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甲申天變> 第216章 不如人意

第216章 不如人意

  第216章 不如人意

  對於火炮。吳三桂肯定不陌生,可如赴死軍這般密集和精準的火炮,還真是聞所未聞。延安府的大炮也有七八門之多,調集過來幾門之後,光是這種用於守城的大炮就有十好幾門之多。再加上配合的小型銅炮,也能拉出個像樣的炮群來。謠傳赴死軍的重炮就有千門之多,在吳三桂看來,純粹就胡扯。當時的大明和清國把所有的家底都拼湊出來,最多也就是幾百門這樣的重炮,赴死軍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會有上千門大炮。


  不過從規模和火力上看,上百門應該是有的。就是這上百門的大炮,集中使用在這種單一的戰場,也足夠駭人聽聞了。


  火炮在守城中的作用絕對是毋庸置疑的,赴死軍的火炮威猛吳三桂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過實在想不到會猛烈到這種地步,一上來就摧毀了自己的火炮,死死壓制住了反擊力量,則有的話,別說是三天,延安府就是守御兩天都千難萬難。


  而防守反擊又是吳三桂所拿手的一出好戲,自然不會傻子一樣干坐著挨揍。


  作為延安府的拱衛之地和最直接的側翼。安塞的位置尤其重要。攻打延安之前,一般都會先把安塞給拔下來,可能是赴死軍對於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所以一上來就猛攻延安府城,對於側翼的安塞並沒有多大興趣,僅僅是遣一小部分兵力卡住通道而已。


  安塞確實很重要,但是吳三桂並沒有在這個重要的右翼上布置什麼樣的精兵,甚至大肆抽調右翼,加強延安府這個支撐點的防禦能力。真正的攻擊是在左翼,左翼的野豬峽。


  野豬峽,又名野豬隘,是黃土高原上一處十分險要的所在。


  吳三桂把精銳的關寧鐵騎埋伏在野豬峽的陽面兒,準備突然殺出,刺進赴死軍的腰肋,以收奇襲之效。


  這種規模的大戰,不是幾十幾百人圍毆那麼簡單,偵騎都能出去一百多里,雙方的探查半徑極大。吳三桂的精銳力量就埋伏是赴死軍的偵查範圍之內,從距離上來說完全就是在赴死軍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如此,這種規模和層次的奇襲也不可能實現完全的欺瞞。


  關寧鐵騎殺到了,赴死軍才驚訝的發現,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只要讓李四來不及做出有效的布置,趁慌亂之際砸爛赴死軍的炮群然後在側面差一刀子。就已經足夠了。


  雙方的偵騎都發現了對方,正在瘋狂的追逐截殺,中規中矩的攻防戰即將演變成為硬碰硬的正面激戰……


  征戰殺伐親歷戰陣,這種事情已經有些個年頭沒有做過了,就是具體的指揮也很少參與。可這一次有點不同,雖然吳三桂不會真的去參與激烈血腥的搏殺,可能夠親自帶隊出來,已經說明了點兒什麼了。


  帶紅纓無面罩的鐵盔,還是吳三桂少年時代的物件兒,這些年雖然沒有怎麼用過,卻一直都隨身帶著。


  鐵盔的耳子上縋著一個手繡的纓絡之物,類似與蒙古人的那種流蘇,卻非是皮毛狐尾之屬,而是絲綢嵌碎玉的小裝飾品。


  這個東西還是陳圓圓親手縫製之物,算是定情信物一類的東西。如今的陳圓圓已經香消玉殞,唯獨留下這個貼身之物……


  (寫到這裡,終於可以開口說一下了。在本書這樣的年代里,寫吳三桂肯定繞不過陳圓圓,可本書一直沒有出現過陳圓圓這樣人物。其原因還是作者深信這個時候陳圓圓已經死了。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在很多時候被說成是吳三桂倒反山海關的直接原因,可真正要是仔細想想的話,當時的情況之下,吳三桂這麼做是為了一個女子,這樣的解釋實在牽強。而這種說法也是清朝才開始出現的,當時的政治和軍事局面的形成,幾乎所有的資料都沒有出現過陳圓圓——清人、野史和民間傳說不在考慮之內。至於陳圓圓的描述,金大俠已經在小說里寫的很好了,短頭髮再寫也就是按照那個樣子重複一遍而已。而有很多資料顯示,甲申年初。也就是李自成進北京之前,陳圓圓就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山海關外,所以吳三桂造反和陳圓圓沒有干係。)

  所謂的關寧鐵騎,並不是說就是精銳的騎兵,其中的步兵大概有三分之二。裝備齊全的騎兵也不過幾千人而已,但是無論步騎,都是歷經戰陣見過血腥和死亡的關寧老底子,很多還是世代傳承的父子兵,戰鬥力絕對不弱。


  吳三桂所選擇的這個時機沒有什麼出奇的,也談不上有什麼亮點,可這個出兵的角度確實不錯,至少是李四所沒有想到的。


  不是從有支撐的右翼突刺,而是在毫無遮掩的左翼打下埋伏,然後忽然殺出,這確實需要很大的膽量和相當的魄力。


  毋庸置疑,這種賭博性質的戰術也有奇效,赴死軍雖然早就對身後的火炮陣地做了一定的遮掩,可關寧軍殺出來的確實太多突然,臨時調動的話,很多準備都已來不及,就算能夠到位也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有效部署。


  不到三千騎兵,還有相當數量的後續步軍,肯定也是吳三桂的壓箱底兒的力量了。那邊只有一個地支營和一個火銃營……


  「既然吳三桂已經拿出了家底,我也不能藏私了。」吳三桂明顯是過分的低估了火器新軍的戰鬥力:「調乾、離兩營過去,命令四火的甲字營也過去墊一下。」


  不論距離如何短促,吳三桂這麼不要命的猛衝,確實實現了打擊的突然性,也能讓赴死軍這邊來不及做出強有力的反應。可他那也是四處漏風,處處破綻。


  騎兵和步兵之間的間隙雖然不是很大,可這個間隙肯定存在。就算赴死軍無法在短時間內從這個狹小的間隙完成穿插切割,吳三桂的偷襲也不具備持續效果。


  八營的火銃兵是以八卦為名,尤其是離字營和乾、坤兩營,是火銃兵中最為精銳的部分,三營精銳一下子就放出去兩個,再加上天干第一營,應該足夠了。


  前提是這種調度要足夠的迅速才行。


  關寧軍的騎兵已經奔到了赴死軍的側后,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就發現了李四的炮兵陣地。


  蹄聲如雷,幾千騎兵齊齊發動,先不說戰鬥力,光是這種萬馬齊奔的聲勢就已經足夠震懾人心了。


  赴死軍的炮兵規模極是宏大,各兵種正拚命的挖掘拒兵壕,兩道不算很深的壕溝還沒有真正完工,關寧鐵騎就已經出現在視野當中。


  要想從根本上組織騎兵的急速衝鋒,起碼需要比這更加寬廣的四道拒兵壕,草草而就的兩道淺溝不可能擋住奔騰而來的騎兵。


  炮兵雖多,終究是不具備多少戰鬥力的雜兵,不管這種大型的超重火炮有多麼犀利,終究是有火炮共同的致命缺陷——近戰。


  一旦敵人靠近,並且突破了外圍的防禦(警戒)力量之後,除非是迅速調集前方的隊伍來保護,否者這些笨重的大傢伙就是靶子了。


  雖然已經在調集了,可時間上已經不允許,大帥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近戰力量運送過來並且部署完成。


  在關寧騎兵眼中,這種淺淺的半環形小溝溝完全可以藉助戰馬的衝擊力量一越而過,除非有很多,否則很難遲滯騎兵的衝擊力。


  伏在拒兵壕中的士卒已經感覺到了那種萬馬奔騰的氣勢,隨著地面的微微震顫,剛剛堆砌上去的浮土不住落下。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能真正明白這道毫不起眼的壕溝究竟有多麼重要。


  騎兵的衝擊力大家都是知道的,面對這麼許多風馳電掣的騎兵,要不是有這種預設的壕溝,根本就無法面對敵人。這麼點兒兵力,不要說的廝殺,就是單純的衝擊踩踏。也會損失慘重。


  田治國這個人,絕對沒有他的名字那麼大氣,祖上幾代都是捏鋤頭把子的,是真正的「農桑世家,」名字里雖然有治國二字,可絕對沒有什麼治國的本事,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還治個啥的國家?前年淮揚大戰之初,為了點兒嚼裹就做了赴死軍的隨軍夫子。說起來是和軍隊有關。和他田治國絕對不是軍人,也沒有任何的軍事素養。要是挑挑擔擔的賣把子力氣,還能勝任,若是說兩軍陣前浴血廝殺,他也沒有那個膽子。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就成了火器新軍中的營官,震字營的營官,實打實的高級軍官。能有這種際遇,就是田治國本人都不大敢相信呢。可這是活生生的事實,手下的弟兄們正巴巴的看著他……


  仔細想來,和赴死軍扯上關係還得說是在淮揚大戰的時候,那個時候殺的慘,死的人也多。直到現在,田治國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子事情,稀里糊塗就端起了火銃成了火銃兵,在何鈞力這個箍桶匠的指揮下,有模有樣的幹了幾場硬的。


  一來二去,也就習慣了端著火銃作戰了。說是作戰,其實也簡單,就是聽口令而已。後來田治國也摸索出了一點兒經驗:只要弟兄們不散,把口令貫徹執行了,火銃面前就是無阻攔之敵,千萬裡頭的千萬。就是不能散了……


  也就是這麼點兒經驗之談而已,組建火器新軍的時候,同樣是稀里糊塗的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就被提拔到了營官的位置上。這對老實巴交而又胸無大志田治國而言,就是一步登天了。


  老田根本就不清楚營官應該算是幾品,只是朦朦朧朧的感覺應該算是將軍那個級別了,至於是那個級別的將軍,他也懵的很。


  以前操練的時候,弟兄們確實做的不錯。可到了戰場上,即將面對強敵,就是另外一碼子事情了。


  一聽說吳三桂的騎兵要過來,很多弟兄的臉上都變了顏色,看來是真的慌了。


  「吳三桂算哪根鳥毛?韃子的奴才而已。咱們新兵怎麼了?老子就不拿正眼看吳三桂一下……」田治國也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只能搬出自己的輝煌壯舉給弟兄們打氣鼓勁兒:「弟兄們都知道我,捏鋤頭把子的,淮揚大戰的時候也是頭一回摸火銃。可照樣殺的韃子哭爹喊娘,現如今連營官都做上了,有個毛的慌的?」


  「好歹弟兄們是受過訓練的呢,比我當年要強的多了。」


  「手裡的傢伙不是燒火棍,一會兒敵人過來,轟他個小娘養的唄……」田治國故意做出咋咋呼呼的樣子,滿不在乎的說道:「咱們火銃兵就是這個樣子,手裡的火銃一響,就是軍功……」


  話雖是這樣說,道理也是這麼個道理,當時是把弟兄們的慌亂情緒給穩住了,可吳三桂的人馬一過來,很多人還是心裡沒有底,縮在淺淺的拒兵壕里直念佛。


  好在甲字營過來的還算迅速,這個赴死軍第一營一過來,先不考慮兵力上的增強等實實在在的問題,想想身邊兒就是名動天下的叉子兵,心裡就不那麼怕了。


  不管戰鬥力如何,從氣勢上來說,這些火器新兵和叉子老兵差的太遠,不經歷幾場見血見殺的戰鬥,還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摔打出來的。


  騎兵的速度不僅沒有增快,反而是有了點兒減慢。主要是因為長途奔襲,人馬都已乏力。再者就是拒兵壕里肯定有赴死軍的埋伏,用弓箭覆蓋之前,降低速度也是一種準備。同時讓戰馬可以喘息,稍微恢復一點兒體力,為馬上就要展開的高速衝擊做最後的鋪墊。


  田治國和幾個隊官探出頭來,仔細計算雙方的距離,分析開火的時機。


  在這種距離上,戰馬可以完成加速的過程,但是火銃就差的太遠了,根本就打不到對方。尤其是赴死軍的火銃所追求的是速射,在很大程度聲犧牲了射程。所以還需要耐心的等待。


  騎兵稍微一個喘息之後,旋即快速奔跑起來,有的已經把弓箭拽了出來,準備先以馳射覆蓋一下,然後倚仗衝擊力和速度的優勢一舉殺過。


  「準備……」


  一桿桿火銃排列成線,從壕沿子上搭著,火銃兵則是半蹲著,盡量把身體掩藏起來。


  因為騎兵的馳射並不是追求什麼殺傷效果,只要壓制住敵人就可以,所以只要有射程就可以了。最先發動的還是騎兵。


  賓士的戰馬,速度何其之快,眨眼之間就能奔出十幾步。


  雖然有防具的保護和地形的優勢,還是有人中箭。這種不可避免的傷亡本不算個什麼,被射中是也是寥寥無幾。可這些火銃新兵不是精銳的叉子兵,做不到無視生死,心理素質差了很多。


  剛才還互相交談的戰友,忽然之間就被箭矢射中,還正射在面上,一臉血污的連驚叫都發不出來,就被箭矢的慣性釘的仰面栽倒。雖然手腳還在無意識的抽搐,可已經是個死人了。有幾個膽子小的立刻就驚叫起來,不管不顧的把火銃一扔,抱著腦袋就往回跑……


  肯定是被射成刺蝟的。


  田治國心裡也是惶惶,好歹也見過些世面,知道自己的身份,儘管聲調都有點兒變了,還是發出戰鬥命令:「打——」


  在恐懼和條件反射一般的命令之下,火銃兵根本就來不及想太多,發自本能的做出攻擊動作……


  火銃這種玩意兒,再怎麼改進,也是難以改變其原始的本質。也很難對騎兵這種高速移動的目標做出什麼威脅。可這麼多火銃齊開,就又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密集,講究的就是集中爆發,追求的就是一瞬間的殺傷效果。


  火銃口的濃煙推著一團火光一閃而沒,前頭的騎兵象是被巨木狠狠撞擊一般,呼啦就栽下去一大排。這種速度的衝擊下,不管什麼樣剽悍的驍勇之士,只要落馬,就是死路一條。即便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也會被自己人給踩踏成肉泥。


  「後排放——」


  田治國找到了點兒自信,又是一輪齊射,騎兵已經衝到眼皮子底下。


  這時候再裝填,肯定是來不及了。好在甲字營的叉子兵不是新兵蛋子,也沒有這些新兵那種惶恐,早就是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了。一看騎兵近了,四火呼的躥了起來:「打——」


  幾百個鐵黃瓜冰雹一樣,噼里啪啦就砸了出去。


  爆裂之聲此起彼伏,炒豆子一樣熱鬧。這玩意兒的殺傷力比火銃還大,就算不能直接殺死敵人,殺傷沒有半點兒問題。尤其是那些已經衝到近前的戰馬,承受面積很大,立刻就成了血馬,帶著巨大的慣性栽倒在眾人眼前……


  儘管殺傷效果不錯,也充分的利用了拒兵壕的地形優勢,還是有許多騎兵撞破鬆散淡薄的陣線,越過拒兵壕,直奔第二道壕溝而去。


  叉子兵一越而起,吶喊著就楔了進去。


  也有些個栽下馬來的騎兵,很果斷的捨棄了戰馬,躍進壕溝中……


  不論是以前的叉子兵還是現在的火器新兵,在格鬥當中最重的是刺、捅這些直線動作,追求的是貫穿行傷害,這一點兒,和拿馬刀的騎兵完全相反。


  騎兵重劈砍,可要是進了壕溝,在這麼狹窄的地方,這種大開大合的動作反正成了牽絆……


  這些火器新兵很快就發現,所謂的關寧鐵騎根本就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悍。大喊大叫的關寧軍樣子確實猙獰,可也就是嚇唬嚇唬人而已。在很多時候,新兵就能解決他們,不少「掉進」壕溝的敵人就被新兵捅死了……


  落馬的騎兵進入一個狹小空間,自然是沒有多少戰鬥力可以發揮,並不表示關寧軍的戰鬥力就是真的低落到這種被新兵欺負的地步。


  這些火銃兵尤其是新兵的表現,勉強算是合格,但是絕對說不上什麼爆發。因為已經有相當一部分的敵人撞破了防線,一舉突破進去。


  後邊兒不遠就是那些炮營的傢伙,這些人遠程放炮還行,若是讓那些拿著標尺和算籌的工匠和這些騎兵廝殺,可就慘了……


  亥字營是赴死軍中排在最末的一個營頭,基礎力量還是由各地歸降的新附軍拼湊出來的,真正廝殺的時候並不多,所以建置也沒有怎麼改變過。


  一見敵人的騎兵殺了過來,很多兵痞兵油子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撒丫子跑路,有多遠跑多遠。反正敵人的目標是這些大炮,應該不會玩兒命的追趕。


  可那些隊官是實打實的赴死軍老兵出身,立刻就把戰場紀律搬出來了。


  無論是那支軍隊,尤其是在兩軍對陣的時候,戰場紀律都是嚴格的可怕,這個時候可不是打軍棍這種皮肉之苦,稍微違背紀律就是直接砍腦袋,什麼樣的理由也不行。


  大敵當前,不進者斬,不問對錯不問緣由,這種紀律是所有軍隊中通用的。


  騎兵並沒有如大家想象當中那樣以無可阻擋的架勢殺過來,前邊的動靜大家都能聽的到,顯然是已經接戰了。工夫不大,騎兵出現在眾人視野當中。


  這些關寧鐵騎已經沒有想象中那樣萬馬齊奔的威勢,已經被前邊的火器新兵的阻擋拉的很分散了,形成一個又一個前後不一的小型戰陣。


  看到這個架勢,老兵油子都知道敵人在前邊吃了虧,心裡有的虛的刀牌手也就膽兒壯了,折衝手也做好了準備,腰身微微后錯的抵住了拒馬木欄等物,只等對方撞上來好大肆砍殺。


  那些個炮兵正急匆匆的來回奔走,尋找一些可以抵禦敵人的器械……


  赴死軍的炮兵陣地就是眼前,這給了騎兵很大的鼓舞。這麼急吼吼的衝過來費勁不小,身後還在糾纏著呢,要不是不能快點兒下手,赴死軍的援兵隨時都能過來,雖然不怕赴死軍追趕,可到時候肯定是白忙一場。


  對於這種場面,關寧鐵騎的經驗極為豐富,環形禦敵工事後面是密密麻麻的赴死軍。左一塊右一片的形成戰術支撐點。看著是有不少的空白地帶,也有單騎突破的機會,可要是從這種空當突破進去的話,誰進去誰死,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戰馬進去之後,就得不住的轉向調頭,如此狹小的幾個空當,又是互相卡死的,進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唯一的法子,也是最為有效的法子,就是硬撞,把赴死軍的防禦措施撞開一個豁口,然後才可以突破進去,要是想取巧,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堪了。


  騎兵稍微彙集一下,然後就是風馳電掣一般的衝殺……


  那些炮營的士卒,有很多根本就不是戰鬥部,這個時候也拿起四尺多的鐵鏟貼了過來……


  ……


  戰鬥進行的異常慘烈。


  幾個拒馬戰陣面前已經堆砌了成片的死屍,有人的也有馬的,都在冒著騰騰的熱氣,鮮血在春日的照耀之下發出一種觸目驚心的鮮紅,紅的如此妖艷……


  就是陣中,也有倚仗速度硬躍進來的戰馬,多數已經被如林一般的大木杆子和鐵槍頭串成了肉串,一丈大幾的拒馬大鐵槍都被撞的彎了,駕槍的折衝手被巨大的力量橫推出去好幾步遠。再站起身子,腰部好像是斷了一樣,雙手的虎口處都已經撕開。這都是被拒馬大鐵槍「慣」出去的力量硬生生擰傷的。


  那些個炮營的士卒也真是豁出去了,只要是有敵人撞了進來,也就不管死活了,一窩蜂的撲了上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鐵鍬鐵鎚齊齊而下,先把敵人拍成碎肉再說……


  也不過是屈十個手指頭的工夫,敵人的衝擊愈發猛烈,前頭聚集的騎兵也更多了。每有一個敵人撞進來,就有好幾個士卒被砸死砸傷。因為撞進來的敵人逐漸爭奪,幾個支撐點上都應接不暇,漸漸的顧不上了……


  一個手持鐵鍬的小兵,奮起全身的力道狠命一劈,也不知是湊巧還是真的有實戰經驗,竟然把敵人戰馬的脖子給劃開一道一尺多長的口子。


  戰馬身子一歪,前腿一軟,連砸帶撞的就把小兵給推出去好幾步遠。馬上的騎兵從小兵的腦袋頂上就飛了過去,反而落在小兵的身後。


  小兵一回身,一鐵鍬就把敵人的半個腦瓜削了下來:「哈哈,我立功了,我立功了……」


  得意的大笑之聲還沒有完,一柄鋒銳是馬刀斜斜劈下,同樣把他的半個腦瓜帶的飛起,還沒有喊完的話語也就噶然而止……


  烏家小子撿起一桿折斷的拒馬大槍,也不講究什麼章法,趁著敵人的騎兵砍死同伴兒的這個機會,死命的往前一捅……


  力量是足夠的大了,可出槍的角度實在是「慘不忍睹」,本應該貫穿敵人腰身或者肋間的致命一槍,因為過分的慌亂,一下子就扎在戰馬的肋骨之間,順便也貫穿了敵人的大腿。


  標準的突刺動作到了他手裡已經變形,完全就是橫推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擎著半截還是顯得太過巨大的拒馬槍,一下子就把戰馬橫著推倒在地……


  戰馬倒了,敵人的一條腿被扎著,另一條腿被戰馬壓住,本來是一次絕好的致敵死命的機會,可烏家小子臨敵經驗實在太少,根本就把握不住這個機會。


  這小子腦子裡一片空白,簡直是出自本能的在瘋狂搏殺,只想著殺死敵人,根本就沒有想怎麼樣才能殺死。傻子一樣死死抵住手裡的半截大槍,把敵人和戰馬釘上地上。


  可敵人不是他這樣的菜貨,實戰經驗豐富著呢。整個下半身都被釘,已經失去了動轉的可能,可手裡的馬刀沒有閑著,順勢上挑,沿著拒馬槍的杆子就撩了上來……


  或許是被血腥激發了心中的野性,烏家小子也不撒手,反而是死命的往前一抵,連整個身子都送過去了。


  要是釘住了敵人的要害部位,這麼做還行,可扎的是敵人的大腿,這麼干反而把大槍陷的更深,把自己的胸膛和腦袋都送到了敵人馬刀的覆蓋範圍之內……


  倒下的騎兵要是早知道自己的對手是這樣的菜貨,根本就不必迫使烏家小子撒手而是直接取他性命了。


  生死只是一線之間,刀子已經不能收回,如閃電一般劃過,金屬摩擦的聲響極是刺耳,輕而易舉的削下了烏家小子的四根手指頭,刀尖還把他的半截胳膊挑開……


  這小子經驗是不行,格鬥技巧也差勁的很,可悍勇之氣還真的了不得。明明應該撒手扔槍的時候,反而是怪叫一聲撲了上去,全身都壓在敵人的身上……


  敵人持刀的右手收不回來,下半身也動轉不了,烏家小子騎馬一樣騎在敵人的胸口,只一拳,就把精銳的關寧騎兵揍的口鼻是血眼冒金星。


  當烏家小子站立起來的時候,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把這個關寧精銳給弄死的。只知道當時是手抓牙咬,腦袋抵著對方的腦袋死掐,知道敵人緊繃的身子忽然放鬆,再也不動,還是不放心的用胳膊肘子死死頂住對方的咽喉,確信身子底下的敵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才放手……


  淮揚大戰之中,首要的核心人物就疏散揚州父老,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水陸並舉,運送力量超負荷的達到了極限。烏家小子的父親烏老白,這樣在江面上撐船撐了一輩子的船夫,就活活的累死在自己兒子的面前。


  烏老白死後,路丙寅還「照顧」了他的家人。少年人,總是血熱的,邀了幾個同伴兒就來參軍——赴死軍乾的大事業,這些少年說什麼也要參與其中,做忠誠伯那樣的大英雄。


  英雄的夢想總是那麼遙遠。


  以烏家小子和那些少年的體制,根本就不符合徵兵的要求,入伍也不可能。


  烏家小子走了路丙寅的路子,託了這麼一層關係才進入到赴死軍中。按照這些少年的想法,是要加入老路的馬步營的。一來是有老路這麼一層關係照應著,有什麼事情也方便,再者就是對騎兵有一直嚮往。


  在賓士如飛戰馬上,如電閃雷轟一般砍殺敵人,何等暢快!


  少年人是這麼想的,可事實並非如此。


  要說撐船,別看年紀小,這些長江上的孩子個頂個的一把好手。可要是說騎馬,就另說了。


  對於這些少年來說,撐船和騎馬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事情。


  老路照應了他們一段時間,說是照應,其實就是喂馬、準備草料什麼的,真正的戰鬥從來也沒有用過他們。


  後來老路戰死,馬步營換了官長,這些少年知道在馬步營是不會有什麼出路的,趁著組建火器新軍的機會投到了這邊兒。


  老一輩的烏老白和路丙寅已經化身為神,繼續護衛這片土地。新一代夢想著成為騎兵的少年們反而成了炮營的一員,此種變化又有誰能夠想到?

  這也是烏家小子第一次見血。


  面對敵人騎兵不顧一切的瘋狂,烏家小子還能真的不害怕?可相依為命的兒時夥伴就葬身在敵人的馬刀之下,心裡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就點燃了。


  什麼他娘的鐵騎什麼他娘的生死,也就顧不上了,抄起一杆子半截的大槍就幹上了……


  親手格殺敵人之後,烏家小子把同伴兒的屍體從血泊之中拖了出來,根本就不顧還在繼續的戰鬥……


  腦漿子已經撒的到處都是,連在身體上半截腦袋也露出白慘慘的顱骨,烏家小子尋找到了那剩餘的半片腦袋瓜子,拼湊到一起,用束帶子捆綁了:「小六子,你娘要是知道你死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的尋死覓活哩……」


  密集的火銃聲響起,烏家小子把同伴兒的屍體放好,用左手抄起敵人的馬刀,眼珠子都是通紅的,四下的尋找敵人。


  這時候才發現前邊的火銃兵已經調了上來,各色口令此起彼伏,一陣又一陣火銃排放聲就好像炒豆子一樣連綿密集,好像過年時候千家萬戶放鞭炮的那種場面。


  「後排,放——」


  「前排,前進——」


  在秩序井然的口令聲中,一排排一隊隊的火銃兵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如一大群沒有感覺的木頭傀儡一樣逼近。


  火銃口出噴吐出來的濃煙推著一團團的火焰,把敵人的騎兵一片一片的放倒。


  這種情形之下,人的生命變的一錢不值,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戰士隨時都會成為一片死屍。


  隨著火銃兵以整整齊齊的步伐前進,騎兵就好像是稻草一般,一倒一是一片。也有些個敵人試圖衝擊過去,依靠騎兵天然的優勢衝散赴死軍增援過來的火銃兵。


  戰馬跑的再快,也沒有火銃快,還來不及做完全加速的騎兵迎著火銃衝擊,只要火銃一響,立刻就倒下了。


  離字營踩著敵人的屍體,皮靴子踏著鮮血,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一般,象一般巨大而又鋒銳的鐮刀,時時刻刻都在收割著生命。


  關寧鐵騎知道事已不可為,發聲喊就往後退,即使是被敵人兜住屁股狠揍,也顧不得了……


  地支營也是爆發出了血勇,許多士卒撇開兩腿吶喊著就追……


  而趕到的火銃兵已經是以固有的速度前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