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很傻很天真
王府外麵忙成一鍋粥,隻有這個閑散王爺和他的王妃日子過得悠閑。
一覺醒來,聶印已不在身邊。
邱寒渡梳妝妥當,破天荒地插了一支簪子。碧藍如海,清澈通透。
打開首飾盒,找了一對匹配的耳環。耳墜碩長,流蘇線條無比優美。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有些不認識的感覺。
她也是可以很美的,如此光彩照人。臉頰淺淺染上一層紅暈,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灼灼生輝。挺翹的鼻子,紅豔豔的嘴唇自然又光澤。
隻是,太清冷了,表情太過清冷。她扯了扯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弧度。她清咳一聲,想起賴皮少年喊“寒渡!寒渡”,情不自禁就笑出聲來……那樣曼妙優美的弧度,燦如山花的笑容。
原來,每個人發自內心笑起來,都會很好看的。她帶著這樣的笑容,踏出房門。
兩個黑丫頭正在院子裏忙活,迎上來:“給王妃請安。”
“怎麽不歇著去?還不好好把手養著,小心殘廢。”她故意板起臉,表情卻不能唬人了,明明就是那麽溫和的王妃。
黑丫搶著回話道:“有王爺的醫術,我們姐倆很快就好啦。王爺說,手指要多活動,才不僵硬。嘻嘻,王妃這是要去找王爺麽?”
黑妞忙斥道:“王妃去哪兒,難道還要跟你說不成?不過,嘻嘻,剛才有人來回稟王爺,好像說王爺的娘親來了。”
“是娘親還是母妃?”邱寒渡隨口一問。
“娘親。”兩個黑妞異口同聲。
“知道了,”邱寒渡走幾步,見倆丫頭跟上來:“你們別跟著了,難道我會在王府裏走丟?”她換上古代的布靴,走起路來,十分輕巧。
心情愉快,腳步自然就輕快。她決定去找聶印,正式拜會一下他的娘親。
她來到聶印的院裏,製止了家仆的稟報,悄然走了進去。
廳裏,聶印和鳳喜正在敘舊。當然,主要是鳳喜在說,聶印聽著。一邊抹淚,一邊訴說……這些日子都差點不想活了,一點一點帶大的孩子,就那麽沒了……
這樣子的場景,邱寒渡如何能進去打擾?她尋思還是走吧,人家母子說說話,別破壞了氣氛。
轉身欲走,鳳喜的話卻讓她邁不開腿了:“小五啊,我總算盼到你成家立室了,我這一輩子,就算是圓滿了……等你成親後,早早給娘生個大胖小子,我就向秀妃娘娘告個假,到王府來給你帶孩子……”
天下的娘,別論是親娘養娘,莫不如是。
“娘……”聶印不欲談這事,卻敵不過娘親啪啪的眼淚,生生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鳳喜老淚縱橫:“小五啊,娘這輩子沒啥盼頭,就盼著把你拉扯長大,看著你成親生子,開枝散葉……”
邱寒渡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剛才還波光蕩漾的眸色,也一寸一寸黯淡下去。
她加快了腳步,輕盈地奔了出去。
她的表情有些冷:“不要告訴王爺我來過。”
家仆不明所以,也不敢問。
她快步走出院落,沿著池塘邊上慢慢走了許久……一絲苦笑從嘴角溢了出來,沒有想象的那麽絕望,隻是有些苦澀罷了。
是她自己期盼得太多,天真得有些傻氣。
很傻很天真。都多大的人了,還在幻想中度過。
怎麽會真的想著要嫁給英俊少年呢?等少年真的成熟,她就老了。
前世今生,恍如隔世,上天卻沒讓她換副好皮囊。想像著古代人對於新婚夜那一抹嫣紅的在乎程度,竟讓她羞愧不已。
她是現代人,其實並不注重這些。可這是古代,少年是介意的。他是個男人,尚且如此幹淨。
也許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能替他生孩子。
她忽然笑起來,邱寒渡啊邱寒渡,你在搞什麽名堂呢?多貪心啊,貪心得把自己逼進死胡同,也把少年逼進了死胡同。
驟然鬆了口氣,還好,沒有泥足深陷。
她仍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來,望向遠處,影影綽綽的幽徑小道上,一縷墨衫來襲。
“惹禍精,你怎麽跑這兒來了?”聶印朝她奔過來,一臉的燦爛:“我以為你還在睡覺呢。”
邱寒渡淡淡一笑:“我又不是豬,哪那麽多覺可睡?”
“我帶你去看隻真正的小豬吧,他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都沒醒過。”聶印伸手來牽她,很自然的動作。
她巧妙地避過,邁著輕巧的步伐,跑在他前麵:“你說冬陽吧?哈!那孩子八百年沒睡過了。”
聶印盯著她,覺得這惹禍精哪兒不對了,可具體哪兒不對,還真說不上來。
他追上她,眸光裏掠過一抹瀲灩:“惹禍精,你真好看。這支簪子……”
還沒開始讚美,邱寒渡伸手便將簪子從頭上抽下來,一頭烏發散落在背上,急急截斷他的話:“我隨便試試的。”
“你這耳環……”
她又急忙從耳朵上把耳環取下來,扭捏地揣在懷裏。
聶印生氣了:“惹禍精,你犯了啥毛病?是不是我說一句你的衣服,你連衣服也給我脫了?”
邱寒渡樂滋滋地笑:“才不呢,衣服還是要穿上的。”她不理他,一轉頭,笑容就消失不見了。
天空飄起了雨,絲絲點點。秋日,隻要一下雨,就透心涼。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袁氏姐弟居住的院子裏,雅致的院落,幹淨整潔。
袁宛央泡了茶,前後收拾得妥妥當當。
聶印頭天就為袁冬陽封了穴道,止疼是其次,主要是為接下來的治療作準備。
袁冬陽幾乎這一年多來,從未真正睡著過。隻有昨晚,睡著了。就是天塌下來,也叫不醒他。隨便怎麽擺弄,他都不醒。呼吸均勻,甚至發出淺淺的鼾聲。
邱寒渡用手指逗弄了一下冬陽軟乎乎的小臉蛋兒,見他真的睡得像隻小豬,粉嫩的模樣,忒招人憐愛。
聶印坐在床邊,替他檢查骨骼,一寸一寸,眉頭皺得死緊。長時間的端坐,神情太過專注,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
幾乎是一種本能,邱寒渡拿了柔軟的絲帕,細細替他擦拭。一點一點,為了不影響他,動作小心翼翼。
時間在慢慢流淌,誰都沒敢說話。
聶印累了,有些口渴,叫她:“茶……”
她端著茶杯,遞至他唇間。一副溫婉的樣子,很有些舉案齊眉的意思。
他喝了一口,與她對視一眼,微微地笑,很滿足的樣子。然後又低了頭,繼續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