到底是不是,還得看阮疏。
但是阮疏的情緒不太好,像是受了什麼大刺激一樣,等到她舒緩過來才嘆了一口氣:「剛才肯定見鬼了,菲兒,梨園是有貓膩,難怪那個老頭不讓我們進來,現在我是見識到了,還好還好小命還在。」
阮疏拍拍胸口,對路菲兒說道,這話一出來,就被從裡面出來的老頭給呵斥了一頓:「梨園怎麼可能鬧鬼呢,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
「阮阮,你沒事就好了,我們離開這裡吧,我也覺得後背發涼。」路菲兒說道,臉上滿是不滿,她是見不得那老頭故作高傲的模樣,不就是個破戲院么,她有錢給建個新的都沒問題,就是現如今的小孩很少有聽曲兒的。
顧唯也跟了出來,腦子裡面還回放著剛才阮疏唱得曲兒,心裡大驚,她曉得阮疏跳舞厲害,卻沒有想到她唱戲曲也這麼厲害,一時間入迷了,還沒回過神來。
「我們梨園可是聖上欽點的戲曲名家薈萃,斷然不是什麼三教九流之地,哪裡來的什麼髒東西!」老頭冷哼道,那雙眼睛從未從阮疏身上移開過,他的心裡有幾分顫抖,更多的還是激動。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唱她寫得《青衣》?難道她真的回來了,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所召喚,對於阮疏的行為,他的心裡其實更期待是她回來了。
「梨園那些都是過去了的,現在還不是這樣荒廢掉了,我說老頭,為什麼我家阮疏跑到台上面就跟被吸了精氣一樣,你看看這小臉蒼白的……」路菲兒怒道,因為此刻阮疏是癱軟在邵安的懷裡面的,比前面更加沒有力氣了。
如何不讓路菲兒著急,阮疏的身體原本就不好,現在這樣,她能不心急嗎?
「你說什麼!?她叫阮疏?」老頭問道,讓路菲兒他們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反應。
顧唯回答道:「她的確叫阮疏,老爺子有什麼關係嗎?」
卻見老頭子那雙眼睛,突然就激動了一把,熱淚盈眶啊,嘴裡喃喃道:「她回來了,她回來了……這麼些年過去了,終於讓我等到了……」
路菲兒聽不明白了,阮疏怎麼了,這世上叫阮疏的多了去了,不差阮阮一個。
「老爺子您慢點說,阮阮怎麼了?什麼她回來了,啊……」顧唯驚嘆到,心裡大概明白過來了,「她,那個她,不會恰好也叫阮疏吧?」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老爺子,只見他點點頭,眼裡揮之不去地是激動之情,他顫抖地說道:「她的確就叫阮疏,還親手寫下了《青衣》,就是剛才你唱得那首曲兒,小姑娘,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唱那首曲兒?」
老頭子也不相信是她回來了,畢竟事情那麼詭異不太可能是現實,因而儘管見了阮疏的容貌,聽了她唱得曲兒,還有她的名字,老頭還是有些把持地住,一切都是緣分,是緣分讓阮疏再次回來。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剛才阮疏唱得那首曲兒,神韻什麼的遠不及她。
「她也叫阮疏?要不要這麼巧,不過一切都是緣分,我會唱那個,是記憶裡面就有了的,和她沒什麼關係吧。我不是夏城的人,也不曉得梨園是什麼,反正是剛才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就唱了。和我唱兩隻老虎是一個道理,你們別多想了……」阮疏說道,心裡也是驚訝,緣分到了地步,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老頭點頭應道:「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命裡面定好了的,既然你和她那麼有緣,不妨聽我說說她的故事,你們都請過來坐吧。」
老爺子的態度變好了,完全是大反轉了,也是因為阮疏才有了如此待遇,大家都緘默無聲,不去提起。然而還是十分驚詫的,竟然幾十年前還有一個叫阮疏的人,如果其他人不曉得,也就罷了。
無奈阮疏還這麼懵里懵懂的,她夢裡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女人,都和她如今一模一樣,為何還是不去想想呢,其實她是在逃避,逃避如此詭異的事情。
路菲兒還是很驚詫,臉上的表情都沒褪去,問道:「你說阮阮是那個她?不會吧,看起來不像啊,她有那種精神還真是無敵了。」
「菲兒,你什麼意思啊,好歹我也是練家子,不過說是她肯定是不可能啊,都過去十幾二十年了吧,要是不老那不是妖怪了。」阮疏說道,幾人就討論開了,對於這個話題,大家都很感興趣。
唯獨邵安一個人,傻傻地陷入自己的模式裡面,出不來了。他比其他人都相信,阮疏就是那個她,然而迫於沒有明顯的線索,僅僅是一種感覺罷了,虛無縹緲。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除非你是她的後人,你的外婆是誰?」顧唯問道,卻見阮疏搖搖頭,肯定不是,那個潑辣的外婆怎麼可能是如此婉約的姑娘,還會唱曲兒。
在阮疏的記憶裡面,那個所謂的外婆,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讓她的母親滾出童家,一點不被待見也就罷了,更過分的事情,外婆是見錢眼開模式……
「不可能,我外婆不信阮。」阮疏說道,「而且我的外婆是個狠辣的人,肯定不會是她的,你們放一百個心吧。」
「那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就說你為什麼會唱這首曲兒吧。」顧唯問道,所有人都盯著她,從她那裡可以知道答案,如果當事人都不清楚的話,那麼還真是棘手呢。
阮疏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站上去了就會唱了,我不騙你們,是真的。」
「你說你上了台就會唱?」老頭反問道,阮疏點點頭,她也想知道為什麼,難道她繼承了那個人的記憶,不是這麼坑爹吧!她摸摸腦袋,那裡卻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到了這個時候,再說些什麼,似乎都不貼切。
阮疏明白,這件事情需要她來解釋,可是她不知道啊,她看向老頭問道:「你剛才不是說要給我們介紹她的事情嗎?現在反正我也想不起來,興許你說了我就能想起點什麼來了,畢竟怪力亂神的事情,沒幾個人會相信的。」
阮疏說完,老頭就開始接下去了,他道:「事情是這個樣的,其實我和她認識的時候,比你阿姨她們都早,我們從小的時候就認識。是一個班子裡面的,叫四喜班。從小在一起練習,她天資聰穎,頗有這方面的慧根。一來二去是班裡小娃娃們裡面最出色的,也是深得老班主喜愛。她從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登台表演,那時候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只是做我們這一行的,若不是大紅大紫,斷然是沒法子的。和所有戲子一樣,她也是一樣。」
「那年她十五歲,本該有機會唱自己的戲,可是誰知道她愛上了一位少爺。從此一顆心都給了那個人,可惜戲子終究是戲子,哪裡入得了他們大家的門。那位少爺也是個痴心的,為了和她在一塊,竟然不顧家裡反對,硬是和她成了親。這結局當然不會好,她落得結果是被那位少爺拋棄了,台也登不上去了,從那以後,她像是人間蒸發一樣,老班主也急了,搜尋了好些年都沒有結果,其實從那以後我就沒有見過她了。再遇到的時候,我已經是梨園的班主,那時候梨園恰好是在一場大難之中,她用一曲《青衣》救活了整個班子。可是她也不再年輕了,愛戲如痴的她轉到了幕後,雖然芳華依舊動人,可惜沒了那爭名逐利的心,比起以前,她倒像是看開了一樣。」
「後來她就在梨園待下去了,也算是我的老友。給我的班子寫了好幾齣戲,自己卻再也沒有上過妝,偶爾還能聽到她清唱幾句……那樣的歲月,真是讓人懷念。」老爺子感嘆道,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其他的人都聽得入了神,尤其是阮疏,等到老頭停下來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那個愛戲如痴的她,和自己還真是有幾分相像,她問道:「她不是和顧唯的阿姨一個年紀嗎?為什麼和你是故交?」
「不,她和我是一個年齡的,只是包養地極好看不出來罷了。且不說她的容貌,那份氣質也不是誰都有的,說你不是她,還是有點道理的。」老頭感慨道。
阮疏哼了一聲:「氣質我也有啊,但是有些不同罷了。」
這話逗樂了好些人,尤其是路菲兒,笑著說道:「你要是她,我也不信了,那麼痴情的人還是少有的,老爺子她後來怎麼樣了?」
說道這個點,似乎不太好了,就要說說那個老闆娘的事情了,關於她最後的去向,其實他們都不怎麼清楚。
「事情要慢慢說來了,她在我的班裡呆了好久,那一日其實不關你阿姨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她的愧疚我也能理解。你阿姨是恰好經過那裡,目睹了過程罷了。」老頭嘆息一聲,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顧唯驚訝,難道不是阿姨說得那樣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顧唯問道,現在她也開始好奇了,之前只是因為她的阿姨經常說起那個女人,眼裡都是崇拜之情,還有愧疚。
「那天,她曾經賦予真心的少爺來找她了,她便出去了。沒有年輕時候那麼激動的心,但是我明白,她也等了好久。都說戲子薄情,她倒是個例外了。那位少爺來了,和她談了好久好久,要離開的時候,也沒見她的表情有太大的變化,真讓她大變臉色的是,那位少爺的夫人竟然就是我們小的時候一起學戲的朋友。就是那個時候,她的心像是死了一般,和少爺的夫人爭執了一番,最後她掉入湖裡面。你阿姨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她慌了手腳,後來我們都沒有再見到她了。」老頭說完了,眼裡是無盡的思緒。
阮疏倒是來了勁了,那個女人,可能是有些緣分在吧,她覺得特可憐,同情。她問道:「你們不是說她死了么,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當時是失蹤了,而不是死了?」
老頭點點頭:「從那以後,我就沒見過她,但是我知道她會回來的,所以就停在夏城,等到梨園都衰敗了,還是沒有等到她回來。或許她已經在某一處安家了也不一定。」
阮疏聽完,不自覺地流出了眼淚,摸了摸眼角,已經全部都濕透了,故事並沒有那麼感人,她的腦海裡面就像是看到好多那個女人被一點點傷害的過程。
「你們就沒去別的地方搜尋過嗎?」路菲兒問道,要是去找的話應該還是有能找到的,不至於這樣在原地守候。
「後來這一塊就亂了,開始打仗了,我們勉強保護梨園,也無暇顧及。便是在這裡等待,到了今日沒想到能見到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心裡也算是慰藉了。」老頭感嘆道,倒是變得比之前溫柔多了。
說起她的時候,也沒那麼多的怪脾氣了。
「她一定還活著,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老爺子你就放心吧。」阮疏安慰道,被路菲兒捅了一下手,她才意識到她入戲有多深。
「我當然是相信她還會回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死死守著梨園吧,我害怕她回來了,不見了梨園,心裡會著急呢。」老頭也是個用情的人,和她之間的事情,都源於那個字——戲。他唱了一輩子的戲,再也沒有人能到她那個地步了。
就像是書裡面的林黛玉一樣,只是她比較剛毅決絕,受傷之後選擇的不是死亡,而是逃離。讓她得到更好的沉澱。
「你能一直等到現在,她回來的時候心裡也有慰藉了。」阮疏嘆息一聲,沒想到聽到如此深情的事情,心裡也好多了。
「唉,氣氛不對啊。」路菲兒說道,為什麼一個個都悲傷了,雖然她也有一點,現在是真相大白了吧?為什麼她的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呢。說了這麼多,還是不能解釋為什麼阮疏會唱《青衣》,更不能解釋到她完全明白。
突然邵安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沉默好久的他開口問道:「老爺子,我有個問題問你,那個和她一起學戲的,就是後來搶了她老公的人,是不是叫張茜?」
老頭大驚,臉色都變了,他再一次打量了這群人,為什麼明明沒什麼關係的人,怎麼什麼都知道,那個女人真的就叫做張茜……他驚呆了:「你為何會知道她的名字?你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是吧,她竟然叫張茜,要不要這麼巧啊!」路菲兒大驚,她也被嚇到了,前世的糾纏?難不成那個少爺還是陸銘,狗血啊。
老頭現在更想不明白了,原來以為能解惑,誰曉得現在所有人的腦袋都跟打了個結一樣,別說明白了,說越來越糊塗了。阮疏的腦袋裡面,完全搜不出那些消息了,如果要說點什麼,她的夢是最直接的證明。
可是她還是不相信,她夢到的都是那個女人的事情,不帶這麼玩兒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知道是張茜,但是是一種直覺。」邵安說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也只有他如此心細了。
老頭搖搖頭:「罷了罷了,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了,你們沒什麼事情就走吧,我也當圓了我的心愿,往後別再來梨園了。」
明顯是逐客令,阮疏他們也沒什麼想說的了,從那邊離開的時候,阮疏又看了一眼梨園,她希望今晚她能夢到點什麼線索,既然和張茜之間的緣分要從那麼遠開始算起來,自己當然要好好地回想一下,沒準記憶裡面還真的有。
她從來不否認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是她從來不說給其他人聽,就像前面她說了,連路菲兒和邵安都不相信,她又怎麼說給別人聽呢。
就是阮疏她自己也不一定會相信,要別人來信,太難了。
「阮阮,今天的事情你怎麼看?」路上路菲兒問道,太過沉悶了。從梨園那邊出來,所有人的心情就像是上了枷鎖一樣,一路上都不說話,倒是路菲兒首先打破了沉寂。
阮疏搖搖頭,說實話憑她那個智商要理解還是很有難度的,除非矇混過去:「其實吧,菲兒我到現在還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會唱《青衣》,再這麼下去我會瘋掉的。」
「你別多想了,如果是你記憶深處的事情,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就要看邵安陪不陪合了。」路菲兒說道,劍走偏鋒,方法不是沒有,得看是誰想出來。
邵安看向路菲兒,心裡大概知道了,無非是喚醒記憶深處的東西,可是邵安害怕,他喚醒的可能是讓阮疏痛苦的東西。
阮疏問道:「什麼方法,你倒是說啊,我還等著呢。」
路菲兒看了看邵安,最後才說出來:「讓邵安給你催眠,沒準就能明白了,可是阮阮,催眠也是有風險的,我不知道你小的時候缺失的記憶裡面少了什麼,萬一是不愉快的,我可不想看到你難受。」
阮疏怔了一下,的確是這樣,她揮揮手:「沒事,我也很想知道,我的母親不想讓我記起的到底是什麼事情,不妨一試,我相信邵安。」
阮疏對邵安輕輕地笑了一下,心裡放心極了,看到邵安讓她那麼溫暖,她怎麼可能不信他呢,至於最後想起了什麼,不是她能左右的,其實失去一部分記憶的她,和殘疾人沒什麼差別。
有的時候用力去想,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一直藏在自己的心裡。母親不想讓她明白的事情,一定是為了保護她。
「先回去再說吧,好了大家都開心點,別愁眉苦臉的。」路菲兒笑著說道,「這不還沒知道真相嗎?興許沒你們想的那麼糟呢,或許阮阮是小的時候太調皮了,摔壞了腦袋……噗,不是,可能是暗戀那個少年,被她媽媽發現了,採取了極端手段……」
路菲兒真能想,也不怪她,想要調節氣氛,見大家都不說話,她繼續說道:「小唯,你可以試著和你阿姨交流一下,她活的太累了,畢竟不是她的錯,沒必要讓她來承擔,都過去好些年了。」
顧唯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阿姨需要緩解一下心理了,不然這輩子都不會開心的,也是今天,顧唯算是明白過來,其實命里註定的一些東西,不管你做什麼都逃不開的,阮疏如是,她的阿姨也是,就連她都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