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你們可以走了。”掛了電話，江霆川轉過身去對二人說道，臉迅速沉了下來。
謝辰溪牽起笑笑的手，給了個江霆川眼神，“謝了。”
從頭到尾，笑笑都沒有看江霆川一眼。
笑笑對江霆川，愛恨交織。恨得不徹底，愛也未消失盡淨。因此，她一直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其爆發。
目視兩人離開，江霆川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終於可以安然地坐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從自己眼前離去，剛剛有那麽一秒鍾的衝動，就要衝上去了。
李嫣然不悅，小心翼翼地扯著江霆川的衣角，小聲道：“霆川，雖然是家族聯姻，但是在外人麵前，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麵子？”
“笑笑在我眼裏，不是外人。”
陳笑笑，陳笑笑。滿腦子都是陳笑笑！陳笑笑有那麽好？搞得全世界都圍著她轉？
“可是我現在才是你的妻子！”李嫣然激動得，嘴角甚至都有些抽搐。
“我從來都沒有給你承諾過什麽，也沒想承諾。若妻子這名分不能給笑笑，它便稱不上名分，隻能算是代號。”
“江霆川！”李嫣然氣得額上青筋爆出，“你不要太過分！我現在就可以跟爺爺說，你……”
“好了！不要拿爺爺來威脅我！”江霆川微怒，站起身來，整理剛剛有些褶皺的衣襟，“我已經很克製了。你不要過分才好。”
抬腳，也離開了休息室。
謝辰溪和陳笑笑幾乎徹夜未眠，倆人坐在客廳對著屏幕廝殺了一晚上。笑笑將怒火都發泄在了遊戲裏，謝辰溪的那個角色，被笑笑殺了一次又一次。
天快亮的時候，笑笑才頭靠著沙發沿微微迷瞪了一小會兒。謝辰溪半趴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白皙的臉頰，最後停留在她微皺的眉跡上。
這樣一張並不恬靜的臉上，一定經曆了不少風雨吧。
可不管經曆了什麽，江霆川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都不可撼動。
哎。如今的陳笑笑，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整天圍著自己轉的小丫頭了。
早晨六點，兩人到達森利大廈。
八點整，一架私人飛機準時從機場起飛。
一路上都沉默無言，謝辰溪想找些話題，曲線救國式地深入了解笑笑的內心。
“昨天早上被撞車，沒有嚇到你吧？”
笑笑頭靠著機窗，搖頭，“還好，就是那女的太橫了，跟她吵了一架。”
“其實，我也出過車禍，不過比你可嚴重多了。當時我還在上小學，在床上躺了好長時間。”
笑笑轉頭，“沒把你臉撞個稀巴爛啊？”
見笑笑露出淺笑，謝辰溪心裏頓時暖暖的。
“那倒沒有，不過遇上件傷心事兒，留了一級，複讀了一年。”
笑笑眼神一縮，看謝辰溪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樣了。
出車禍？複讀？
謝辰溪心虛，難道是自己說得太過明顯，笑笑察覺出了什麽？
於是試探般地問道：“怎.……怎麽了？”
誰知笑笑隻是沉思了半晌，隨即再次搖頭，麵帶笑意地解釋：“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個.……朋友。”
朋友？
“什麽朋友？”
“小時候的玩伴。本來比我高一屆，也是因為出了車禍，最後和我成為了同班同學。所以聽到你剛剛說的，我就想到了他。”
謝辰溪心裏一陣竊喜，迫切地想要知道當初的自己在她眼裏的形象。於是繼續發問：“那你們關係很好嗎？”
笑笑頓了頓，隨後看向窗外，像是在掩飾些什麽：“還好吧，他挺喜歡捉弄我的。”
有些事情，即使想忘，卻難以釋懷。謝子文（謝辰溪）一把火燒毀了一切，哪怕是無意間的，卻給笑笑的童年，帶去了創傷。
痛苦與美好的回憶像對孿生兄弟糾纏交織在一起，不知誰能戰勝得了誰.……
笑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和謝子文（謝辰溪）成為了同班同學。因為謝子文出了一場車禍，兩腿雙雙骨折，在醫院待了六個月。出院後落下不少功課，便成了回鍋肉，導致他又回到了那間熟悉的教室。
謝子文手術過後的第二天陳笑笑才知道他出了事，一大早瞞著爸媽曠課跑到醫院去見他。當時謝子文睡得正香，陳笑笑風風火火地就闖了進來。
屋內空無一人，隻有謝子文躺在床上，被子整整齊齊地蓋過頭頂。
陳笑笑心肝一顫，眼淚奪眶而出，立刻撲在謝子文身上，椎心泣血、肝腸寸斷。
“謝子文啊，你怎麽就死了哇！我還沒有給你養老送終你怎麽就……天哪……”
“養老送終”一詞是陳笑笑有天看電視，年輕的兒子抱著死去的父親叫喊時學來的，她覺得這一定是個很厲害的詞，還在想什麽時候能身臨其境地用一次。但她又希望自己的父母好好活著，怕是永遠都沒機會了。
不過這下可好，用謝子文身上了。
由於陳笑笑撲上去的力度過大，硬生生地將他從睡夢中給撲醒了。謝子文剛做完手術兩條腿動彈不得，手也使不出勁兒。
陳笑笑將所有的悲憤都發泄在了壓他的力度上，被子蓋住了他的整張臉，他呼吸困難，使出渾身解數，艱難地幹咳兩聲。
陳笑笑感覺被子下麵有動靜，眼淚瞬間止住，一把撩開被子，見他正痛苦得不能自已，開口便問：“你怎麽沒死啊？”
謝子文被她這句話問得欲哭無淚，想笑又笑不出，道：“真是不好意思，害你白流那麽多眼淚。”
“哦，你沒死就好。”陳笑笑擦幹眼角。
“我說陳笑笑，你能不能少看點沒營養的東西，哭得也太假了吧？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吵死了。”
陳笑笑略帶委屈地小聲說：“我是真的擔心你。”
“你說什麽？”謝子文假裝沒聽到，“你再說一遍。”
“不說。我要去上學了。”說完想溜。
“等一下！”
陳笑笑頓時轉頭，心裏一陣竊喜，以為他又要跟自己說什麽好話。
謝子文狡猾一笑，嫩嫩的小手伸出來：“你有沒有帶衛生紙，我想擤鼻涕。”
還以為要說什麽呢，誰知道他卻是逮著機會就命令自己。驚喜落空，笑笑十分不滿。
隻見笑笑望著他，機靈古怪的她轉轉眼珠子，捉弄人的心理油然而生。
陳笑笑折回來，將書包背在前麵，隨手掏出作業本並撕下滿是文字的一頁，鄭重其事地拍在謝子文臉上，慷慨道：“不謝！”隨後抬頭挺胸地走了出去。
笑笑是有點生氣的，自己冒著挨罵的風險又是曠課又是痛哭，而謝子文竟說自己的傷心是言情劇看多了所為，真是個無情的白眼狼。而另一方麵，謝子文也的確有點委屈。上次去陳笑笑家的時候，發現她的桌子上全是言情小說，翻了幾頁後果斷收手。
陳笑笑問：“你咋不看？我跟你講，可感人了！”
“你剛三年級，看這些會不會為時過早？”
“不早！看小說要從娃娃抓起！”
“我看你這是為早戀做準備。”謝子文不留情麵地補刀。
陳笑笑操起一本小說，隨意翻了幾頁，嘖嘖稱讚：“你看看，這寫得多好！女主角哭的時候，整顆心就揪了起來。你看看，你看看嘛……”
謝子文把臉轉到一邊，說：“哎呀我不看！有一個就夠了。”
陳笑笑不懂謝子文什麽意思，也不細問，轉而又投入到了閱讀之中。
其實謝子文的意思是，陳笑笑這麽一個鼻涕蟲就已整得自己束手無策，當然不需要額外的文字性的描寫再來加重這“束手無策”的心情了。
陳笑笑算著時間，想神不知鬼不覺溜回班。可誰知千算萬算也算不過班主任換課的頻率。
班主任剛進班，陳笑笑就從後門閃了進來。見陳笑笑背著書包，圍巾和大衣還沒有脫去，篤定，準是逃課了。
“陳笑笑！”
聽到班主任的聲音，陳笑笑心裏“咯噔”一下，換課了？一抬頭，阿西吧！的確換課了。班主任衝門外抬抬下巴，陳笑笑心領神會。
這是門外罰站的意思。
陳笑笑自認倒黴，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都快走到門口了，班主任轉而又叫住她，“把你作業先交了。”
然後陳笑笑回去拿出作業本，恭恭敬敬地送到他跟前。
班主任斷定她沒寫，自信地翻到最後一頁，一看，果真沒寫。他把作業本扔到一邊，怒斥：“好嘛你陳笑笑，平常鬧騰點也就算了，這下可好，作業作業不寫，還學會逃課了？”
陳笑笑委屈，自信不疑：“我寫了！”
班主任指著作業本，問：“你寫什麽了寫？睜著眼睛說瞎話！”
陳笑笑翻開作業，頓時傻眼。
為什麽？
因為昨天晚上寫的作業被撕下來給謝子文擤鼻涕了！
陳笑笑捧著作業本，雙手顫抖著。解釋又解釋不通，也不能說把那張鼻涕紙帶回來，因為班主任肯定會說這是自己事後補上的。
陳笑笑哭喪著臉，想說說不出，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麽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