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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憤怒中的機會

  第161章 憤怒中的機會


  夜涼如水,月光似銀。


  南都玄武門的宮人們就好似穿梭一般來來往往。把腿都跑細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當今聖上和一乾重臣都等著呢,時時刻刻關注著前方的局勢,戰報如同流水一般傳遞到了禁宮裡頭。


  文華殿上燈火通明,興武小皇帝滿臉都是期待的來回遊走,不時出生詢問前邊的戰報回來沒有。一眾重臣齊集,個個都是滿面焦慮之色。


  這可是新朝的第一戰,民心士氣早被風潮攪動的無以復加,下邊的老百姓們可都眼巴巴的看著呢。這一戰說什麼也要打出新朝的士氣和威風,要不然再怎麼說中興大明都是白搭。


  前邊好像打的不太順利,楊廷麟都斬了好幾個軍官,奏報也立刻就送了上來。前方的緊急大伙兒心裡都清楚的很,又對楊廷麟萬分信賴,就是小皇帝本人也很贊成楊廷麟的舉動。這樣的大戰之下,若有怠戰懼戰者,自然應該斬了,所以對於那些被斬殺的名單連看也沒有看就做了批複:「軍前之事,已盡托楊卿之手,當如朕親臨,勿須顧忌……」


  不管殺的是誰,就當是朕親手斬殺。有什麼後果朕給你擋著,小皇帝可是把大權都交給了楊廷麟,可見期望之重,聖眷之隆。


  戰局遠不如朝廷所預想的那樣順利。


  按照朝廷的預想,這個時候大軍就應該已經完成渡江,正驅趕著蒙古旗鏖戰呢。可直到現在,朝廷新軍還沒有渡完,作為第二階段主力的黃得功黃部全都壓在長江南岸,照這麼推算,第一階段的戰事起碼還需要一倍的時間。


  這樣的話,所需要的輜重等物資就過不去,主力也過不去,作為先導的京營精銳就得蜷縮在一塊兒狹小區域被敵人壓著狠揍,要是京營頂不住被揍下了水,整個渡江戰役就成為空前的笑柄。


  清軍的強悍超乎君臣們的想象,可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只有硬著頭皮往下進行。至於渡江之後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實在是顧不上了,眼前的這一關能不能過去還在兩可之間呢,也就沒有機會說什麼以後了。


  真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的渡江戰役第二階段,也就不抱多大的希望了。只要能渡江過去就行,畢竟還有赴死軍這樣的一支無敵鐵軍在旁邊照應著嘛。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大伙兒才會真心真意的想起赴死軍來,才會把赴死軍擺在檯面上,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刻意的抹去赴死軍的影響。


  按照原定計劃,王師渡江之後會全面展開,那個時候赴死軍就可以動手在側翼牽制了。現在看來,真要支撐到那個階段,朝廷的大軍恐怕就不剩下幾個人了,當然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還兩說呢。


  就是順利的話,渡江還要一倍的時間。至於渡江之後什麼時候能夠完全展開,誰也不敢打包票。按照既定的計劃,十天以內就可以拿下揚州城,可現在看來……原定計劃還是扔到脖子後面去吧,要不然會出大笑話的。


  君臣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什麼。


  事情是明擺著的,渡江都有點勉強,還說什麼收復淮揚?在渡江的過程中,表現最差勁的就是朝廷的新軍,不上不下的卡住了前鋒和主力,這讓文華殿上的君臣很沒有面子。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次本來是給朝廷長臉的大戰很可能要弄個灰頭土臉,面子一定是要落下來的,可究竟能丟多少臉面,有能保存下來幾分,才是目前應該考慮的問題。


  當初若是不和赴死軍爭這個首戰的虛榮,由赴死軍從陸路最先展開進攻,王師趁機渡江的話。局面肯定要好的多。可這麼一來,朝廷的王師就徹底成為赴死軍的附庸了,這口氣委實讓人咽不下去。


  戰事雖然還在膠著狀態,可王師的不利局面就是禿頭腦袋上的虱子,已經明顯的不行了。這個時候最好就是讓赴死軍提早展開進攻,以緩解王師的壓力。


  也只有這麼做,才能挽回一點朝廷的顏面。


  以前是唯恐赴死軍搶了先,生怕李四得了風頭彩頭,一道又一道的旨意發過去,要李四等待朝廷的大軍展開之後再發動。現在要是再說讓赴死軍趕緊攻擊,擺明了就是說朝廷這邊頂不住了。


  這種自己打自己臉的事情,實在是叫人難為情。


  可形勢比人強,不這麼做也得這麼做。


  讓赴死軍提早發動的想法是有了,可朝廷的面子也就落到了鞋底子下邊,興武小皇帝看看下面的一眾肱骨之臣,沒有開口。


  其實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件丟臉的事情,你們趕緊站出一個來把黑鍋替朝廷背下來,再去李四那邊走一趟吧……


  下面的重臣一個個都扎著腦袋,誰也不說話,氣的小皇帝臉色通紅。


  要說在這種事情上面,還是老東宮的官員能體會皇帝的心思,也能為君分憂,劉理順主動站出:「渡江一戰,恐曠日持久,我軍不能如此消耗。唯有令赴死軍從側翼出擊……」


  局面就是這樣的,還用得著你劉理順說這個廢話?可小皇帝明白老劉的意思,也不等老劉把話說完,就趕緊把話頭接了下來:「准,大軍鏖戰長江,時機已然成熟,命赴死軍協同作戰。朝廷鈞命,就由劉卿傳達給赴死軍吧,速速,速速……」


  劉理順的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心裡委屈的不行:怎麼把黑鍋就扣我腦袋上了?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聖上,前方大戰,臣等須彌不敢擅離,此事可由一宗室前往為宜。」


  劉理順拿話這麼一點,大伙兒可就全明白了。


  宗室,還有哪個宗室?肯定是唐王唄。


  唐王是皇帝的老叔伯,又不算是朝廷體系中人,就算去赴死軍那邊,也不算是丟了朝廷的臉面。完全是私人之間的事情嘛,和朝廷又有什麼干係?

  小皇帝眼前也是一亮,趕緊矯旨:「傳唐王火速入宮!」


  ……


  好好的洗了個澡,又美美的睡了一覺,這精神頭兒也就上來了。


  為了朝廷裡頭的那點兒破事兒,唐王成了被狗攆著的兔子,連喘氣兒的工夫也容不得,一氣就從南都跑了過來,身上的塵土都能有半寸厚了。


  好在忠誠伯李四也是個看情分的紅臉兒漢子,一聽說朝廷那邊下令了,立刻就開始攻打。


  赴死軍的戰鬥力,唐王是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李四把這命令一下,拿下泗州就是早晚的事兒了。這才踏踏實實的洗澡睡覺,通身都舒坦透了,這才美美的起來扒拉了兩口飯。


  「我說李家兄弟,前邊兒打的怎麼樣了?要不要咱們上去給弟兄們鼓鼓勁兒提提氣兒?」唐王也想著看看赴死軍攻克泗州的風采呢。


  「還提什麼氣兒?還鼓什麼勁兒?」李四哈哈大笑:「泗州早就下來了,我已經命隊伍東進了。唐王若是有這個閑心思,幫著安安民心穩定一下地方也就是了。」


  「怎?打下來了?這麼快?」唐王是真的驚呆了。


  赴死軍能戰,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泗州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堅城要塞,輕易攻克也是在意料之中。


  可這也太快了吧!從下令開始攻打算起,這才多大點兒工夫?還沒有怎麼聽到動靜呢,竟然已經把泗州拿下了!


  「硬是要得,赴死軍硬是要得!」唐王伸出拇指大讚:「我估摸著最少也要連續攻打一個晝夜呢。這才睡了一覺,就已經下了一城,也算是溫酒斬華雄了吧?真真的厲害呀!」


  赴死軍如此神速到讓人咂舌的進展,真是曠古未聞。泗州雖然不大,進而怎麼說也是強攻堅城吶。


  李四隻是微笑,並不說明。


  泗州一戰,關鍵是在戰前的各種準備和威懾。大軍還沒有動呢,早就和泗州的守軍暗通款曲商量好了,只要赴死軍往前一壓。城裡頭立刻就舉旗起義,說白了也就是走走過場的事情而已。


  事實也和以前商量好的一樣。


  赴死軍前邊把陣勢一拉開,打了兩輪炮,密集如雨的箭矢一上,泗州城裡的新附軍立刻就舉起了反正的義旗。一邊四下追殺為數不多的滿洲兵,一邊開了城門迎赴死軍進入,簡單的就好像是唱戲一樣,說出來都有人不信。


  至於什麼強攻堅城,蟻附攀牆等等這些在攻堅戰中最常見的情形,跟本就沒有出現。


  赴死軍就是再強大,也不可能瞬間破城。之所以這麼快這麼順利,完全就是人家泗州新附軍的功勞。


  「好哇,好的很,那就趕緊東進吶,楊廷麟那邊打的都快吐血了,赴死軍再不過去,稀里嘩啦了都有可能……」


  「得了吧唐王,這種事情還用你催?泗州一開,淮揚軍收都收不住,史德威連城都沒有進,休整都不休整,帶著人已經先殺過去了……」李四笑呵呵的說道:「要說攻打揚州,楊廷麟未必就有史德威這麼熱切的心思呢。」


  「那我就放心了。」


  「朝廷也可以放心了吧……」


  「李家大兄弟。你這是諷刺朝廷呢,這可不是你做臣子的應該說的話兒。」唐王笑道:「朝廷做的是不怎麼地道,可你得為我那皇上大侄子想一想,他要是不努著勁頭把這一仗打下來,新朝如何服眾?就說眼前這場大戰吧,就算你赴死軍是主力,可也得把功勞讓給朝廷。一來是你忠誠伯也不缺這點人氣兒,再者說來,我那大侄子皇帝怎麼說也是君上。你說說,這千百年來,道理總是在君上那邊,當臣子的就是受點兒委屈也得忍著。退一萬步說,大行皇帝把兒子託付給你了,你也不好和朝廷爭這個的吧?」


  「唐王你也是個知道道理的,你憑良心說,我是不是忠臣?我對不對的起大行皇帝?」李四趕緊抓住這個訴苦的機會,這個時候不表明一下自己忠臣的苦衷,就太對不住自己了。


  唐王哈哈一笑「忠臣,你是大明朝最大的忠臣,你不忠臣誰忠臣?」


  「唐王是敷衍我呢!」


  唐王正色道:「要說以前,我也怕你是當世的曹操重生的王莽,要說心裡不扯掛著你,要說不怕你篡逆,那是扯淡呢!」


  「可自打你撤出江南,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忠誠伯未必就真有武穆爺爺的忠心,可也不會惦記著我大侄子的皇位,這總不是敷衍你了吧?」


  李四自己也忍不住的嘿嘿一笑:「武穆爺爺那是愚忠,我就是想學也學不來,萬一真給我再弄個風波亭啥的,我也受不了……」


  「哈哈,你放心,我那大侄子不是宋高宗,朝里也出不了秦檜那樣的狗賊。」唐王說道:「以我的眼光來看,我那個大侄子皇帝也是真心要振作鼎革的,光是前一陣子下的民本詔書,就開了國朝先河。我仔細琢磨了,還真有點兒中興鼎革的意思,放出個三十年五十年的悠長工夫,肯定能再造我朝繁榮鼎盛!」


  「民本這東西……不好說呀,我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弄著看吧,能多一條路子總是好的,」李四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牽涉過深,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岔開:「我說唐王,咱們這邊這一打淮揚,您若是滿洲統帥,會如何應對?」


  這問的是正正經經的兵事,唐王也不敢疏忽了,仔細想了想,直到認為想的周全了,這才說道:「我若是滿洲人,肯定要是調集淮北甚至山東的兵力增援,死死把江北控制權捏住。」


  這是最直接也做有效的辦法。


  可山東滿洲勢力和多爾袞的北京勢力不大和睦,就是能過來增援肯定也是進三步退兩部,這點多爾袞不會想不到。淮北還有南下的山東義軍那裡不上不下的互相卡著呢,這方面的顧慮短時間內不算什麼大的問題。


  在史可法大戰揚州的時候,山東義軍也怕江北被韃子統一,所以南下過來試圖增援,但是被弘光朝上下給拒絕了。所以直到現在還上不上下不下卡在那裡,現在新朝面對的主要敵人,就是當時多鐸為了提防義軍而布置的棋子。


  只要這股子義軍不被消滅,山東和淮北的清軍就放不開手腳。


  「再或者,從徐州方向調集兵力增援,當然你忠誠伯現在卡住泗州了,估計滿洲人就不大敢動徐州了。只有從棗莊方向想辦法,雖然還有其他的路子,可終究是有些緩不濟急。」


  「棗莊附近的清軍馳援淮揚一帶,那徐州不就是沒有後繼之力了?」


  唐王眼睛一亮:「好你個李四,你還在打徐州的主意,不過也要地方歸德,歸德的新附軍雖然早就讓多鐸折騰光了,可地方上還是有點兵力的。你一打泗州,韃子肯定會想到徐州,棗莊一帶抽調的同時,肯定會加強徐州防守力量……」


  「也好,既然連唐王都說徐州不好打,那就不打了,我這就去碰碰歸德,說不準能得塊肥肉哩!」李四笑嘻嘻的說著,那神色就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你說的這麼雲山霧罩,我什麼時候說讓你打歸德了?再說赴死軍是你指揮還是我指揮?我怎麼有點暈?」唐王還真是有點搞不明白了:「你說的什麼歸德不歸德的,到底是真還是假?李家兄弟你不是開我玩笑的吧?這大軍調動可不是兒戲……」


  歸德和揚州,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分明就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李四這不是瞎折騰是什麼?

  架勢都拉開了,正要進取揚州呢,怎麼忽然就扯到西邊去了?

  好在唐王也不是那種缺心眼的,很快就意識到李四另有安排:「你忠誠伯沒有和我說實話,李家兄弟你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呢,不行,說什麼我也要上前線走一遭,看看前邊是不是你的主力,我怎麼覺得這裡頭有貓膩呀?」


  唐王越想越不對勁兒,立刻就帶了人出去。


  李四哈哈大笑,隔著老遠就大聲吆喝:「唐王千金之軀,莫處於戰之險地……」


  「滾你個忠誠伯的,和我也耍心眼子,我去看個清楚再說……」唐王打馬而去。


  李四還在後面吆喝著呢:「唐王莫忘了幫我討個聖旨回來,哈哈……」


  心急火燎的唐王追上赴死軍的時候,已是半夜時分,一路追趕一路打聽,把各個營頭都走了個遍,根本就沒有見到幾個熟人兒。


  唐王和赴死軍中的很多人都混的廝熟,在各營官那裡都熟的不行,花費了幾乎一天兩夜的功夫來回奔走,發現赴死軍主力只有一個營。


  就這一個營還是李四的直屬甲字營,要不是有幾個相熟的隊官,幾乎要把這個響噹噹的主力營當成二流隊伍了。


  問起其他的各天干營頭去了哪裡,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或者是他們知道不想說。


  不管怎麼樣,這麼大的戰場上,多是赴死軍中的二流部隊,幾乎都是地支各營。


  「他娘的,李四真的要打河南了。」


  唐王這才明白李四的全局布置。


  什麼為朝廷牽制揚州,都是李四的幌子,他根本就是在為自己做事情呢。


  赴死軍在揚州和徐州之間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雖然是為朝廷的王師起到了一定的牽製作用,也是為了牽制歸德方向的視線。等到李四在西邊發動起主力,這還說不清楚是誰給誰牽制呢!

  朝廷傾盡全力,又捎上了赴死軍,準備在江北大有作為,吸引了全天下的目光。滿清也在把兵力往這邊靠攏,他李四趁這個機會要打河南,還是走在了朝廷的前頭!又一次利用了朝廷。


  天下招討是你李四的名頭,可這也忒有點忒那啥了吧?


  打韃子是沒有錯,可你前腳剛剛答應了以大局為重,也親口說了要讓朝廷靠前一步。可朝廷這邊的步子還沒有落下呢,你又弄新的花樣了。


  唐王甚至開始懷疑:赴死軍的主力是不是已經開始進入歸德府了?是不是已經接戰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朝廷里還不知道呢,對於口口聲聲要收復故土的朝廷來說,絕對是一個大笑話!


  「不行,我得趕緊回南都!」


  現在唐王能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儘快趕回去,讓朝廷以最快的速度發布一道旨意,一道授權李四進取河南的旨意。


  這也是唯一能做的補救措施了。


  只有歪著嘴把李四的行動說成是朝廷授命授權,小皇帝的面子還能保住。人家都開始打了,你這邊才想起授權,雖然怎麼看都牽強,可總算是給朝廷保住了最後的一點兒體面。要不然吶,就算是朝廷拿下了揚州,那點光彩也全都讓李四給搶回去了。


  渡江戰役打的這麼勉強,還得有人家赴死軍幫忙才取得這麼一點兒成績。人家忠誠伯同時也在攻打河南呢,朝廷這邊能比的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李四在為王師牽制敵人,還是王師以整個渡江戰役為代價在為李四吸引注意力,誰也說不清楚了!馬兒跑的飛快,兩旁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唐王反而愈發的清醒。


  從戰略意義上來說,徐州比歸德要大的多,李四這個最講究功利的傢伙為什麼捨棄兵家必爭的四戰之地?為什麼要去攻取歸德?

  歸德的守軍早在多鐸進攻淮揚的時候就抽調一空,很大一部分落在了李四的手中,有了這些人的指引,攻打歸德肯定是事半功倍。


  或許是李四看歸德是個軟柿子,所以想先捏下來吧?拿下歸德之後,還可以順便再攻徐州嘛。


  自以為想透了李四通盤布置的唐王總是感覺這事情不那麼簡單,好似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卻有想不起究竟是哪裡不對。


  歸德,歸德,拿下歸德這的不難,拿下歸德之後……


  唐王猛然間就被自己給嚇住了,心裡的想法也太大太不切實際了吧?

  南下歸德之後,若是李四不回頭,豈不是要一路打下去?多半年以前的多鐸就是這麼乾的,以少量精兵把河南徹底打穿。


  多鐸和李四,哪個更強?

  答案是明擺著的。


  多鐸的腦袋都被砍下來了,多鐸的南征大軍經歷了一系列的輝煌之後已經覆沒於南都城下,那些收攏起來的新附軍多的來自河南、山、陝,已經成為了赴死軍的一部分。


  怎麼看李四也要不多鐸強大的多,尤其是作為赴死軍主力的天干各營,在經歷淮揚血戰之後還能打敗多鐸,,赴死軍可比強軍要強悍的多了。


  如今的赴死軍進一步壯大,已經有能力在兩個局部戰場上同時開打。


  既然多鐸都能把河南打穿,他李四就更能做到了。


  戰略布置什麼的就很簡單了,前期沿著多鐸的老路反方向打回去就可以。


  十幾年來,河南本就是天災頻發的重災區,又經曆數次闖軍的戰火,再被清軍折騰了一個來回,本身已經沒有多少防禦能力。尤其是在多鐸把新附軍待到淮揚之後,空虛的很了,還能招架的住赴死軍的雷霆一擊?

  兩個多月的工夫,多鐸就把河南打穿了。李四真要全力施展開來,肯定更快。


  到時候,這天下的格局可就要變了。


  虎踞中原,坐擁淮西這些都是即成的事實。關鍵是對北邊的滿清形成了最大的威脅,順便把鄂、贛的阿濟格給堵住了。到時候,李四可就是天下第一藩鎮,想怎麼干就怎麼幹了。


  要想雄踞一方的話,把河南一堵,阿濟格就只能乖乖的繞著退回去。要是繼續和闖軍殘部糾纏的話,估計連睡覺都得把眼珠子睜開一個,免得被赴死軍逮住機會被包了餃子……


  和縮在江南倚仗長江天險的小朝廷比起來,李四的格局可就要大的多了。


  「這事兒,有點難辦吶!」唐王很快就意識到局面將有劇變。


  真到了那個時候,除非是朝廷能夠同樣快速的拿下淮北和整個山東,否則就無法和李四抗衡。可拿下山東……純粹就是在開玩笑,小朝廷就是再有三五年的時間,也不可能有那個實力呀。


  還好李四沒有要篡奪的意思,江南、華南等地還有許多朱氏藩王,要是真能捏合起來,無論從名分還是從實力上來說,都可以蓋過李四一頭。


  可這些藩王要是真能團結如一,還至於成今天的局面?

  「君臣,臣君,這道坎兒不是那麼輕易就能過去的。」唐王也只能用君臣的名分來安慰自己,希望李四一個曠古未有的大忠臣。無論他有多大的功勛,只要他越不到這道千年的門檻兒,這天下就還是好皇帝說了算。只要能換了李四的忠誠,到時候就算真拿出諸如一字並肩王這樣荒謬到家的封號來,也不稀奇。


  ……


  這都好幾天了,王師是都渡江過去了,可很多人說,那邊的戰事好像打的不怎麼順利。最先過去的京營損失大到了天上去,要不是後退無路,估計早跑回來了。


  就是被朝廷倚為長城泰山的楊廷麟楊大人,也急的砍了好幾個軍官的腦袋。


  據說……反正就是據說,真實的情況誰也不摸門兒,都是在「據說」。


  據說王師被韃子壓著給揍了個肥的,兩萬多人分散在幾個狹小的灘頭,就硬是展不開。


  前幾天還鬧鬧轟轟叫喊著要決戰的聲音也少了許多,大夥都揪著心呢。


  王師好像是初戰不利,這誰還能看不出來了?

  當日赴死軍以一萬孤軍力敵韃子二十萬大軍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又是何等的體面,可著實給大伙兒掙回來不少臉面。怎麼到了王師這邊了,就那麼難呢?

  那時候的赴死軍打的可是多鐸好幾個旗的韃子,都勝的那麼輝煌。這回輪到朝廷出手了,僅僅是打一個蒙古旗,怎麼還打的這麼拖泥帶水險象環生?


  莫非這朝廷的王師就真的不如赴死軍?莫非這聖天子也不如忠誠伯的號召力了?

  開戰之前,是萬眾一心眾口一詞的喊著叫著要決戰。到了這個時候,才看出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朝廷傾盡全力,連韃子的一個蒙古旗也拿不下來,還談什麼決戰?八旗的韃子兵要都過來,朝廷的這點兒兵力還不夠人家填牙縫兒的呢。


  事情就是這樣,一到不順利的時候,什麼樣的想法和說辭也就出來了。


  「我早就說過楊廷麟不行,楊廷麟不行,可就是沒有人聽我的。那個楊廷麟不過是個文官,充其量也就是個教書匠的料,怎麼能指揮幾萬大軍?」


  「屁話,楊廷麟還是跟著忠誠伯學了這麼久的呢,他要是不行還有誰行?難道你一個賣糖糕的就能指揮幾萬大軍了?」


  「你說的那才屁話哩,忠誠伯肚子里的那點貨是怎麼來的?是睡夢中受先人點化,傳下來一百零八路的兵法,忠誠伯這才能用兵如神所向無敵,這仙人的法子也是跟著學幾日就能學會的?他娘的你也別小看我這賣糖糕的手藝,當年也是跟著師傅學了三年的呢。他楊廷麟才學了幾天?給我做下手我都不要。」


  「不是楊廷麟不行,是他手下的兵不行,這要是換成了赴死軍……」


  「你說說這不是屁話是啥,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幾萬王師就都熊了?肯定是楊廷麟肚子里沒有貨……」


  兩人為了這個問題爭執不下,更引來許多看熱鬧的閑漢,給哪一方幫腔的都有。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彷彿都是胸懷天下腹有良謀的蘇秦張儀之輩,頓時展開一場空前激烈的大辯論。


  南都風物,自古如此。就算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村氓,也能把天下大事說的頭頭是道如掌上觀紋一般,至於到底是不是那麼回子事情,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南都百姓為了新朝的這次首戰而擔憂的時候,爆出一條天大的醜聞。


  前幾天要大伙兒捐錢,說是要為王師助戰,說是要置辦兵刃鎧甲。視天下為己任的南都百姓也都捐了,破家認捐的也有好幾戶。可那些銀子銅板都被官老爺們給揮霍了,剩下的也分了個乾淨,都進了自己的腰包。


  這一下子,南都可就真炸了營,前幾天還在為這些人鼓掌叫好的喝彩聲,立刻就成為滔天的叫罵,吐沫星子都能讓秦淮河水面漲起三尺來。


  「把助戰的銀子拿去擺花酒,這可是缺了八輩子的德了,生個兒子肯定沒有屁眼兒。」


  「我日他個老娘的,這些人也不怕折壽,就敢把手伸進捐錢箱子。用大夥給前方將士的銀子去院子嫖姑娘,老子親眼看見的。」


  「讓他們嫖去吧,老天爺都看著呢,肯定染一身的花柳病大毒瘡回來,然後傳給一家子,都他娘的遭了瘟才好,省的看見了噁心。」


  「老天爺?老天爺要是還睜著眼,就該立刻把這些玩意兒天打五雷轟嘍。」


  「做官兒的把咱們老百姓當傻子了,拿了咱們的錢裝進了自己的荷包,我呸,遭報應的玩意兒,都是些什麼東西!」


  「不是說聖君在位的么?不是說國朝中興的么?我看呀,天下我老鴉是一般黑,當官還有不愛錢的?看著打不過韃子了,就把手伸到老百姓身上了。」


  就是一些讀書人也實在看不過去,痛心疾首的叫喊:「恢復洪武太祖皇帝剝皮食草重典,懲治貪官污吏。長此以往,民心何在?國將不國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人調唆,反正這種事情總有人帶頭挑事兒。


  就是在這些人的帶動之下,憤怒的老百姓們走上街頭,大罵著砸碎了捐錢的木頭箱子,把幾個還在號召讓大伙兒捐錢的狗官揍了個鼻青臉腫。


  「還讓我們捐?吃屎去吧。」


  「老子就是把錢扔到水裡,也不給這些狗官了。」


  「是這麼個理兒,咱們省吃儉用攢這麼倆小錢兒,還不夠大老爺們去院子喝杯茶水的呢。」


  「早知道他們是去吃喝,是去嫖院子,還不如老子自己去嫖了呢。寧可把錢給了院子里的姑娘們,也不給這些狗東西。」


  和往常一樣,朝廷的反應似乎總是慢一個節拍。


  直到事情鬧的大了,老百姓們鬧哄哄的砸箱子打狗官,聚集在一起罵大街的時候,朝廷才有了反應。


  「已著有司徹查助戰銀錢事宜,若有貪墨揮霍者,必嚴懲不貸。」


  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當然不能安撫憤怒的老百姓。或許真的是有人指使調唆,很多人開始聚集在御道上,大聲叫罵著,讓朝廷給個說法。否則就要叩請天闕,讓萬歲親自給個交代。


  「若朝廷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給朝廷一個交代!」


  已經有人喊出了危險性十足的口號,局面愈發混亂。


  在混亂當中,御道之東的富貴街區最先受到衝擊,憤怒的人群開始衝擊這些達官顯貴的府邸,甚至出現了好幾起鬨搶事件。在混亂當中,憤怒的人群和各官老爺府上的家奴爆發劇烈衝突,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裡,就是好幾起流血事件。


  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彷彿一夜之間,老百姓們就不再信任新朝的這些官員了。


  就在這個時候,朝廷不得不接受許多官員的聯名請求,出動宮衛,強行驅散人群。並且派遣宮衛保護這些官員的府邸,官老爺們雖是面如土色,總算是有了一絲安全感。


  「是時候了,」同樣遭受憤怒百姓衝擊的錢府之中,錢謙益錢老大人終於看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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