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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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河水,義軍狂歡一般的像倉惶撤退的孟海公軍大聲的示威,一切侮辱輕蔑的語言滔天的喊徹大地。張須陀的陣亡使得義軍們雄心萬丈起來,王薄高聲鼓舞道:「兄弟們,隨我繞過這條河,一直打到濟南去啊。」
義軍歡聲雷動,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尾隨著王薄,向大河的源頭行軍,打算繞河而過,追擊孟海公,攻打濟南府。
「王大哥,武安福那邊怎麼辦?」楊公卿是義軍之中少有的識文斷字的人物,此刻見軍心激昂,心裡自也高興,不過想到武安福軍還在西路,隨時可能抄義軍的後路,就覺得如芒刺在背。他見王薄似乎根本沒把武安福軍放在心上,心裡猶疑,才有此一問。
「楊老弟,你沒覺武安福的大軍一直引而未嗎?」王薄笑道。
「王大哥你的意思是?」楊公卿臉色一變。
「武安福這個人心機毒辣,做事不擇手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次根本不想對付咱們。」王薄道。
「你是怎麼料到的?」楊公卿大奇道。
王薄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催促部下快行軍。沒有人知道他的胸口處藏著一封密信,那信上的落款,赫然就是名動河南山東兩省的少帥武安福。
「少帥,張須陀戰死,孟海公向海州撤退,王薄全軍已經追殺而去。」尚懷忠鬼魅一般的出現在武安福的面前,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武安福有些黯然,喃喃道:「張將軍,你是個英雄好漢,若是能跟著我就好了。可惜你在山東一天,我的手就插不進來啊,對不起了。」
「少帥,王薄為什麼會相信你這個敵人呢?」一直對武安福的計劃持有反對態度的李靖奇怪的道。當他得知武安福要秘密聯絡王薄,設計殲滅張須陀和孟海公的時候,總覺得此事十分冒險,何況武安福與王薄之間的仇恨,決不比他和張須陀之間要淺,怎麼會輕易的信任武安福,難道不怕武安福在他背後插上一刀嗎?
武安福露出得意的笑容來:「李靖啊,你雖然天縱奇才,可是忽略了一點。」
「哪一點?」李靖奇道,他自信兵法戰陣天下無雙,臨陣應變也是世上少見,實在不知道武安福所指的是什麼。
「人心啊。我之所以相信王薄會接受我的條件,就是因為他是和我一樣的人啊。」武安福言盡於此,再不多言語。
李靖獃獃的想著武安福的話,是啊,人心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戰場之上只有了解對方想法所求,才能無往而不利。
武安福沒有想到他隨口的一句話會使得李靖更上一層樓。他所具有的不過是最樸素的道理: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所謂永遠的,唯利益而已。
「武安福的軍隊在哪裡?」孟海公一邊率領著兩萬多人向海州撤退,一邊問身邊的副將。
「四個時辰前武少帥的人馬在西邊六十里處,現在不知去向。」副將道。
「那他怎麼不過來救援!」孟海公大怒。
「末將也不知道。」副將無故被孟海公當作火的工具,十分的委屈。
「武安福,你到底在哪?」孟海公氣的渾身顫抖,仰天大叫道。
「知府大人,武少帥要是不來救援,咱們該怎麼辦?」副將問道。
「先退後海州再說。」孟海公恨恨的道。
「可是前邊就是野狼谷,咱們要從那裡過嗎?」副將惶恐的問道。
野狼谷,乃是從海州東路到天王廟所經過的一處險要的峽谷,以山勢險要著稱。兩座高山之間夾著一條蜿蜒的羊腸小道,若被在其中設下埋伏,有死無生。來時隋軍繞路而行,生怕義軍在這裡埋伏。如今倉皇後退,若不從野狼谷走,就要翻越數座山峰,穿過一片密林。後有追兵的情形下,耽誤的每一刻都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這個問題擺到孟海公面前,讓他頭疼無比。
「走野狼谷。」孟海公終於下了決心。王薄聚集了十萬大軍,都參與了圍殺張須陀的戰鬥,孟海公絕對不信義軍還有餘力在野狼谷布置下埋伏。
隋軍排成長蛇之形,進入了野狼谷,這裡怪石嶙峋,山勢陡峭,走在谷中,抬頭望天,只有一線的蔚藍。隋軍個個想要逃命,也顧不得害怕,爭先恐後的跑進谷中,盼著穿過山谷,儘快回到海州去。
隊伍走了大半,孟海公也沒進山谷,他一直在谷口觀望,口中還不停的喊道:「大家快走,我來斷後。」眾小兵感激不盡,都覺得孟知府這人真不錯,哪知道孟海公心裡有鬼,想起方才張須陀在前被河水隔斷,自己斷後僥倖活命的事來,早就打算等大軍平安通過才跟著逃走。
眼看最先進谷的人已經走到谷口了,後面也沒多少士兵了,孟海公鼓足勇氣,挎起雙槍,也要跟進去。剛到谷口,頭頂驚天一聲巨響。孟海公抬頭一望,無數巨石滾落而下。他大吃一驚,勒馬就退,身後巨石轟隆隆砸在地上,片刻之間就將谷口給堵上。孟海公一抹頭上的汗,聽得谷中凄慘的喊叫聲震耳欲聾,而野狼谷兩旁的高崖之上,滾木擂石火炮火箭傾斜而下。不用想也知道谷中一定成為了一個人間地獄,所有進谷的士兵,絕無生天。
「走!」孟海公回望身邊驚呆的一千多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王薄大軍就在身後,野狼谷也有埋伏,不快走的話,只怕己身就要喪在此地。
殘兵敗將倉惶奪路而去,遠遠的野狼谷山上,孫成望著逃竄的孟海公,搖動了手中鮮紅的旗幟,指向他們逃走的方向。在他的腳下,兩萬隋軍,俱成骸骨,火焚過的焦臭味道,衝天盈谷,讓人不寒而慄。
翻過兩座山峰,穿過兩條溪水,孟海公身後的士兵只剩下數百人,人人精疲力竭,來到橫亘在眾人面前的密林前。
「只要穿過這片林子就到海州了。」孟海公大聲的激勵部下道,可是他們的臉上都露出絕望的神情。孟海公心裡惱恨,自己身為定彥平的弟子,雙槍縱橫天下,罕有敵手,可是如今一招未,就狼狽如此,豈不是給老師丟臉,被天下人恥笑?
被死亡所壓迫的殘兵終於還是鼓足剩餘的力量,向密林的另一頭奔跑而去。孟海公沖在最前面,不多時,就看到了密林盡頭的陽光。
終於安全了,孟海公心中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那象徵活命的陽光里,鋪天蓋地的射來無數的羽箭。呼嘯的箭風,帶著死亡的邀請,撲向孟海公。
孟海公不愧是名將之徒,驟然遇襲,臨危不亂,吐氣開聲,兩支碧火馱龍槍舞在胸前,把所有的要害遮擋的水泄不通,無數的箭支被雙槍打飛,傷不了他分毫。不過孟海公的坐騎和他身後的士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孟海公的坐騎中了三箭,哀鳴一聲,雙膝一軟,卧倒在地。孟海公早有防備,摘蹬下馬,就地打了一個滾,避開要命的亂箭。而他身後的士兵根本抵擋不了如雨的箭支,紛紛中箭倒下,三輪箭雨過後,不是被當場射殺,就是身受重傷,倒地哀嚎。
三輪箭后,密林的出口變得無聲無息,過了好一會,才有馬蹄聲傳來。孟海公單膝跪地,雙槍護在胸前,他的大腿上被箭劃過,受了輕傷。虎目圓睜,望向來人。
「孟知府,這樣的亂箭也沒能射死你,真不知道你是命大還是什麼。」來人的面孔因為背對著陽光,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他一開口,孟海公立刻醒悟過來。
「武安福,是你!」孟海公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埋伏自己的竟然是同僚武安福。
「正是本帥,嘖嘖,孟知府,你的生命力真頑強。」武安福哈哈笑道,他的背後,是雄闊海,**廓,謝映登和滿臉怒火的張稱金。更遠一點的地方,是三百名張弓搭箭,隨時能對孟海公動致命一擊的弓箭手。
面對巨大的陰謀和迫在眉睫的死亡,孟海公反倒鎮定下來,他站起身沉聲道:「武少帥,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你身為朝廷大員,為什麼要害我和張將軍。」
武安福的眼睛在黑暗中精光一閃,冷冷的道:「你和兵部合夥算計我的人馬,就是該死。」
「大膽,你的兵是朝廷的,難道你想造反不成嗎?」孟海公大怒道,隨即卻覺得自己實在太傻,武安福既然敢設計害死五萬的隋軍,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這明明就是想要造反。
「原來你早就要造反了?」孟海公恍然大悟的道,「所以才要殺我和張將軍。」
「孟知府,我要造反是真,要殺你也是真,不過殺你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你礙了我的事。」武安福道。
「那是什麼?」孟海公問道。
「你可認識他嗎?」武安福一指張稱金。
「不認識。」孟海公自然不會認識當年他陷害張宣的時候才十一二歲的張稱金。
「他叫張稱金,是我的妻弟。他爹叫做張宣。想必你該認識吧?」武安福道。
孟海公臉色一邊,怒道:「原來你就是逆賊張宣的兒子。」
張稱金聽到這裡終於忍耐不住,大聲吼道:「孟海公,你受死吧!」說完金背魚鱗刀一展,就要上去廝殺。
「稱金,你退下。」武安福面色嚴峻,摘下兩頭蛇來。
「姐夫,我要親手殺了他為我爹娘報仇。」張稱金淚水流淌下來。
「孟海公是定彥平的徒弟,雙槍厲害無比,你不是對手。還是我來吧。」武安福從馬上跳下,「孟海公,我不佔你的便宜,咱們公平決戰。你若勝了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