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九
等到老和尚的手從那人的手腕上離開,玄風立即問道:“虛空大師,如何?我家主子怎麽樣?”玄清擔憂的望了眼主子也望向了虛空大師。
虛空起身用僧袍擦拭了下額頭的汗,歎息道:“容施主情況不太好,寒毒發作過猛,老衲想要為他用內力壓製都不得其法。容施主心脈受損過重,平日還好,有內功護著,老衲再輔助一番便可,這次內力損耗嚴重,老衲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害了施主,隻能開些溫和的藥物滋補著,其他就得看容施主自己了。”
玄清兩人聞言就明白虛空的意思是看主子能不能自己挨過去,挨不過去就沒辦法兩人隻得把希望巴巴地寄托在蘇嫿身上,定著兩人熾熱的視線蘇嫿從容坐在床邊,纖指搭在容玨的脈搏上細細感受著,半響清冷道:“取銀針來。”
銀針燭火消毒,快速扒開男人上衣,在心脈附近手法嫻熟的快速落針,眼看最後一針落下的地方,虛空出聲阻攔:“女施主萬萬不可,那裏一針下去會出事的,容施主心脈不好承受不住的。”說著就輕輕揮了一掌,想要用內力阻攔蘇嫿落針。
蘇嫿腳下步伐一錯,明明移動的距離不大卻擦著虛空的內力而過,那一針穩穩落下,果不其然心脈受到刺激容玨痛苦地麵容些許猙獰。玄風兩人慢了一拍,正準備攻向蘇嫿,卻見她手一揮白色的粉末在容玨口鼻處輕灑,容玨麵色微微舒緩,呼吸綿長平穩,身體雖然還不自覺的發抖,但明顯不再感到痛苦了。
玄清兩人趕緊收回招式,虛空望了望容玨的麵色笑著開口道:“女施主很是聰慧,那藥物可是暫時麻痹身體的?”用銀針刺激心脈血液流通,過度的刺激對心髒不好於是暫時麻痹身體,讓心脈血液流通,卻不止於速度過快承受不住,果然很妙。
蘇嫿點了點頭並不多言,手下快速的繼續施針,和之前的銀針相輔相成護住了心脈,轉首對著虛空大師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個走到不遠處的案幾旁提筆寫下藥方。
虛空大師明了的上前為容玨輸送內力,玄清接過蘇嫿寫好的藥方就迅速出去找人煎藥,半個時辰後端著藥碗進來,剛提步走至床邊,就聽身後的女子涼涼道:“不怕我寫的是毒方害了你們主子?”
玄清頓住腳步,轉身望著蘇嫿道:“姑娘不會做出如此蠢事。”這裏都是他們的人,沒誰會想不開的做出自焚之舉。
蘇嫿不置可否,垂著眸子,燭火搖曳下眉眼些許不真切,好看卻也涼薄的緊。“誰說藥物會當場發作?”
玄清一梗,這姑娘的醫術如此不凡,以前從未聽過使人身體麻痹的藥物,要是方子裏藥物配合著形成別的藥效,院外的大夫也未必看得出來,如此不就是害了主子?
“我信姑娘不會害我。”就在玄清猶豫時,一道含笑的嗓音從床邊傳來,那聲音宛若春天裏細密的小雨,含著股潤物的溫柔,卻點點滴滴砸入人心,不痛反而讓人心坎一軟。
回到相府已有幾日,這幾天蘇嫿除了卯時來給老夫人請安,其餘時間多半窩在自己的院子裏,蘇鶴也看望過她兩回並未對蘇悅之事有何不滿。相爺的態度擺在那兒了,姨娘小姐們又親自目睹蘇悅被罰,自然老實得很,暫時未有動作。
步出安逸堂蘇嫿領著青玉和秋意準備回去,轉過麵前姹紫嫣紅的花園一角時頓住了步伐,鳳眸微挑,雲淡風輕地望著前方不遠處精致小亭子裏的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墨綠色朝服還未換下,雙手憐惜地把一個妝容嫵媚極具風情的女子攬入懷抱,亭子外丫鬟們候著,亭子內不時傳出陣陣女子的嬌笑。
這樣明目張膽的在相府與人調情的當然是蘇鶴,而那女子正是賈姨娘。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柔婉的聲音:“大姐姐。”
回頭看去正是蘇怡一臉擔憂地望著她,不時又望向前方的涼亭,貝齒輕咬粉嫩的唇輕輕道:“大姐姐久未回府,千萬不要和府裏有隔閡生疏之感,要不妹妹領著姐姐去各處看看?”
蘇嫿望著這個二妹妹些許好笑,這話說的真有意思,她明明未做什麽她卻又是一副為難的欲言又止的樣子。隔閡生疏?領著她去看看?她又不是客人需要主人家殷勤招待,以免客人心生不滿。
撫了撫衣袖蘇嫿轉身向著另一條小道走去,“父親膝下無子,我是這府中唯一的繼承人,我怎會對相府產生隔閡有了生疏之感,妹妹多心了。”
蘇怡麵色一僵,隨後淺淺笑道:“倒是妹妹關心則亂,姐姐勿怪。”
“有什麽可擔心的?父親貴為丞相,府中有個把妾室再正常不過了。”蘇嫿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小道上,慢悠悠的話語傳了過來。
精美的帕子在白嫩的手心裏不停攥緊,隨後蘇怡望了眼前方的小亭子,慢條斯理的把帕子鬆開慢慢撫平,沒事人似的帶著丫鬟轉身離去。
讓秋意吩咐管家備了馬車,蘇嫿獨獨領了青玉坐了馬車街上轉轉。
依靠在車廂上,蘇嫿閉目回想原主記憶裏那個溫婉大方儀態不凡才情馥鬱的女子,那般一顰一笑皆是美好的女子卻忽然病倒隨後不多久便撒手人寰,這也是原來的小蘇嫿疑惑的地方。而她進京也是想要給死去的被她占了身體的小蘇嫿一個答案,自此以後兩不相欠恣意過活。
讓車夫把馬車停在街頭的小巷裏,蘇嫿帶著青玉隨便轉了轉,然後進了一個雅致的茶樓聽點有用的信息。
不引人注意的大廳角落裏,蘇嫿揮手讓上完茶水糕點等待其他吩咐的夥計下去,自個閑適的倒了杯茶給有點局促的小丫頭,又自個倒了一杯慢慢綴了口,神情自若,毫無女兒家有點拋頭露麵不符身份的不適。
精美不失雅致的包廂內,兩個男子對立而坐,其中一人懶散的靠在窗邊。
坐在茶幾前的青衣男子手法嫻熟地烹茶,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舉一動皆是賞心悅目。末了,緩緩為對方斟了杯茶,扣了扣桌麵做了個請的姿勢。
對麵的玄袍男子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湯嫩綠,清澈明亮,茶香清冽,沁人心脾,澀而回甘。”
放下茶杯,縱是評價如此之高男子麵色依舊冷然,無甚表情地陳述:“子朝,你的茶藝愈發精進了。”
青衣男子似是習慣玄袍男子的冷淡態度,並不以為意地又為他斟了杯,又取了兩個空杯斟了,而後轉頭淡笑:“殿下評價如此之高,世子不準備賞個臉麵麽?”
倚靠在窗邊的紅衣男子邪魅地挑了挑眉。還未作何反應一物什破空而來,伴隨著的還有玄袍男子的冷聲:“嚐嚐。”
抬手輕鬆地化解了襲來的力道接住茶杯一飲而盡,完事咂咂嘴,將手中茶杯隨手往後一扔,茶杯竟穩穩置於小幾上並無損壞,被稱為世子的男人不滿足道:“子朝,相比較你沏的茶,本世子還是更喜歡你釀的酒,那滋味,嘖嘖。”說完一副垂涎渴望的模樣望向青衣男人。
燕子朝淡定自若地品著手中的茶,放下茶杯後輕笑:“靖王府什麽好酒沒有,世子倒是惦記上了子朝的那點薄酒,承蒙看得起。”
靖王世子沒趣的撇了撇嘴,嘖嘖歎著:“倒是真小氣,一口都舍不得勻給本世子。”
燕子朝笑而不語。
輕哼了聲,靖世子轉頭百無聊賴地望著大廳裏邊喝著茶便口沫橫飛的諸人,視線懶懶地到處瞄著,不注意掃到大廳角落裏的一桌眼睛一亮,摸著下巴眯著桃花眼打量了番。
愈打量眸中興味愈濃,比起平日裏看慣的那些個矯揉造作的小姐們,這個女子倒是有趣的緊,身處大廳周遭盡是書生大漢卻無甚反應。任是周遭嘈雜眉頭也未皺上一皺,仿若喧囂塵世唯她一人獨立,不悲不喜無怒無嗔。
把玩著手中的玉墜,靖世子頭也不回的嘖嘖稱奇:“子朝,你老爹莫不是在外給你弄了個妹妹出來?別說,這模樣同你看上去還真有那麽些相像,你確定尚書大人沒在外有些個鶯鶯燕燕紅顏知己什麽的?”
深知父親作風知道這是不肯能的,不過燕子朝倒是被靖世子三言兩語勾起了興趣,緩緩起身朝窗口踱來,凝目一看眉心微蹙。
再次深深望了兩眼,燕子朝推開廂房的門,步伐帶著些許微不可查的急促匆匆下樓而去,窗邊容瀟轉頭望著玄袍男子打趣開口:“你說子朝這麽急,是趕著去和未見的妹妹認親麽?”
玄袍男子望都不望他,隻是啜了一口手中的香茗,明擺著不想搭理他。容瀟聳了聳肩隻能繼續盯著樓下的發展。
倒還真讓他說中了,不過不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而是表妹。
眼前被一片陰影擋住,蘇嫿不徐不疾得抬頭望去,隻見一二十出頭眉目淸雋的男子擋在她的麵前,眸底絲絲驚喜閃過,白玉般的臉龐,秀雅的眉眼,簡單的紋飾青袍穿在他的身上更顯溫和,好一個君子如玉般的男人!
青衣男子也就是燕子朝定定看了蘇嫿一會,淺笑道:“今兒不想在這遇見表妹,三年未見,表妹可還好麽?”