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湖光山色
一個美玉的簪子,一個正式的禮物,一段時光的紀念。惹禍精就這麽隨隨便便一扔,一點也不當回事。
聶印想好了,一會兒找到惹禍精,不收拾她才怪。這女人遲早得氣死他。
他付了銀子,把那支湖藍簪子珍而重之放入懷裏,然後大步流星地朝飯館走去。
“奇味”,是靈國都城最有名的飯館。上一回,聶印因為和邱寒渡互不理睬鬧別扭,吃得索然無味。這一次,心情又大不一樣。
一個約會的遊戲。
他以為她不告而別,而她卻在跟他玩遊戲。
他胸有成竹,她就在此間。卻忐忑,十萬分忐忑。下意思,又環視了一圈,仍是沒找到梅花印記。
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請問這位可是聶公子?”
果然在裏麵!聶印挺了挺背脊,一副瀟灑姿態:“你如何知道?”
“嘿嘿,有位公子說,如果看到一位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武非凡……呃……還有什麽衣冠楚楚……咳,就是聶公子了。”小二的鼻梁上都是汗,娘啊,那麽多形容詞,怎麽背得完?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顯然少年聽得很受用,無比得瑟地隨小二上了二樓的雅間。
那心情,簡直無法形容,緊張,激動,新奇,忐忑,疑惑……五味雜陳。
其實惹禍精還是那個惹禍精,有什麽可緊張,有什麽可激動?又有什麽可新奇,忐忑,又疑惑?說不上來,隻覺得和以前任何一次見到惹禍精的心情都不同。
撲通!撲通!
結果卻是撲空。
雅間裏沒人,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
小二討好又神秘的樣子:“公子稍安勿躁,請坐下飲杯茶。”
一拍手,美女魚貫而入。素潔又淡雅的裝束,讓人賞心悅目。
倒茶的倒茶,撫琴的撫琴,彈箏的彈箏,陣勢浩大。
聶印此刻哪有心思喝茶聽曲兒:“人呢?”
小二還是那句話,笑眯眯的:“公子稍安勿躁。那位邱公子說了,您要靜靜心,一會兒才能舒心。”
聶印想打人,如此急迫來尋她,人沒見著,還怎麽靜心?他迂回了一下:“邱公子在這兒?”
“在在在,正忙呢,聶公子放心吧。”小二恭身退了出去。
聶印從懷裏拿出那支簪子,越看越好看,隻覺得藍茵茵的,像極了孤島的湖麵,美得令人心悸。
抑或,是因為惹禍精太美,才會覺得那湖麵特別美吧。一時,腦海裏浮現出她清冷絕決的樣兒;一時,腦海裏浮現出她眉眼彎彎的模樣。
從什麽時候,他的惹禍精會笑了?還笑得那般暢快?
回憶在腦子裏上演了一遍又一遍,曲兒都換了一個又一個調兒,茶水也換了一杯又一杯。
等待的心情,抓心撓肺。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他像隻多疑的狐狸,不會是中了惹禍精的調虎離山計吧?
先把他支走,然後帶著她的藥和戰衣,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少年慌了,猛地起身,就要向外衝去。
門卻開了,進來的是兩個黑丫頭。
聶印氣急敗壞,衝著黑丫頭們吼:“王妃呢?”
黑丫頭們眼睛警覺地四周一掃,才把手上的菜放在桌上:“聶公子,稍安勿躁啊。邱公子很快就來了。”說完,還朝他打眼色,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黑妞笑嘻嘻的:“邱公子已經猜到聶公子是這個表情了,她說,她沒有用調虎離山計,讓您再多等等。”
“……”聶印重新坐回椅上。惹禍精啊惹禍精,她倒是對他的心理活動把握得很準確嘛。
黑丫脆聲道:“對了,邱公子還說,如果你知道這道菜的名字,就不會生氣了。”說完,她指著端上來的一道涼菜:“這道菜叫‘湖光山色’,王……啊,聶公子,您慢慢品味,稍安勿躁啊……”
兩個妞兒嘻嘻笑著又出去了。
湖光山色!
聶印貪婪地看著盤子裏紅紅綠綠的造型,胡蘿卜做的太陽,海白菜做的湖麵,綠幽幽的,土豆做的石塊,青菜做的樹,一絲絲的水草在湖裏遊蕩……
湖光山色,屬於他和她的記憶。
盤裏還有兩個小人,一個是穿著樹葉衣裙的女人,一個是隻裹了樹葉裙的男人,裸著上身,相依相偎。
那些日子,隻有他和她。
雕功如此之好,細膩入微。這哪裏是一盤菜?分明是一幅畫,一幅記錄著他們曾共同經曆的時光,最深刻雋永的畫。
他的心,漸漸靜下來。如她所料,看到這盤菜,他就不著急,不生氣了。他安靜了,安靜得忘了一屋子正在吹拉彈唱的女子們。
他的世界,隻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名字,叫邱寒渡。
寒渡!寒渡!他的寒渡!
那個穿著樹葉衣裙,如樹妖一般的女子!
那個與他在湖水裏糾纏得如水草一般的女子!
他安靜地等待著她的出現。
等待的心情,是那麽喜悅。門外稍有聲響,他都期盼得如此緊張,卻在一瞬間,又微微失望。那不是邱寒渡的腳步聲,他連她走路的頻率和輕重,都一清二楚。
黑丫頭們陸續將菜送了上來,每一道菜都有一個名字,每一道菜,他都沒吃過。
他很懷疑,邱寒渡嘴裏的“特工”,其實就是廚子的代稱。否則她如何會做這麽多菜?會有如此精湛的雕功?
終於,菜上齊了。
他的惹禍精終於要上場了。
他已經聽到了她熟悉的腳步聲,悠然的,得意的,輕快又喜悅。
她幾乎是帶了些小跑,臉色紅潤,還有些羞澀。
她一身男裝,淡青色長袍,腰束白色玉帶,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清爽利落的俊美公子形象。
她站在門口,含笑看著他。
她揮了揮手,一堆看帥哥看得吞口水的姑娘們,依依不舍地退了下去。
黑丫頭們識趣地替他們關上了門,守在門口。
他已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仿佛有好久好久好久,都沒見過她了。
一如重逢。
其實隻是一個特別的約會而已。
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抬手,替她拭汗。溫存而纏綿的動作,他竟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真的以為她走了,他原來也是個如此沒有安全感又不自信的人。
他忍著吻她的衝動,一個崩指彈過去:“好玩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