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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潛移默化的改變

  第222章 潛移默化的改變


  兩遼之地,沃野千里。經過幾十年的開墾,尤其是從皇太極繼位的中後期開始,更加註重基礎的夯實,這麼些時間和無數人的辛勤勞作之下。連綿成片一望無際的田地已經到了收穫的時候。


  攻取兩遼這種事情,在軍事上已經沒有什麼難點,尤其是赴死軍開過來之後,動用雷霆甚至是血腥的手段,用武力來保證財富的再分配,短短几個月之內,已經讓這裡的財富轉移到創造者的手中。所謂的大清國已經算是熄火塔架了,數量眾多的漢人必須取得社會財富。這也是大帥千萬囑咐的事情,是兩遼之地穩定的基礎……


  尤其是土地的再分配,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赴死軍必須要完成。


  作為方面軍的最高指揮,程子棟所要做的就是用武力保證這事情的順利進行。


  盛京,韃子的中樞之地,在赴死軍正式攻破之前,內部就已經亂了起來,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城中的大火,蒸天一般的紅艷。


  「韃子要毀壞一切,做玉石俱焚的一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大火。彷彿看到了韃子臨死之前的最後瘋狂:「加緊攻城。」


  命令一下,戰鬥愈發激烈。


  第三天黃昏時候,在戰場的正面,赴死軍打開一道缺口,終於撕破了韃子的城防,大軍一擁而上……


  城防是破了,可不代表戰鬥的結束,或者說是戰鬥才剛剛進入到真正慘烈的階段。


  巷戰,從來就是防守一方最後的抵抗。這種面對面的抵抗雖然慘烈血腥,卻已無法改變大局,除了讓戰鬥延續繼續增添雙方的傷亡之外,就只能把戰鬥拖到更加殘酷的境地。


  對於城中的濟爾哈朗來說,巷戰如何殘酷如何血腥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夠爭取到時間,為族人爭取到南撤的時間,就已經足夠。


  四下的喊殺之聲已經清晰可聞,濟爾哈朗依舊面色如鐵,手裡捏著柄子重頭大砍刀,與一些個族人聚在一起:「封死所有街道,堵住敵人……」


  「親王,赴死軍勢大,咱們人手,封不住了。」


  濟爾哈朗:「封不住也要封。只要能夠爭取到時間,咱們的孩子和女人就能夠繼續撤退。」


  話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麼個道理,可實力已經不允許了。


  精悍的赴死軍已經殺了進來,雖然還在以巷戰的形式抵抗,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都要做逐一的爭奪,可大勢已經去了。


  「留下來的都是族中的英雄,是為我們的子孫後輩爭取最後的一線機會,我們留下來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戰死的準備。不管再過幾百年,只要咱們的後人還有崛起的機會,再死百次又有何妨?」濟爾哈朗的臉色被火光映的分外猙獰,咆哮著喊道:「富爾敦。」


  「父親。」濟爾哈朗的長子只有十五歲,這個孩子手裡捏著一杆子大槍。


  「你護住我的左翼,」


  「是。」


  「濟度。」


  濟爾哈朗的次子同樣的十五歲:「父親。」


  「你們這些人護住我的右翼。」


  「是。」


  濟爾哈朗大聲喊道:「此戰干係到我族能不能繼續生存,你我之輩需有戰死的準備。不論如何,都要死死堵住道路,把敵人拖住。沒有我的命令,後退半步者,斬。」


  「是。」


  不得不說濟爾哈朗的巷戰確實是拖延了赴死軍的進展。赴死軍各部和蒙古各部,雖然已經破城,卻很難在短時間內完成實際控制。犬牙交錯的接戰線上,雙方在進行你死我活的爭奪。


  因為對地形的熟悉,韃子可以靈活的進退,而赴死軍和蒙古各部,則要艱難而又緩慢的清掃每一條街道和每一座建築。


  傷亡數字直線飆升,程子棟真的惱了:「調集火炮,每有抵抗,立刻轟擊,不分軍民。抵抗者立即格殺。」


  赴死軍要橫推這座城市。


  小鐵炮在這種規模的戰鬥中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為了避免出現更多傷亡,每每遇到韃子利用地形負隅頑抗的時候,直接就調動小鐵炮轟擊。


  鐵炮雖小,可要是轟擊這種民用建築,絕對是摧枯拉朽輕而易舉。幾炮下去,再怎麼堅固的房屋也要磚瓦橫飛,片刻之間就化為一片廢墟……


  無論如何,滅亡的局面已經不可改變,濟爾哈朗調集了家中的所有人口,不管男女老幼不分身份高低,全部抵抗,任何人不得做生存的打算。


  濟爾哈朗雖然也是姓愛新覺羅,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已經不算是近枝了。(相對於努爾哈赤嫡系來說的,文中的愛新覺羅專指努爾哈赤的子孫,以下類同。)可現在,他已經是大清國的最高人物,當大清國滅亡的時候,就要與之同殉,把生存的機會留給新生的力量。只要這些老派的力量全都滅亡了,赴死軍的追殺才不會那麼緊迫,或許還有最後的一線希望……


  「王爺,敵人從左邊包抄過來了,快撤退吧……」


  既然左翼已經被突破。濟爾哈朗很清楚長子富力敦是什麼下場。


  濟爾哈朗一家,接連生了幾個女兒之後,才有這個長子降世,所以年紀還小。對於這個心愛的兒子,濟爾哈朗在他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如今兒子很可能已經殞命混戰當中,心裡還能好受的了?或許這就是一家人的宿命吧,兒子也不過走早一步而已。很快就要團聚了……


  「讓濟度後退,你們跟我頂上去。」


  濟爾哈朗選擇了首先面對敵人,而把後退的機會讓給了次子。


  附近都是熊熊烈烈的大火,雖然天色已是全黑,可火光通明,很多建築都在噼里啪啦的聲音中倒塌,還有許多道路為大火阻斷……


  盛京,大清國的中樞所在之地,過了今天,就算是沒有了,大清國也就沒有了。或者說大清國早就沒有了,他們這些只不過是以身相殉而已。


  就如同這大火中的房屋建築一樣,辛辛苦苦的建設起來的大清國已經到了土崩瓦解的時候,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種子,讓大清國在灰燼和廢墟之中再次崛起。


  不管怎麼樣,那些將來的事情都已經不屬於這些人,這些人要做就是付出他們的生命,這也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四條大辮子,腰裡還束著皮袍子,手裡提著略略彎曲的長長馬刀——是蒙古人。


  濟爾哈朗沒有想到的是,當面之敵並不是赴死軍的叉子兵,而是蒙古人,而且是科爾沁的蒙古人。


  和科爾沁之間的同盟關係,曾經的滿蒙一體的最直接表現,並且用聯姻的手段加強了這種關係。想不到今天,殺過來的竟然是昔日最可靠的盟友。


  這樣慘烈的巷戰之中,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雙方一見面,就只有戰鬥。


  女真人的重頭大刀對上了蒙古的彎刀,一蓬又一蓬血花飛起,一個又一個人影倒下……


  有人被扔到了騰騰的大火之中,帶著滿身的火焰就又躥了出來,不顧一切的劈砍,直到對方或者自己倒下……


  如此慘烈的戰鬥,濟爾哈朗也經歷過。天命十年的時候,濟爾哈朗率四百人殺進林丹汗的重重包圍之中,為的就是就出被包圍的科爾沁人。


  當日一戰。何其慘烈,就連濟爾哈朗本人也被創兩處。因為建州女真和科爾沁蒙古是白馬烏牛的同盟,是堅實如鐵的盟友。


  想不到現在卻成了生死大敵,也不知道當年的兩處傷口挨的是不是值得?


  雙方的廝殺還在繼續,血肉橫飛之中,許多人已經「殘缺不全」,依舊是血泊之中翻滾撕咬。又又一隊蒙古人加入了戰鬥……


  蒙古各部之間有很細微的差別,這一隊人馬應該就是喀爾喀蒙古的和林部吧?當年,濟爾哈朗和科爾沁人聯合起來。攻打這個部落。想不到這麼些年過去了,科爾沁和喀爾喀這樣的敵人成了盟友,而建州女真和科爾沁這樣的盟友則成了敵人。


  世道變了。


  濟爾哈朗大吼一聲,舉著重頭大刀就殺入了戰團。


  手中的刀子還是和從前一樣鋒銳,輕易就砍下一個腦袋。腦袋還在半空中,無頭的身子還沒有倒下,腔子里的血已經噴濺出來……


  身側金風響動,聞聲而知警的濟爾哈朗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敏捷,刀身斜拖,架住劈頭蓋臉砍剁下來的馬刀。


  金屬交鳴的聲音是那麼遙遠又那麼親切,彷彿當年一樣。可雙臂卻是好一陣子無力——老了,真的是老了,已經不復當年之勇。雖然心勁而還在,可這已經不是當年了。


  肋骨之間忽然就是一涼,從左側遞過來的一柄馬刀已經透體而入……


  濟爾哈朗並沒有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是好一陣子的空虛,好像身子內部的什麼東西丟失了一樣,卻想不起究竟是丟了什麼?

  偏頭看看,送上這致命一刀的是一個年輕的過分的科爾沁少年。少年好像是第一次殺人,眼神之中滿是惶恐和興奮交織的表情。


  濟爾哈朗想說點什麼,少年已經拔出了刀子,所有的話語都從肺部漏了出來,變成噗嗤噗嗤露氣的那種殘破聲響。


  少年一腳把濟爾哈朗踹翻。好像歡呼了一聲什麼。


  濟爾哈朗倒下,腦袋重重的撞了一下,卻沒有任何感覺,眼睛還是睜著的,似乎還在看著這個殺死自己的少年。


  少年大力劈砍著,很快就被重頭刀砍成幾段……


  似乎還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可濟爾哈朗已經聽不清楚了,難道是富爾敦么?


  建州女真支撐不住,正逐漸的後退,街道兩旁的大火熱的嚇人。


  街道正中滿是血污和橫七豎八的屍體,頂戴袍服的濟爾哈朗就側躺在路邊,眼睛還是睜開的很大,已經看不到什麼了。


  沿街的一座三層樓舍似乎微微搖晃了幾下,猛然一聲巨響就轟然倒塌,磚瓦四濺,流火橫飛,把濟爾哈朗和一地的血污掩埋的密密實實……


  同是在這一天,和兩遼之地的處處烽火相比,南都也「戰」的難分難解。


  赴死軍從來就是最吸引眼球的,這些日子以來,又一次成為人們矚目的焦點,尤其是士林之中,說的都是赴死軍和忠誠伯。


  兩遼那邊打的熱鬧,可大家都不關心了。那邊打的再熱鬧也就是那麼回子事情,翻來覆去的還是勝利罷了,也沒有好說道的。


  赴死軍就是為了殺韃子而存在的,就算忠誠伯的人馬滅了韃子也是應當應份的事情,大夥而念叨的不是這些個事情。


  大征的事兒早有了風傳,聽說忠誠伯大張旗鼓的要大征,不論是士林還是民間,著實熱鬧了一陣子。


  有說好的,這開疆拓土自然是好事兒,大明朝就應該這麼幹了。也有說不好的,窮兵黷武,逞一時疆域之快,必然是兵連禍結勞民傷財,有他忠誠伯後悔的時候。


  不管是鼓掌叫好還是拍著桌子大罵,都不能影響到赴死軍的大征。眼看著忠誠伯那邊的戰爭總動員已經有條不紊的展開,許許多多的人馬物資已經完成了集結,對外戰爭基本到了萬事俱備的時候兒。大伙兒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改變不了忠誠伯那邊的一星半點兒,乾脆就把吐沫星子省下一點兒吧。


  最讓大伙兒感覺不順心的還是兩浙。


  兩浙那邊的潞系三王,尤其是打頭的潞王,不僅出錢出力,還派遣了一部分兵力參與到赴死軍的大征之中,這事情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潞王是宗室之中資格最老,實力最強的一派。從總體實力上來說,未必就比南都朝廷這邊弱小了。大征這種事情,雖然忠誠伯那邊一直是在準備,可引起的紛爭也多,朝廷這邊都還沒有個准信兒呢,你潞王這麼就能拉下這個臉來呢?


  不經朝廷同意,就要資助甚至是參與李四的大征,這也太不給朝廷面子了吧?

  雖然事實上朝廷早就管不到兩浙那邊的事情,可面子上的歸屬還是有的,兩浙還是屬於南都管轄不是?兩浙和別的地方可不一樣,雖然已經是事實上的藩鎮,可總也是太祖的祖宗吧,是大名明宗室掌管著吧?大征這種事情,李四願意怎麼干就由他好了,幹什麼你潞王也參與進去?


  大征是好是壞還沒有弄明白呢,你潞王就赤膊上陣了,這不是把朝廷架在火上烤嘛?是逼著朝廷也摻和進大征之中呀。


  興武小皇帝也吃不準這個,不得不再次集齊了一眾的學官,商議此事。


  赴死軍大征,就算是打下了地盤,也會掛大明朝的旗號,最起碼是表面上拓展了大明朝的版圖。從根子里來說,朝廷是不贊成這種動輒使用無力吞併小邦的舉動。倚仗武力強盛,就吞併人家,這還是什麼王師?根本就是山賊土匪一般的強盜行徑嘛。


  雖然李四已經好幾次提起這時候,雖然說的比較含蓄,可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希望朝廷出錢出力,也參與到大征當中去。


  朝廷雖然還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一直都是在裝聾作啞,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對於大征這種朝廷本來就不同意的事情,你李四願意蠻幹你就去做好了,反正你也不聽朝廷的。而且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總動員都在進行了,兵力民力已經戰備物資都在囤積,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由他去吧。


  可朝廷不才參與到這種事情當中。


  從根子里開說,是因為大征的利益朝廷不會得到多少,要是參與的話還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不管大征是誰挑起的,朝廷畢竟還是朝廷,萬一有什麼不好的,責任或者乾脆說明就是黑鍋,還是要朝廷來背。


  小皇帝已經詢問過老學官們好幾次了,這些穩重的老學官們意見出奇的一致:不參與。


  小皇帝本人也是這麼個意思,絕對不能參與大征。


  不管怎麼樣,朝廷還要有朝廷的樣子,不問青紅皂白就征戰那些小邦,豈不是成了隋煬帝了?


  不僅不參與,而且還要在這事情和赴死軍劃清界限,不出錢不出人,更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對這事情的反對態度。


  「可是潞王……」


  劉理順一針見血的指出:「潞王絕對不想參與其中的,這次出錢出兵其實也是迫於無奈。」


  「東林人最能反應潞王的態度,」東林受潞王的資助和支持,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劉理順說道:「當初東林人一哇聲的反對赴死軍大征,雖然這種反對不可能有什麼實際意義,可也表明了潞王的態度……」


  東林人別的不行,要是說起大喊大叫,嗓門可是最高的。


  就在前一陣子,東林就大肆叫喊,說李四窮兵黷武的大行擴張之舉,必然招致兵連禍結的下場,說不準赴死軍還會覆滅在這上頭。勞民傷財、勞師遠征,能有什麼好下場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數不勝數。前秦的淝水之敗,隋煬的高麗之疲,都是最好的註腳。


  本朝太祖皇帝的不征之言和《祖訓》,都說的明明白白,也是本著懲前毖後的意思,為的就是防止後世子孫倚仗兵馬之利行擴張之事。


  東林人不僅嗓門兒高,而且文采華麗,一時間很多雄文齊出,都是故作驚人之語抨擊李四的,按照這些文章所言,赴死軍必然會失敗。


  更有許多所謂的兵家大者,站在戰略的高度著手於戰術的細節,仔細分析赴死軍的大征。無論是從地緣的遠近還是後勤的補給,甚至是民心向背士氣高低等細節都羅列了處來,估計就是忠誠伯本人的戰略計劃書都沒有這麼詳細。這些文章無一例外的指出:赴死軍必敗。


  這種論調喊的那叫一個慷慨,赴死軍還沒有真正進行大征呢,這些書獃子就已經推算出了必敗的結局,真真的戰略人才呀……


  可就在這些吃飽了沒有事情做的書獃子們大言不慚的時候,整個輿論硬生生就是一個大轉彎。


  昨天還說不能遠征也不可大征的傢伙們,語氣忽然就是一轉,不僅高聲叫喊赴死軍的大征很有必要也很及時,而且同樣是從戰略高度和戰術細節分析,一個又一個鐵一般的論據,表明赴死軍的大征絕對會勝利,而且一定是空前絕後的大勝。


  更有許多誇張的書生,居然大喊著要投筆從戎,要開萬世基業云云。


  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向確實讓人想也想不到,彷彿之間說赴死軍必敗的那些言論就放狗屁一樣……


  為什麼忽然之間就有這麼大的改變?事實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肯定是受了潞王的影響,無論是那種言論都是受到了兩浙的指使,這是東林人在為兩浙張目呢。


  「從本意上來說,無論是潞王還是士林,都不願意看到赴死軍大征的。」劉理順說道:「只不過赴死軍的大征為那些商賈帶來了機會,為兩浙的工、商帶來了好處,這些人才會贊成。」


  「兩浙那麼嘛,想必聖上也知道的,許多鉅賈和潞王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想發財,想發給大的財,就希望兩浙力量能夠更加深入的參與到大征之中。不管潞王和這些人之間有什麼樣的協議,肯定是拿到了好處,要不然不會如此。潞王的態度不轉變,士林也就不會做如此驚人的轉變……」


  小皇帝終於想明白了,可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士林之人,雖多大言少實務,可這些讀書種子都清高的很,尤其是東林人。可現如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東林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讀書人,潞王又在影響著東林。現在的商業力量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潞王,這麼說就是商人影響甚至是支配了讀書人。


  錢影響了權,權指揮著筆墨言論,歸根到底還是錢在影響輿論。


  清高的讀書人居然是受那些滿身銅臭的商業力量指派,甚至不惜自己打自己臉的為商業利益尋找理論依據,這還是清高的聖人門徒么?


  讀書科舉,幾千年來就是天下穩定的基礎,就是天子治世的法寶。現在可好,這些讀書人改換門庭,投入到了金錢的懷抱,真是無法想象。


  這世道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連「糞土萬戶侯」的讀書人變成這樣了,說難聽一點兒就是有奶就是娘,什麼聖人教誨什麼微言大義都不顧了,變得市儈味道十足。民間的小民根本就不關心這些,只要有銀子賺有飯吃,赴死軍愛大征就大征,愛小征就是小征,根本就不怎麼關心。


  如果說民本還是出自高層的變革,這種一切以利益為出發點的風氣則是徹頭徹尾的出自下層民眾。


  難道這就是民心?

  民心應該是道德教化的結果,而不是只看利益吧?


  劉理順說道:「以臣看來,民心是為利益所蒙蔽而已,不過朝廷也不能逆此風潮。赴死軍的大征朝廷是不能贊同的,可如今風氣已是如此,反對的話也會有很多麻煩。所以朝廷里最好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不管是赴死軍還是兩浙,或者的別的什麼對方,關於大征的奏請陳折,一律留而不發,朝廷不表明態度,等事態明了之後再說,咱們……聖上還是先觀望的……」


  就是因為這個,朝廷繼續裝聾作啞,任憑民間反對或者贊同的聲音高到了天上去,就是裝作聽不到也看不見,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由著各種力量折騰去吧。


  在這些日子裡,東林領袖,士林風望之首,錢謙益錢老大人可真是忙碌的很。


  各地趕來拜會的名儒大家,趕著上任的門生,每日里穿梭一般,拜門的帖子真的成了雪片。


  哪一個都要應酬,哪一個都要照顧到,該寒暄的就要寒暄,而且要把老友的熱情擺的十足,該教誨的也要教誨,師尊的架勢也不能少了。


  雖然依舊是個從四品的官職,而且還是那種可有可無的閑官,可錢謙益老大人滿意著呢。


  作為領袖群倫的風望之首,有多大的官職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關鍵是這份人脈和影響。如今座下弟子已經不算少了,假以時日,很有可能就要出一大批朝堂之臣。哪時候的錢謙益就算是白身,也能影響到朝局,也是一方力量的領袖嘛。


  雖然忙,而且忙的腳底板直打屁股,和錢老大人心情很佳。這也是自己的事業嘛,也是在施展抱負嘛,而且一副蒸蒸日上的情形,心裡也是幹勁十足。


  門生故吏多了,各種敬奉儀程也就多了,這可是一筆很大的收入。


  錢老大人從來就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高雅之人,這收入一多,花銷也就大了。旁的不說,專門置辦了一所宅子,裝裱的極具清雅之氣。用錢老大人自己的話說:來來往往的都是鴻儒大家,從前的宅子太過寒酸,未免薄了客人的臉面。還有以前的那些個丫鬟,很明顯不夠伶俐精美,和賓主的身份不配。這不也就全換了么?


  話是說的足夠冠冕堂皇了,可主要還是為了錢老大人自己個兒的享樂。別的不說,就是那個伴讀的小丫鬟,就是錢老大人親自挑選的,不僅樣貌出眾,而且乖巧伶俐。第一個晚上侍奉大老爺,就弄到了床上去……


  對於這種事情,柳如是也就裝作不知道了。錢大老爺是風流倜儻的人物,這種花花草草的事情肯定不能少了。何況她柳如是也不是什麼正房髮妻,完全是因為大老爺寵愛才有今日的地位。雖然心裡十分不快,可為了個小丫鬟實在不值得去鬧。


  只要錢大老爺還如以前那樣寵愛著,就足夠了。


  天氣已經很熱了,錢大老爺又有午睡的習慣,就宿在柳如是的房中。使出百般手段,仔仔細細伺候了老爺一回,錢謙益已經是身軟如棉,揉捏著柳如是白白膩膩的皮肉,輕薄的說道:「柳儒士(如是)果然是好手段,哈哈……」


  柳如是膩膩的嬌笑著,伏在錢謙益的胸前,小聲說道:「兩浙那邊又來書信了……」


  錢謙益的手在愛妾身上肆意遊走,毫不在意的說道:「來就來吧,反正也是催我的。潞王那邊忒也沒有眼光,還想著鼓動朝廷出兵出力的協助大征。這怎麼可能?就算是風潮鬧的再大,朝廷也不會這麼做的。」


  「潞王遠在兩浙,和赴死軍有千里之遙。」柳如是在錢謙益身上磨蹭著:「兩浙的潞王和北都的李四,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赴死軍大征,潞王本不贊同,可為什麼現在還要出錢出兵的支持赴死軍?」


  「不是潞王想支持,是潞王手底下的人要支持李四。」錢謙益抱住柳如是白花花的身子就親了個肥的:「這個世道哇,和以前不一樣了,還不都是錢鬧的?」


  赴死軍大征在即,這裡頭肯定有許多商業機會,更有戰爭中的紅利可以分配,那些追銅逐利的商業力量自然是要贊同李四的大征。可潞王那麼高的身份,本不願意看到赴死軍大征的,最起碼也不是不贊同的態度,這個柳如是早就知道了。可如今忽然就這麼賣力的支持,為什麼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難道說那些個商人還能左右得了潞王?

  「潞王?哼?潞王也是人,他也要做事情,也要享受。現在這世道什麼樣的仁義道德都沒有銀子好使喚。潞王空手空拳的就能變出銀子來?」錢謙益漫不經心的說著,更多的心思是放在柳如是的一身白肉上:「不管什麼樣的英雄好漢,沒有銀子也是寸步難行,尤其是潞王這樣的,手下的人多,心裡裝著的事情也多。不管幹什麼,動一下就要錢。他哪裡來的那麽多錢?他的俸祿還是他的封食?連塞牙縫都不夠吧?還不是那些商人和工戶報效他的?說是報效,其實和做生意也沒有什麼兩樣。人家給了他銀子,他自然得報以桃李為人家做事情。赴死軍的大征肯定有很多賺大錢的機會,浙商擠破了腦袋都想參與進去。」


  柳如是把身子扭了幾扭,火熱的胴體貼著錢謙益的胸脯子,細聲細氣的說道:「我明白了,浙商想參與到大征之中,可是他們無法打動忠誠伯,就賺不了多少,所以就請出潞王這尊大菩薩開路,和赴死軍一道大征,這樣的話,浙商就能和其他商人一較高下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錢謙益慾火上行,身子竟然如少年一般雄壯,翻身就把愛妾壓在身子底下:「他們這麼恣睢的,還不是為了錢?還是咱們逍遙快活,來,來,你把剛才的手段再使一使,咱們也再逍遙一回……」


  柳如是嗤嗤的膩聲而笑,委婉的推開了錢謙益:「老爺畢竟是有年歲了,這身子經不住太過的撻伐,須為將來長久之處著想。老爺日夜操勞,當保重身體……」


  「嘿嘿,今日用了些虎狼之葯,不逍遙快活了才對身子有害處,」也不由分說,錢謙益就把身子底下一團白花花的細肉按住了……


  二人剛要雲情雨意的再展花露,就聽外間的小丫鬟說道:「老爺,夫人,有個叫做袁書志的,自稱是老爺的學生,這就要外放上任了,特來請老爺的訓示……」


  男女二人正是緊要關頭,聽得外面的小丫鬟這麼一說,錢謙益也是十分惱火,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告訴他,就說老爺我在凈心思禪,讓他先等著吧。」錢謙益加緊聳動。


  這種事情,也急不得,越急也就愈亂,弄了時間不少,廢的力氣也不小,夫妻二人都是通身大漢,也沒有能夠逍遙快活了。氣的錢謙益不住大罵那個叫做什麼什麼志的傢伙,不就是外放個七品的小官兒么,還來請什麼訓示呀。訓示不訓示的不也就是來來回回那麼幾句話?要是真有這個孝心,留下點儀程也就是了……


  大好的雲雨之事,被這麼一攪和,也就沒有了興緻,錢謙益老臉漲的通紅,把身子底下的白肉都壓扁了,還是不行,愈發氣惱的厲害。


  柳如是則小聲說道:「老爺心裡念著正經事情哩,就不要在這裡耽擱著了,好歹也是你的學生,這就要外放了,說不準以後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老爺就先去見見吧。等他飛黃騰達了,老爺的面子上也有光彩。」


  「等到了晚間,妾身還有個好手段哩,再等老爺來享用。」柳如是聲如蚊語的說道。


  「這個天殺的袁書志,真來的不是時候……」錢謙益終於放棄了床上的努力,很是懊惱的下床。


  外間的小丫鬟聞得召喚,急忙進來給錢大老爺更衣著裝,拿清涼的手巾把身上的熱汗都擦拭去了……


  一身清爽的錢謙益寬服搏帶,用文士巾把頭髮束了,行動之間還真有不少的文雅之氣,義正詞嚴的對一個年輕人說著:「嗯,為朝廷牧民,當時時刻刻謹記聖人教誨,謹記朝廷法度,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等來日吏部考評處來,我會注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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