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到底是誰的情竇初開
蘭笑這個人,迷茫的時候歸迷茫。一旦他決定了要做某件事,卻是相當有條理有安排,還有頭腦。
比如此刻,在蘭笑的家裏。茶香撩人,箏曲縈繞。他除了布置得張燈結彩,還請了名伶彈奏,整間屋舍都充滿了詩情畫意。
他的屋舍很大,用了柵欄圍出好大一個地界。修的屋舍,也是用了上好的木料,相當雅致。
這會子,蘭笑非要用毛筆在紙上,給朵兒姑娘寫唱詞。邱寒渡本來還在心裏納悶呢,唱詞用嘴說出來不就好了嗎?還可以解釋給大家聽,為什麽非要寫出來?
等蘭笑把那唱詞,以龍飛鳳舞、風姿俊逸的筆跡寫出來時,邱寒渡又恍然大悟,這家夥在炫技呢。所謂人如其字,他這是要讓朵兒姑娘先愛上他的字,再愛上他的人。
不過,她猜錯了。因為王爺大人深邃的目光無比幽暗,在她耳邊悄悄說:“那確實是涅康的筆跡,絕不會錯。”
邱寒渡的心肝顫悠悠,驀地發現朵兒姑娘以極驚訝的眼光望著蘭笑,然後拿著那張紙,坐到旁邊的椅上,呆呆的,半響沒回過神來。
蘭笑沒揭穿,隻是坐到她身邊,輕言細語地解釋給她聽,那唱詞講的是什麽。他的聲音娓娓道來,如和風細雨。
朵兒姑娘傻傻地看著蘭笑那張臉,陷入了某種沉思。她沒聽清也沒聽懂他在講什麽,隻是那樣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與其說是目光溫柔,不如說是神色迷茫。和蘭笑平日一樣的迷離之色,那種懷疑一切,不知誰是誰的情緒,將朵兒姑娘困擾了。
她當然不是懷疑蘭笑會是涅康,隻是覺得,這字兒簡直就跟太子哥哥的字跡完全一樣。
涅康本愛風雅,以前除了和朵兒談吃喝,還喜歡舞文弄墨。朵兒研墨,他作詩作畫,郎情妾意便在那一低頭的溫柔中漸漸生根發芽。
朵兒怎麽會不熟悉涅康的字跡?
蘭笑其實也不過是賭一把而已,並不知道自己和涅康的字跡會不會一樣。這當然也是他對自己的測試。
蘭笑之前是傻子,自然不識字,更談不上寫字。自他中毒醒後,便寫得一手好字,眾人無不稱奇。就連爹娘也要將他的字裱好,掛在大堂光宗耀祖……
他從朵兒姑娘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那個答案讓他更堅定了,要娶她的決心。他不能讓自己在多年之後的某一天,發現一切真相後,而後悔自責。
他想,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聶印就算再對任何事都抱著懷疑態度,如今證據確鑿,除了有王妃作證,這字跡也是個極好證明。他疑慮盡去,掃視一眼這書屋,隨手拿起一把折扇,遞給蘭笑:“像你這樣的書生氣質,手裏怎能缺一把扇子呢?”
蘭笑有些茫然,這大冬天的,拿把扇子要做什麽?想是這麽想,卻還是不由自主從王爺手裏接過來。
就在他接過的刹那,印王爺忽然隨手將一杯茶水高高拋起,眼看那茶杯就要掉落……那幾乎是一種本能,隻見蘭笑嘩一聲打開折扇,穩穩將茶杯接住。
隻可惜,那茶水還是灑落出來。
蘭笑刹那間覺得這種玩法,無比熟悉。
聶印郎聲笑道:“當時涅康就會玩這一招,相當精彩,隻是我扔茶杯扔得不好,茶水會灑落出來。不知蘭公子能不能將茶杯滴水不灑地接住呢?”
蘭笑躍躍欲試,神色卻迷茫。那感覺,像是曾經玩過這種把戲千萬遍,簡直跟呼吸一樣平常。又怕自己玩不好,十分忐忑。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他猛將茶杯向上一拋,茶杯如螺旋般在空中極速旋轉,令人眼花繚亂。他瀟灑打開折扇,平攤,以極致輕盈的姿態,穩穩接住茶杯。
仿佛用手輕輕放在折扇上一般,滴水未灑。
他的目光灼然生輝,氣質如高山流雲一般幽遠幹淨。那俊逸標致的五官,眉如遠山,眸若朗星……
朵兒姑娘已經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她仿似被電擊,怔怔的,傻傻的,就那麽看著蘭笑。
聶印和邱寒渡超級識趣,見加柴加得差不多了,找了個借口,出去溜溜。
屋裏,隻剩下蘭笑和朵兒姑娘。
一個站在這頭,一個站在那頭。
朵兒姑娘的眼眶紅了:“你,很像我的太子哥哥。”
“哦?”蘭笑的笑容,溫暖而幹淨。
她的眼淚,噙了滿眶,眼睛一眨,就晶瑩滑落:“你的字,和他的一模一樣。那個茶杯掉在扇子上,也是他玩了很多次的。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還驚奇無比。後來發現,那對他來說,就像吃飯那麽簡單……”
何止這些,其實在某一刻,他的神情,他的灼灼生輝,他高潔幽遠的氣質,與世無爭的淡雅性子,也是那麽像那麽像的。
蘭笑並未因此走近她,而是輕如和風地淺笑。那感覺,並不遠,卻也並不太近。
一切剛剛好,保持著一種神秘的距離。
是堅韌的心牆,最能接受的一個位置。
不壓迫,也不顯得圖謀不軌。仿佛,一切都隻是個巧合。而在這個巧合中,朵兒姑娘綻放出那樣美麗的光彩。
蘭笑在這一片光彩中,心弦被纖纖撥動。他本是一個青澀少年,之前因為是個傻子,從未與別的女子有過愛慕之情。 後來又因為那般困惑,也從未對哪個女子,動過心思。
如今,他仿佛情竇初開……
那是蘭笑的情竇初開,也許,同樣是涅康的情竇初開。否則如何會有那樣的詩作:花開千萬朵,朵朵皆相思。夢尋飛花處,朵兒最相知。
朵兒盈盈走來,仰起臉,輕輕地問:“蘭笑,你會吹笛子嗎?”
蘭笑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會。”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但想著,既然朵兒這麽問,那必定涅康是會的。如果涅康會,那他有理由不會嗎?
也許,不止是會那麽簡單,用精通來形容,也不為過。
朵兒很高興:“那晚些時候,你去我那邊好不好?吹笛子給我聽……”
蘭笑溫存地笑了:“當然好。”他能拒絕一個美麗姑娘的邀約麽?還是一個他隱隱有著想要與她共度一生的姑娘。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他對她,感情竟這麽深了?還是涅康曾經這麽想過,而並非他蘭笑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